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家,灵堂。
对着棺木鞠躬后,焦濂玉面色愈加苍白,身体踉跄了一下,好在一旁的丘怀信扶了一把。
“珪璋,你伤势未愈,小心身体。”丘怀信担忧的看着面无血色的焦濂玉,那一刀差一点要了珪璋的命,而他今日来项家吊唁,从昨日开始茹素不说,为表诚意从巷子口就下了马车,这一路走到项家身体肯定受不住。
另一个身着蓝色长衫的青年赶忙接过焦濂玉手中的三炷香,帮着插到了香炉里。
不同于丘怀信的锦缎衣裳,腰坠佩玉,齐昌林出身寒门,若不是得到了焦濂玉的资助,别说读书了,家中上有瘫痪在床的老母亲,下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妻子又病弱,齐家一大家子绝对会饿死。
焦濂玉受伤这段时间,齐昌林特意和官学的夫子请了假,每日傍晚都会去焦府一趟,把白日夫子的授课口述一遍给焦濂玉听,尔后两人一起功课,齐昌林也在焦府客房留宿,第二天则把焦濂玉的功课一起带去官学交给夫子批阅。
如果说丘怀信是焦濂玉的好友,齐昌林绝对算是他的生死之交,更是以焦濂玉马首是瞻。
今日他也是不放心焦濂玉独自来项家吊唁,项长寿的死虽然是正常病逝,可谁知道项家会不会迁怒到珪璋身上,齐昌林也担心自己双手不敌四拳,所以特意跑了一趟丘府联系到了丘怀信,三人一同前来。
依靠着丘怀信,焦濂玉缓了半晌才恢复了气力,看着凄凉的灵堂,“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若不是你嫡母要拿捏你的亲事算计你,这一位……”齐昌林忿恨的开口,只是话没有说完便被焦濂玉打断了。
从在私塾读书到如今相识十年时间,齐昌林对焦府的事知之甚详,自然清楚焦濂玉这个庶子在家中多么艰难,若不是焦知府公正,只怕珪璋连命都保不住。
可让齐昌林愤怒的是焦濂玉如此退让,焦夫人这个嫡母依旧不放过他,黔中道前些日的那些流言蜚语,珪璋
……
亲事既然退了,那就没有转圜余地了,焦濂玉看向来人,“那玉佩被封存在府衙的库房里,此事我无能为力。”
丘静媛那蠢货之前还用这玉佩和湛非鱼谈条件,焦濂玉可以肯定禁龙卫如今必定在暗中盯着,这个时候想要动手脚那就是自寻死路。
“二公子不必推托,亲事是退了,但要拿回玉佩也不是没有办法。”来人沉声开口,看着瞬间戒备起来的焦濂玉,眼底有不屑快速闪过,瞬间又归于平静。
“二公子不要忘记这几年李立偷偷传了多少消息给你,甚至连焦知府的信笺二公子都先睹为快。”
“你?”焦濂玉面色再次苍白,竭力压制着愤怒,只是微微颤抖的双拳说明他此刻的不平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二公子何须动怒,湛非鱼和大公子交好,日后只要稍微运作一下,二公子认为自己还有仕途可言?”来人看着冷了脸,忿恨不甘的焦濂继续道;“如果二公子认为这话是危言耸听,也可以不听。”
焦濂玉阴沉着脸沉默着,这话虽然不中听却是实话,自己是庶子,娘也只是个妾室,但私底下他们却能收拢府中的下人甚至侍卫,还不是因为自己日后要继承焦家,这些人才提前投靠自己。
湛非鱼师从顾学士,那可是权倾朝野的内阁大学士,圣上的心腹大臣,只要湛非鱼露出一点口风来,官场上这些老狐狸为了讨好湛非鱼势必会打压自己,不让自己出头。
焦濂玉眼底翻滚着野心和欲望,父亲终究只是个四品知府,在黔中道还能说上话,可放到吏部,放到朝堂上,四品知府不过是芝麻大的小官。
身为小官的庶子,得罪的却是顾学士的弟子,被打压都是轻的,若是遇到想要巴结讨好湛非鱼的,随便栽赃嫁祸个罪名,不要说前途,只怕性命都不保。
而相对的焦濂平和湛非鱼交好,远的不说就说他伤痊愈之后,若是举官大哥肯定不会分到不毛贫瘠之地,所以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
……
湛非鱼半点不知道焦濂玉如此堤防着自己,丘静媛的亲事退了之后,她这会是无事一身轻。
“小姐,刚刚得到消息,项长寿去了。”何暖早上从外面回来就听到不少人在说起项家,项长寿终究还是没跨过这道坎。
手微微一顿,一滴墨落到了纸上,晕染出一块墨迹来,湛非鱼搁下笔把写废掉的纸张放到了一旁,“是人为的还是正常病逝?”
