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栀说的不错，命不久矣的人确实不是谢晚，可是谢晚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仿佛有一个角落，装着一个类似红衣经历的故事。 </p>
不是与峰回惺惺相惜这一段，而是为一个所爱的人赴汤蹈火，到头来却不得不接受他的冷漠，含恨接受无情的命运。</p>
这大概也是谢晚在见到红衣时，便觉得十分理解她的原因。</p>
“这两个人以前都是苍溪的人，她们要害你们，你们俩倒是高尚得很，反倒以德报怨了！”林栀说的反话，真叫人有些无地自容。</p>
谢晚朝门外瞟了一眼，峰回抱着红衣在不远处的亭中等待，蝴蝶谷风大，吹乱红衣灰白的长发。</p>
从前那张精致细腻的脸早已逝去，谢晚呆望着峰回，看他爱怜抚摸红衣的白发，心中如春风过境。</p>
究竟需要多么深重的爱情，才能让一个铁骨铮铮的少年，对着一个苍老得像母辈的女子流露满腹悲伤，眼中竟又有宠溺爱意？</p>
或许峰回喜欢红衣，哪怕红衣活过来后仍然是这副迟暮之年的容貌，他也愿意将她当成二十岁的大姑娘，牢牢守护。</p>
凉亭中的峰回敛眸凝望满脸疲惫的红衣，怀里的人疲倦的吐出一口气，语气如丝：“我现在是不是很丑？”</p>
峰回眼角挤出几道细纹，看上去沧桑隐忍，他笑：“真该让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你就没心思闭上眼睛了。”</p>
红衣眼角渗出泪水，她的视线停留在蔚蓝天空：“我真傻。”</p>
亭外高高的芦苇随风招摇，柔软的絮儿停留在红衣湿润的眼角，她张了张嘴吧，平静的望着峰回：“我还想听一遍那首曲子。”</p>
峰回摘下一片树叶，这首曲子是那年红衣吹给展泸听的，后来峰回总听她悄悄吹响树叶，偷偷学来，却总是走调。</p>
一曲未尽，红衣却艰难的扯出微笑，打断他：“你还是走调。”</p>
谢晚幽幽望着亭中这一双人，问林栀：“你觉得她们爱彼此吗？”</p>
林栀愣了愣，仿佛被这个问题难住，她不是没有恋爱经验，只是从未遇见一个真正令她心动的人，因此爱情在她心中总是模糊的。</p>
“也许爱，也许不爱，那有什么关系？反正那丫头快死了！”林栀摊开双手，淡漠的看一眼长长的指甲。</p>
谢晚目光暗淡的斜她一眼：“所以我们才来找你帮忙啊！”</p>
林栀终于说到正题：“我又不是什么善人，凭什么平白无故帮你们一个忙？救一个垂死之人要浪费我很多法术的！”</p>
沈韶轩插话道：“妖后姐姐，上次我好歹也帮你拿到一颗猫心，你就帮帮忙吧！有劳你啦？”</p>
林栀眼角微弯，饶有兴味的扫过沈韶轩脸上的笑容，许是林栀长相太过妖娆，一个目光都让人感觉到浓浓的侵略，让沈韶轩措手不及。</p>
“好吧，看在你们也都帮过我的份上，我就勉强让你们欠我这个人情！不过，这丫头毕竟是服过回魂丹，就算我会招魂，也不能保住她健全的灵魂。”</p>
林栀仍然漫不经心的看看指甲，捋捋头发，谢晚好奇的问她：“是怎样一种不健全呢？会不会迷失心智，变成傻子什么的？”</p>
“说不好。”林栀云淡风轻的挑眉。</p>
看沈韶轩和谢晚愣了愣，林栀噗嗤一笑：“逗你们的，若是变成痴呆还不如死了算了！”</p>
“我说的灵魂不健全，是说我要抽走她身体里最为珍贵的东西，便是她最珍视的一段记忆。”</p>
“这样最好啊，红衣要是丢了这段记忆，往后不再记得展泸，也就再也不会困于情乱于心了！”沈韶轩说。</p>
林栀却对他翻了一个白眼：“你懂什么？我抽走了她最快乐的记忆，往后她再也不会像从前那么开心，有什么好的？”</p>
“那么她会记得峰回吗？”谢晚问。</p>
林栀眨了眨眼睛：“既然她深爱的人不是峰回，那么她的记忆里约莫是会留住这个无关紧要的人的。”</p>
谢晚心里一沉，觉得林栀讲话总是将一些极为敏感的伤痛，一针见血的戳破，让人连幻想的余地都没有。</p>
但林栀所说的又不无道理，谢晚点头：“这样也好，多谢你了！”</p>
无论那段深埋在红衣脑海中的记忆能给红衣多少快乐，红衣能忘掉展泸，对于所有人来说似乎都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p>
趁林栀为红衣施法时，沈韶轩和谢晚徜徉在那片芦苇地中，白絮纷飞，沈韶轩注意到谢晚鞋尖上的泥。</p>
两人隐匿在高大的芦苇之间，沈韶轩竟俯下身子，替谢晚轻轻拍掉鞋尖上的泥。</p>
这个动作来得突然，让谢晚不由大惊失色的蹦哒两步，踢到沈韶轩下巴的同时，还高声尖叫：“啊！你干什么？”</p>
这下沈韶轩不止要拍掉谢晚鞋尖上的泥，还得揉一揉自己的下巴！他站起来，十分委屈：“帮你拍掉鞋上的泥！”</p>
谢晚恍然大悟，连忙蹲下身子拍一拍另一只鞋：“这样干净了吗？”她盯着脚尖，问沈韶轩。</p>
沈韶轩的目光向上，对她神秘的一笑：“果然杏色长裙更适合你。”</p>
谢晚以为他是在称赞他挑选的裙子，殊不知他赞美的是芦苇丛中那个笑容清冽的女子。</p>
一柱香的功夫以后，阁楼中散发着浓郁的芳香，大风在芦苇丛中掀起小浪，顿时满天飘散着细碎的絮儿。</p>
林栀大功告成后，出门见到沈韶轩，忽地想起一件事。</p>
“哦！我突然想起来，上次你伤了猫妖，恐怕魔族的人已经发现你和魔笔的存在了。”</p>
沈韶轩不知深浅的偷吃林栀桌上的坚果，总觉得这里的东西都比家里的好吃，妻不如妾或许就是利用人的这一层心理。</p>
“是吗？我的名声都传到妖魔耳朵里了？”</p>
彼时的沈韶轩完全意识不到，不久以后，正是林栀今日所说的事将他的人生推至风口浪尖。</p>
林栀不急于向他解释，只是笑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上次你从这儿离开以后，身上已经有了些法术，若是真有麻烦，我想你应该也应付得过来。”</p>
鼻尖幽香缭绕，林栀看沈韶轩的目光不再如最初时那般无足轻重，那双风情万种的眸中，倒像掺了一丝欣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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