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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里吴音相媚好。

    酒店高楼往下瞰,能看到S城地标的人工湖,霓虹闪烁,披一城的纸醉金迷。这里寸土寸金,然而,玻璃墙幕前的人批评,论烟雨江南,这里早没了影子。

    幕墙上映出的影子很阴郁,身边的女孩只看到梁先生手里的烟燃得很快,一瞬就到头了,他徒手捏灭了烟蒂。

    “您不喜欢S城?”

    梁齐众侧首看身边人,难得这样的年纪,吴语说得如此道地。

    现在的土著姑娘,很少愿意说本地话了。

    就是这份投机取巧,让梁齐众瞬间失去了兴趣,他把烟蒂径直抛到地毯上,两手抄袋,回应道,“嗯,不喜欢。”

    说这座城,也说城里的人。

    脚下的高楼,钢筋浇筑起来的,与其说牢固,不如说真金白银砸地瓷实。

    那么不瓷实的地方,就要拿更多的真金白银去铲平它。

    这就是商人的使命。合理合法地使用每一分资源。

    连绵的雨困一座城,盘桓的人,眼见着高楼下重重的烟,像是水雾,也像倾塌的灰飞。

    *

    周轸这头结束已经快十一点了。

    下了酒局上牌局,他身上的酒气早散得差不多了。里面远没有结束,只是惦记着嘉勉的情况,这才佯装父子同台,吃相太不好看,从牌桌上撤下来。

    周叔元如今难得打通宵牌,老二执意要走,杨主任也不恼,说二子撂我两遭了,我只当快喝喜酒了。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牌桌上的四个人齐笑,边上相牌的也跟着附和,说老二这两圈赢得全充公,打筹子拉倒。

    周轸不能再情愿了。把位置连同赢得筹码全交代在原位。

    搬风的空档,周轸跟周叔元递了倪少陵那头的意思,顺当的话,他预备在月底飞趟大连,七月头上不太平,当真碰上台风,航空管制又得耽搁些日子。

    周叔元明白老二的意思,夜长梦多。真章父子俩搁在心里,嘴里竟是些轻佻话,“所以这股子热孝劲,是忙着回去做倪家的女婿了。”

    男人做事权衡利弊、抓大放小。这是周叔元乐于在自己两个儿子身上看到的品质,然而,一码归一码,他警醒老二几句,“你妈到现在还没拎得清爽,她只当你一时兴起记挂着年少的情意,闹着玩的。”

    人嘴两张皮。

    那姑娘跟过不该跟的人,是再真不过的事实。

    “要我说,你欢喜她,怎么养着都行。倪少陵那头本就有愧,他也不至于摁头要你做半子……”

    “看来我上次的话没说明白,嘉勉是我自己的事,我不需要任何人点头。”周轸冷笑望周叔元,乖张邪祟,“我可以跟你一样把任何女人养在外头,唯独她!”

    还有,“倪少陵那头背书得成的话,依你周叔元的性子,我相信你不会拒绝倪家的女儿。只当是嘉勉的‘嫁妆’了。至于我妈那头,留给你去料理。”

    一个家,有个人拍板就够了。

    总之,谁说不,都不好使。

    *

    小旗跟着老表进屋的时候,忍不住吐槽他,得,房东赚大发了,摊上您这样的主。

    因为嘉勉给周轸大门钥匙,他说谁高兴揣把钥匙在身上,回头就让人来换密码锁了。

    指纹解锁进来,周轸交代小旗,麻溜来麻溜走。

    小旗送他到楼下,说要上来借洗手间。小旗几次上门,老表都不肯他进屋的,当这里是嘉勉姐闺房似的。

    冷眼旁观的人不禁忖度,这样偏执的人要是知道些什么,会不会杀人?

    -

    周轸出差新加坡的那几天,嘉勉在房里支了蚊帐,一劳永逸地隔绝蚊子,就是洋相了点。

    他说,现在谁还用蚊帐哦。

    嘉勉说,小时候她最喜欢一个人待在蚊帐里看外面,朦朦胧胧,蚊帐全由六边形的孔织连起来,她喜欢这一隅的感觉,没有蚊子,风扇的力道也隔绝地缓了些。

    眼下,周轸挑帘而入,床上的人萧薄的睡裙,侧睡着,背朝他。周轸单膝跪倚过来,才挨到她一点,怀里的人分明地颤抖了下。

    衔着酒气的人问她,“没睡着?”

    下一秒嘉勉侧过身来,平躺着,不声不响地迎望他。周轸汇她,也拿目光盘问她,“那些个老女人说什么让你不痛快的话了?”

    嘉勉据实摇头。

    “那怎么临时逃了……”他突然严苛地批评口吻,冷漠但狎昵,“这可不行,太太外交可能是你将来免不了的日常。”

    房里的冷气很低,周轸身上的酒气很浓。

    “周轸,这个房子现在市价要多少钱?”床上的人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

    坐在床边的人一边脱外套,一边松领带,“这处已经炒到有价无市了,刚需的人买不起,改善的人瞧不上。”所以只得一年年地赁,政府呢也只能拿着纳税来的钱再养这处的市容建设。

    纯粹是拆不动了。

    周轸问嘉勉,“看上这里的房子了?”

    “买来干嘛?加入老头老太跳广场舞的业主群哦?”某人的话刻薄极了。

    他把话题重新牵回头,面上再平静无澜的口吻,仿佛今晚嘉勉这样临时撂挑子,他确实不欢喜,“那些个官太太说话向来傲慢且琐碎,哪怕真说了什么,也不值当和她们认真的。嘉嘉,我必须把你放在我的社交圈里,否则你是什么,嗯?”