何暖知道自家小姐虽年幼,但处事老练,回话也不用粉饰太平,“项夫人指使黎族人对小姐下手后,项家父子就惶恐不安,之后衙门把项夫人他们缉拿归案,项长寿当时就吐血了,之后病情加重,药石罔顾。”
说到底项长寿会死是因为生病,但项夫人被抓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要了项长寿的命,否则他好好养着估计还能多活三五个月。
湛非鱼明白的点点头,她并不会因为项夫人被抓而内疚,国有国法,项夫人敢下杀手就注定了会锒铛入狱,至于项长寿,时也,命也。
何暖又打量了一眼湛非鱼,见她的确没有自责,这才继续道;“项家如今的情况所以不打算停灵了,丘家三房还有焦二公子都打算去吊唁。”
湛非鱼接过何暖递过来的杯子小口喝着蜜水,把整件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长华寺主持给丘静媛一个命格贵重的批命,这是三房徐氏使了银子谋算来的,想要把丘静媛卖个好价钱。
项夫人给出五千两银子的聘礼打算让丘静媛嫁给项长寿冲喜,本来这也是“你情我愿”,谁知道焦濂玉这边插了一手。
一夜之间焦府和黔中道的大街小巷都传出丘静媛要嫁给焦二公子的消息。被泼了脏水的焦夫人顺势而为给俩人定了亲。
丘家三房悔婚,项夫人不敢记恨知府家,迁怒到了自己头上,这才有了后面的锒铛入狱,最终导致项长寿提前病亡。
“可查到丘静媛所说的保命手段?”湛非鱼问道,以禁龙卫的手段,即便丘文兰已死,可根据她生前的情况,抽丝剥茧的查下来,或许也能发现蛛丝马迹。
“暂时还没有,丘文兰服毒自尽之前并没有和丘静媛只说了几句话,也没有给出什么信物,所以丘静媛自己都可能不清楚。”
何暖回想起当日丘静媛来别院以此和小姐谈条件的情形,小姐威胁说要把丘静媛交给禁龙卫,她就吓的逃走了。
如此看来,丘静媛的确是不知道,否则她绝对不敢登门。
“这便是丘文兰的高明之处,丘静媛若真的知道,估计已经命丧黄泉了,如今各方势力都盯着,没有人敢轻举妄动,丘静媛反而更安全。”湛非鱼也想到丘静媛当时花容失色跑走的画面,眸光微微一变,“阿暖,你说老太爷为什么让焦濂玉和丘静媛定亲?”
何暖怔了一下,之前小姐已经分析过此事,左右不过是为了给焦濂玉铺路,日后为自己所用。
这也是对焦濂玉的一个试探,看看他是否归顺服从。
再者有了丘静媛这样一个妻子,日后想要抓焦濂玉的把柄也许不容易,但抓丘静媛的把柄绝对是一抓一个准,夫妻一体,丘静媛就是一根套在焦濂玉脖子上的绳索,不怕他不听话。
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