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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牛刀小试

    六七十年代的北京,城市布局还很明朗:

    军队大院多集中于海淀区,机关大院多集中于东西城,剩下的就属宣武区和崇文区最破烂,几乎无一例外的是平民居住区。

    李顺发能把房子从宣武南横街换到东城区到南锣鼓巷,虽然说是以大换小,仍然算是赚翻了。

    以上帝视角看,这绝对是顶级的战略眼光。

    自明清以来,南锣鼓巷就一直是“富人区”,居住过许多达官贵人,社会名流,从明朝将军到清朝王爷,从北洋军阀到民国高官,从文学大师到画坛巨匠……

    虽然后来没落了,可一直到五十年以后,这里仍然是我国保存最完整、规模最大、品级最高、资源最丰富的棋盘式传统民居区,也是最富有老北京风情的街巷。

    天桥剧场就不同了,正处在破落的宣武区北纬路的东口,毗邻大名鼎鼎的天桥,解放前这里也曾经是北平最热闹的地方,是京城下层老百姓的娱乐场所。

    后来逐渐衰败,江湖艺人们改行的改行,老的老,死的死,当年闻名遐迩的”天桥八怪”也不见了踪迹,热闹了百十年的天桥终于变得冷冷清清。

    天桥的热闹虽然不复存在,但在这一地区居住的居民成份却并没有改变,这里远离工厂区,产业工人很少,居民多是引车卖浆者流。

    因此,这里并不是大院子弟的根据地。

    平日里若是没有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他们绝不会来这儿,因为出没在胡同口的闲散青年都出身平民,跟他们这群少爷兵天然不对付。

    一言不合就要掏刀子,下手又黑又狠,是绝对的亡命徒。

    不过,周五这一天不同。

    《红色娘子军》引动了全城的顽主,各个派系都有人来,火药味非常浓厚。

    天桥剧场售票处的台阶上码放着一些砖头,砖头一块挨一块排成一条蜿蜒曲折的长队,这些砖头代表着排队人所占的位置。

    售票处附近到处是成群结伙的青年,他们脖子上挂着军用挎包,双手插在裤兜里,放肆地打量着每一个过路的人,目光中充满着挑衅和不屑。

    黄昏时分,新雪又开始零零星星地飘落,风刮得很紧,风夹着雪粒打在人脸上生疼。

    一开始下雪,天很快就黑了。

    李奎勇来的时候,钟跃民一伙仨人正站在路边,时不时跺脚取暖,不住往手上哈着热气。

    “卧槽,你们还真来了,嫌家里太热?”

    钟跃民笑道:

    “你不是也来了?”

    李奎勇摇摇头:

    “我是怕你们几个假把式被人花了,特意过来看看,谁知还真被我猜对了,你们是就闲不住!”

    袁军接过来说:

    “待在家里太无聊了,咱们虽然不排队,过来看看热闹也好啊……”

    正说着,远处忽然传来一片自行车的转铃声。

    一伙穿黄呢子军大衣的青年骑着自行车飞驰而来。

    他们旁若无人的支好自行车,拎着弹簧锁走上售票处的台阶,低头看着那些代表排队人的砖头,轻蔑的发出一阵哄笑。

    一个青年从挎包里抽出一把菜刀,“当”的一声扔在最前面,大声喊道:

    “都看好了啊,我这把刀排第一,谁不服就跟我这刀说话!”

    另一个青年抬脚将几块砖头踢飞,装模作样的说:

    “哪来这么多破转?

    明目张胆的挑衅啊!

    钟跃民他们虽然没有拿砖头去占地方,但这伙人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往他们这块儿瞅,杀鸡儆猴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一伙人“呼”的一下全站起来,不约而同的把手伸进挎包,李奎勇拦住他们道:

    “你们别动,让我先热热身!”

    那些青年正在那得意的哄笑,忽见一个身材魁梧雄壮的男青年走了过来,端着肩膀,呈八字步,一步一晃。

    他脸上线条非常硬朗,棱角分明,一双粗眉像刀锋一样直入鬓角,狭长的双眼激射出鹰隼般的寒光。

    众人为他气势所摄,笑声顿止。

    李奎勇不紧不慢的说:

    “狗东西们,今儿爷心情不错,这是你们的福气,麻溜的把那几块砖照原样码好,爷可以既往不咎!”

    众人勃然大怒,一人亮出菜刀,叫嚣道:

    “谁踏马裤裆开了,露出这么个东西来?你胆儿不小啊,知道我是谁……”

    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道风起,那人“嗷”的一声惨叫,整个人原地弹起来半米高,“嘭”的一下扑倒在地,蜷缩着身子,捂着胯下抽搐起来……

    剩下几人又惊又怒,纷纷抽出凶器扑上来,嘴里喊着:

    “并肩子上,剁了丫的!”

    李奎勇敏捷的跨上一步,闪电般的穿梭在几人身边,他们举起来的凶器还没递出去,忽然肋下剧痛,还没叫出声,身子就不受控制的往后飞出……

    为首那青年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伙伴们就倒了一地,都捂着左肋呻唤,凶器也“铛啷啷”掉了一地。

    李奎勇欺上前来,一只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上不知从谁手里抢了把雪亮的剃肉刀,刀刃顶在他颈动脉上,刀尖已经刺破皮肤,鲜血顺着刀刃流下来。

    几个青年吓白了脸,趴在地上的身子说不出的僵硬,那被搂住的青年腿都软了,直往地上出溜,李奎勇不得不把搂他那手腾出来,揪住他后领子提溜起来。

    那青年张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挤出几个字:

    “大……大哥,我服……我服了……”

    李奎勇放了手,轻蔑的说:

    “就这副熊样,还敢出来拔份儿,都给爷滚!”

    那青年如蒙大赦,扶起地上几人,又搀扶着“荷荷”的那只大虾,一行人灰溜溜的仓皇逃窜……

    钟跃民笑着竖起了大拇指:

    “奎勇,你这功夫又有精进啊,拳脚都打同一个地方,还都能一击得手,你怎么练的?”

    李奎勇笑道:

    “不用练,哥们儿是天才。”

    钟跃民摇摇头,顺手朝他甩过一包牡丹烟。

    李奎勇扔了刀子,接过烟,点了一支,吐出坨热气,又给他扔回来。

    知道这具肉身有患肺癌的隐患,他平素不抽烟,但这时候形式大于内涵,不得抽支得胜烟?

    淡淡的雾气中,李奎勇阴沉沉的目光向四周扫了一圈。

    周围热闹的人群都把眼神转向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