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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番外·日常

    ("郡主终于和离了");

    他怔了一瞬,蓦地松开了她的手。

    可后来,他却从女子口中听得一句令他讶异的话:你在……怕什么?

    分明质问她的人是他,处于劣势的人也是她。

    可她却反问他在害怕什么。

    这些年来,她是唯一一个如此问他话的人,包括母后在内。

    他早早坐上了太子之位,这却并未给他带来太多快乐。相反的,他成了那个在众皇子皇女中特殊的存在。对于其他皇子皇女来说,太子便是君,他们是臣。

    每每见他时,他们都要朝他行礼。

    渐渐地,他们之间似乎形成了一层厚厚的隔阂,他便是在这层隔阂的笼罩之下长大的。

    每个人一生所得似乎都是平衡的,他得到了整个天下人都想得到了权势与地位——天子储君。却几乎夺走了他所有的爱。

    母妃对他的爱,也并非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而是一个后妃对储君的爱。

    祖父只是朝中的正二品尚书,他的外戚力量虽不算宫中皇子最弱的,却也不是最强的。为了他的太子之位,母妃费劲心神。

    母妃对他是这般,更遑论旁人。

    自他收了皇长兄亲手给他戴上的一串浸过毒佛珠后,他便再也不相信任何人给予他的所谓“爱”。

    但偏生,这样的“爱”,后来,他却收的从未间断过。

    小到屋内的一套茶具,大到他的枕边人,都是他收到的爱。连同他的孩子,也成了这些人算计的工具。

    他越来越开始戒备和排斥周遭的人和事,后来,变成了其他人眼中的薄情之人,那些想着算计他的人,也慢慢都对他害怕起来。

    他原以为这样,便是他强大无畏的体现。

    可未曾想到,他多年来精心修建的一堵墙,在她的一句话之间,竟起了裂痕。

    这些年来,他对爱的渴望,从未停止。同样,他也惧怕着亲近人对他的伤害。只是,他将这种渴望与惧怕,换了一种方式表现。

    他修建了一堵心墙,意图阻断自己的这种渴望。

    又对周遭的一切人与事,戒备万分,宁愿他先下手为强,也不肯让旁人伤了自己。这都只不过是他在害怕罢了。

    被人戳中软肋时,许多人都会恼羞成怒,以形成更强的一层自我防御。

    但那日,他却没有再说任何话。

    或许,在他的心底,一直便盼着有人能对他问出这句话来,他便可以顺势卸下那些背在自己身上多年的厚厚的枷锁。

    在那个冰冷的山洞中,他渡过了从未拥有过的温暖的一夜。

    在他们等待人来营救的那几日里,他知晓了她的名字——戚晩。

    她对他甚好,好到让他觉着,这个人……该是欢喜他的。

    他开始试探着亲近她,对她好。她都不曾拒绝。

    可他却总觉着她的笑意中带着些许说不出的苦意,她总在角落中兀自发怔,在发觉他在瞧着她后,又朝露出柔和的笑意。

    再后来,他们得了救。

    自然,他将戚晩带回了出巡的龙舟上。

    就在他要将她带到众人面前,要带她回京时,她却跪在他身前低声泣道:“民妇不知殿下身份,民妇已为人妻……但……殿下想要什么……”

    “妾身都愿意给。”

