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成子有点石化。
他现在才明白过来, 净土的那句说明，并不是说他土里土气，而是……土林把他当成所有物了！
直播间里谁也没意识过来, 乌云散开, 土林睁眼,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无人机亮起，慢吞吞地升起，将土层的纹理巨细无遗展现。
直播间里关注的却是——
[我仿佛觉得这是个老年机？]
[哈哈哈这次的无人机对比之前真的好慢，节奏忽然慢下来了。]
[是不是该维修了~之前上天入地的，损耗不小吧。啊这晃悠的, 我老担心它随时会掉下来……]
[这土林群落好大，可惜, 泥土终究是泥土, 总有一天会消失的吧, 恐怕几场雨下来就塌落了。 ]
[想多了啊, 土林不光是土, 还有有其他沙砾混合的, 天长日久也硬化了, 只要没人干涉破坏，大部分在自然状态下没那么快塌。]
……
【是的, 我的土即使掉落, 堆积后依然会孕育成新的伙伴, 不过要很久以后的事了。】土林的镜头不紧不慢的，老半天才升到了高空。
从上方俯瞰, 土林中奇峰突起, 高低丛生。明明是自然的造物, 却像是人类的领地, 有古堡，有古塔，甚至有土墩如桌如座，只缺宾客。
尽管，那些所谓的形状，只是人类习惯地以身边熟悉的物件脑补出来的。土林大概也从未在意过自己的形貌。
江成子在土林中徘徊着，等到下起雨来，直播正好结束。他在门槛坐着，发现土林的字越来越慢，越来越淡，合上了眼睛，像是一边讲述着，又一边昏昏欲睡。
他唤道：“土土~”
【谁？是谁叫我？】
土林又慌忙睁开眼睛。
系统冒了出来：【是我噢~】
土林咯噔似的吓醒了，身上还掉了一块土，连忙道：【我今天没有说你坏话！】
系统：【……】
江成子：“……”
系统到底禁言过多少净土……
【真的？】系统怀疑了一下，文字又死板起来：【我只是来跟你了解一下，最近的风，有没有什么不寻常。数据有点不对劲。】
土林：【喔……】
看它们在讨论内部事务，江成子自觉地道：“那我先回去了。”
土林：【诶？等等……啊走掉了~】
系统：【别管他，他有空还会来的，我们继续讨论。】
江成子回到屋里，江织正在看新闻，见他出来了，连忙道：“哥你看，电视说明天晚上有流星雨！”
江成子看了看道：“江市可能观测不到。”
江织“噢”的一声，遗憾地换台看别的去了。
两人提前吃了晚饭，原本要一块去超市，但江成子手机响了一下，有人给他发了个消息。
没想到是先前去河市的时候，在火车上同乘，邀请他一块去云河景区看不明飞行物的男子。男子姓赵，因为聊得不错，说要是拍到了什么料，就给他也瞧瞧。于是两人互加了好友。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江成子印象十分深刻，因为老赵独臂，断了一只手。
“啊哈哈，我年轻的时候当旅游向导的，到处探险，有一次手被毒蛇咬了，毒性厉害，没法子，当断则断，幸好捡回一条命。”老赵憨笑着说。虽然如此，但他一点自卑没有，人开朗得很，左手也用得十分灵活。
江成子问：“怎么有兴趣来这边？”
“这边山里有几个野生的喀斯特溶洞，挺有意思的。”老赵说，“我要带个团，提前过来熟悉一下路线。你要有兴趣一起？我带你玩玩~别看我没了一只手，走过不少无人区的，野外很有经验。”
江成子笑道：“我开超市呢，哪有你这么潇洒到处跑。”
“那倒是，有家业总是顾虑多。”老赵嗟叹道。
两人吃了顿饭，聊几句，很快就各自了。
“哎怎么还让你破费，我请就好的。”老赵被他抢先付了账，不由窘迫，“等我带完那俩老外，回头请你吃饭，一定得赏脸啊。”
江成子点头道：“注意安全。”
他常在净土里出入，很清楚未开发的溶洞有多复杂，一不小心就迷失在洞里。
老赵愣了一下，有点感慨道：“好多年没人跟我说过这话了……”
江成子看他离开时还挺精神的，也没多想。
江市这炎热的天，谁也不想动，家里大概只有统子遛得最欢了，它喜欢太阳能。
江成子早晨送完外卖订单，便回去歇着了。脚又疼起来了，只是不说，谁也不知道。他忍了一路，回到家，赶紧进了净土。
脚上的不适渐渐退散，江成子缓了缓，再回到屋里时，果然好多了。
他轻松松地和往常一样，做饭，和妹妹吃过饭，看会儿电视，然后直播去。
今天的直播看起来也很轻松。
江成子看了看打开的新净土，山水清秀，虽然景色在净土里显得一般，但真是个避暑胜地。这里十分凉爽，正好消去他在外奔波的暑气，又不会太冻。