    他本该痛斥于她,甚至治她的罪。

    可最终,他还是深陷于她的那一句“愿意”。他觉着,她的心里,并非丝毫没有他的位置。

    他似乎在她的身上,看到了那种他渴望的爱。

    那一日,他带着对她的爱以及对另一个男人的嫉恨要了她。

    自那一日起,她脸上的忧郁之色便日渐减少。她瞧着他的眼神中,总是浸满爱意,又带着几分呵护。

    在她不告而别之前,一切都美的如梦一般。

    但是梦终会醒,现实告诉他,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那个男人。

    至少,他以为是这般。

    可当他知晓孟妱的存在后,才知道,她其实并没有放弃他。

    而他曾以为的那些他失去的爱,其实都是在以另一种方式陪伴着他。

    母妃的谆谆教诲,并不仅仅因着他是一个适合的皇位继承者,也因他是她的儿子。正因她知晓这红墙之内的残酷,才会费力将他送入顶端。

    他以为他是一个孤寂的人,万分可怜。可对于那些在权利斗争下无辜丧命之人来说,他已是何其幸福。

    她一直很聪慧,一如他第一次见她时的那般聪慧。或者说,是他太蠢。

    他蠢到迷失在了这场爱里,甚至忘记了前路。一个整天担惊受怕,地位摇摇欲坠之人,竟妄图想要保全这个柔弱的女人。

    她一直很怜惜他,一如他第一次见她时的那般怜惜。她甚至都不舍得将选择的难题抛给她,而是替他做了决定。

    一个储君之位不稳之人,如何能娶一个曾为人妇的女人为妻?而她又知道,他若要她,必定是以正妻之位。

    眼前的雨还在极速的落着,戚晩的模样越来越清晰,还如当年她离去时一般。

    她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好似在等着他一般。

    “你替我选择的人生,我走完了。妱儿,她如今也过得甚好。”

    “对了,她长得,更像你。”

    *

    因着皇帝的事,孟妱几日都不曾再入宫去,她索性将自己锁在公主府,哪里都不去。

    因着她在宫里多瞧了几眼莲花,沈谦之便教人搬了满院子的水缸,每个水缸中都养着粉白的莲花。殿外搭着一处专供乘凉的藤叶缠绕的凉亭。

    亭中放着一架秋天,孟妱手中拿着团扇,坐于秋千之上,怔怔着望着眼前盛开的莲花,内心却满是沉郁。

    倏然,身下的秋天微荡起来,惊的她紧紧攀住了一旁的绳子。

    须臾,一只有力的大手落在她背上,一下一下轻轻送着她。

    能不通报便进来的男人,孟妱不用多想,也知晓是沈谦之。

    可她现下确实没有玩闹的心思,她紧紧攥着绳子,而后低声道:“放我下来。”

    身后的人并未出声,还是一意的推着她,不多时,她却是真的动气了,“沈谦之!”

    “我在。”身后之人淡淡的回了一句,仍不为所动的继续推着秋千。

    见说他不动,自己的身子还是随着荡漾的秋千一下一下的摆动着,不一会儿,她便被气的笑了出来。

    起初,只是太过生气罢了。笑开之后,便觉得心内的沉郁消散了不少,她不由得对沈谦之道:“再高一些!”

    晃动的秋千带起的微风,给她阵阵清凉之感,也让脑中烦乱的思绪得到了暂时的缓解。

    笑了一阵之后,发觉一直扶在她身后的那只手不见了。正当她疑惑着回过头时,身侧骤然一震,沈谦之一跃坐在了她身旁空着的一截木板上。

    他的手绕过她身后,抓在了绳子上,正是虚搂着她的姿势。

    方才发觉他不见时悬起的心,在这一刻,又稳稳的放下了。

    孟妱缓缓侧过头去,与他笑道:“等会儿,这绳子便该断了。”

    沈谦之一双墨眸亦瞧着她,低声回道:“若是断了,我便也先抱起你,让你落在我身上。”

    沈谦之瞧着她的眼神太过认真专注,孟妱被瞧的有些脸颊发烫,反手便要将团扇盖去他的脸上,却被他极快的先拦住了。

    “殿下慌什么?”沈谦之目光仍是一错不错的瞧着她,压低嗓音,轻声问着。

    孟妱的脸色被他这一句殿下叫的更红了,她忙收起手中的团扇,反半掩住自己的脸,“我……我自然没有什么,都是你……”

    沈谦之在她耳畔轻笑了一声,却是很直接的道:“却是我,是我在欺负你。”

    2("郡主终于和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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