几乎一进入，他立刻就感到了凉意。空气凉的，微风也是凉的。但他没想到，就连直播间也感受到了——
[这地方好凉快！]
[啊啊啊这个调调舒服~]
[呜呜赶上了，我这儿正热得慌。]
江成子觉得奇怪，难道是这里的景色看起来比较冷色调，所以看起来就清凉？而且这隔着屏幕得出的结论，没有一个人反对。
“你们怎么知道？”
[嗯？主播没听到吗？]
[水声啊，这个声好透心凉！]
[我已经开始录音了哈哈~]
……
江成子才注意到，附近确实有水流的声音。也许是他体感就很凉爽的缘故，听不出什么。
他循着水声过去，找到了一块山石下，有水流出，潺潺响声轻柔划过，清水汇聚成小池，清透可人，仿佛掬手可饮。
这是泉水……
江成子听力集中起来，又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这次更轻快一些，淙淙小跑。果不其然，他钻进了个小树林里，有条小溪。溪水的源头处是个清潭，中心不断涌出水流。
拐出林子，则是一片浅滩。滩上有多处地下冒出水流。
江成子豁然明白了，这是个泉水的世界。但和温泉不同……
他探了探水，即使在阳光下，也十分清凉。再往深林里寻觅……不，根本不需寻觅，他眼神随处一飘，就能看到或隐或现的泉眼。
这里的水温还要更低。
不知为什么，右手试探时，这股冷意更加强烈，直往他手心钻。他迅速缩了回去，再查看，又什么痕迹也没有。
再次试探泉水时，眼前忽然冒出了文字提示：
【净土52号：九曲冷泉】
【暗号：叮咚】
江成子纳闷：“叮咚是什么？”
直播间里纷纷出主意：
[水滴的声音吧，我好像听到了！有个叮咚叮咚的，特别好听！]
[对对，还有调的~]
[我怎么听不到！]
……
于是直播间里全都在放大了音量琢磨。
江成子是听到了，那声音跟引路似的，一会轻，一会儿响，他循声找去，也不知绕了多少弯子，终于在一块拱形石洞下找到了。
石头上方渗透出泉水，聚成水滴时，就落在下方的水池里，发出滴滴答答，叮叮咚咚的脆响。也不知滴了多久，把下边的岩石给滴出了个天然的池子。
而石头被溶蚀的内部空间似乎形成了个小小的天然音箱，水滴下来，听起来就自带混响一般。
他正欣赏着，冷泉又幽幽道：【暗号？】
江成子想了想，道：“叮咚？”
【……】
[哈哈哈主播好歹拟声一下~]
[主播读的也没错啊哈哈~]
[这个简单啊，找颗石头扔水里也行啊。]
冷泉没有回应，冷冷清清的样子。
江成子就坐在池边石头上，听着水滴落下，发出不同的音，接连不断，仔细听来，像是首简单的曲子……
他恍然道：“九曲原来是这个。”
他还纳闷着为什么一直没看到九道弯的泉水呢。
直播间里也在惊呼：
[啊啊啊我也听出曲子来了！]
[卧槽这泉水滴会做曲子？真不是配音？或者人造的？]
[主播哪一次不是跑的无人区，刚刚转了那么久，你们能看到任何人迹甚至建筑吗？]
……
江成子也道：“冷泉，你给我们看看其他泉眼吧。”
这个世界太大，他这一场直播不可能走完，不如交给无人机。
于是画面依依不舍地从水滴泉离开了，飞快掠过山林溪谷。潺潺的细腻小泉，温温在石间流淌。咕嘟冒着水柱的喷泉，欢快地奔向下游；高处的岩石缝隙汩汩流出，顺着石面淌下，无声就汇成了涓涓细流……数不清的泉眼，水声千变万化，各有韵律。
这样的设计太过精细繁复，人力不可及。
直播间很快没了质疑。
滴水泉这里，滴答声还在编织出不同的曲调，谁也没听出是什么曲子。
江成子却看着石上的水滴如有所思。
净土里唯一超出自然的东西，大概只有核心。冷泉的核心，大概就在这上方，才能让水滴弄出那么令人匪夷所思的曲调……
但他不想吓到这清冷的泉，到直播结束也没吱声。
山间泉水还在叮咚响，江成子听了许久也不知腻。
倒是冷泉道：【下次记得暗号啊。】
江成子：“嗯？”
【门铃，叮咚~】冷泉提示说。【下次进来之前，记得先按门铃，突然来人吓我一跳。】
江成子：“……”
他把自己房门关了开开了关……挠头。
冷泉终于发现了什么，震惊呼唤道：【系统统！】
系统：【昂？】
冷泉：【原来的门呢！会叮咚响的那个！】
系统：【那个人被我踹了啊，这是新主播，他家所有的门都没门铃。】
冷泉盯住了江家简约的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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