    夜静得悄然,一息间,躺着的人突然坐起身,闷头闷脑地扑进了周轸怀里,她额头蹭到周轸下颌处,他才觉察到不对劲。

    嘉勉身上很烫,像是发烧了。

    蚊帐的一帘绕着二人身上,周轸一面掸开,一面伸手来探嘉勉的温度,骂她,“烧成这样,怎么不吭声!”

    起高烧的人像是有点糊涂了,她回答他方才的话,“我什么都不是。今天那样的局面,换了别人,她们绝不会临时逃出来的。”

    滚烫的人,出一口气都是热烙的,拂得周轸跟着被燎到了。她鲜少这样的,也许发烧的缘故,周轸无端发现他竟然受用得很,受用她这样的小孩脾气,也任由她抱着。此刻他像极了一个家长,原本很有立得住脚的原则来教训她,然而她说几句软话,他就浑忘了,忘了要她什么来着。

    就像她说的那样,蚊帐很有意思,他也跟着喜欢这一隅天地的狭隘感了。手拢着滚烫的人,周轸干脆逗她,“哪来的她们,她们逃不逃出来,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只晓得倪嘉勉个没出息地又想逃了,是不是?”

    他抱她到膝上,扶着她的脸逼视着她,四目相对,嘉勉眼里蓄着朦朦的泪,

    周轸本能地去找她,她下意识地避了下,垂着首,像个虔诚的信徒,绞手沉默,陡然间抬头,她想说点什么,被门外冷不丁出口的小旗给怔了一跳。

    嘉勉不知道屋子里还有旁人在。

    小旗是跟老表说一声,他走了。

    周轸侧首过来,这个小王八羔子没眼力见地杵在门口,“哦,你还没走啊,正好……”

    说着,嘉勉已经从周轸身上下来了,她不作声地躺回去。

    周轸顺势挑帘出来,说和小旗一起下楼,给嘉勉买退烧药。

    帘子里的人饶是这样隔着些距离瞧,影影绰绰,小旗这个年纪的男生忠诚的审美都得承认是撩人的。

    没来老表身边时,小旗就听过他的花名。这些年他任何一个女友或者伴侣都没到在姑姑姑父那里挂了名的地步,姑姑看不住他,但也冷漠,冷眼旁观地看着儿子身边的女人来了又去。

    小旗实在不敢想,姑姑大半辈子隐忍,到头来,老表为了这个嘉勉和母亲闹翻是怎样的局面,

    方才那一瞬,不是小旗打岔,倘若嘉勉当真说了什么,保不齐,老表能失手掐死她。

    小旗很矛盾,一面又想着姑姑那头的体恤;

    一面,老表又实在待他不薄。

    他也不懂、不知道,不明白嘉勉值不值得老表这样。

    -

    几个小时前,南栅会馆。

    周轸临时要一份实绩文件,地产那头的人员急急给冯开旗送来了,小旗预备给楼上送上去的时候,

    楼梯口听到了有人喊嘉勉,是个男人。

    小旗下意识闪了下,听闻的消息很明朗,是先前老表要查的那位梁先生。

    对方要见嘉勉。而站在楼梯口的嘉勉迟迟不言。

    良久,她跌跌撞撞地下了楼,径直冲进了夜幕烟雨里去。

    -

    周轸与小旗再从屋里出来,一前一后下楼,此时的老表已经脱了外裳,解了领导、腕表,一股子居家男人的自觉,后面跟着的人不禁打趣他,“你从前的那些女人要是知道你这么二十四孝,估计气得要来杀人。”

    周轸没心思听这些酸讽话,“你明天寻个由头给杨太太那里送点东西,”说话人亦步亦趋地下楼梯,脚步声利索且轻,“打听打听,后来又来谁了?”

    楼道里的灯还不是声控的,需要一层层人手揿。小旗跟在后面拿手机里的电筒照,饶是手里有光,他登时两眼一抹黑感,人精!这个狗贼他就是人精。小旗心里叨咕。

    “我不去。婆婆妈妈间能有什么事。”

    “婆婆妈妈没有事,就没有你老子,更没有你。”

    “切,你现在就是个昏君。屁大点事都袒护。”越这样,小旗越不敢多嘴。

    说到这,周轸来劲了,扭头来招呼冯开旗,揽臂锁住臭小子的脖子,深更半夜的,老表问小旗,他妈到底有没有开洋荤的啊,半大个老爷们了,怎么说话永远这么忸忸怩怩,叽叽歪歪的呢。

    小旗由老表锁住脖子往前走,他诋毁爱情,碰什么都别碰这东西,折腾。

    *

    工作日最后一天,嘉勉抽空去了趟桐城。

    爸爸从前工作的医院,普外科住院部一部,嘉勭的同事联络他,说你妹妹找你。

    急会诊刚刚结束的嘉勭看到楼道尽头的嘉勉,有些意外。

    他玩笑,两手落袋在白袍里,我当嘉励来找我借钱呢。

    楼道的北窗开着,捎进来湿润的风。“哥,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许多年了,嘉勉许多年没这样喊过嘉勭了。

    他是她名正言顺的哥哥,血缘上的。嘉勉反复思量,她没有其他办法。

    大四第一学期结束的冬天,嘉勉因为彻夜寻找端午,高烧几天耽搁了,住院的时候烧得神志不清。

    那半个月的住院费用,加上她搬离母亲的公寓,那个节骨眼上,处处要花钱。

    爸爸留给她的那笔抚恤金,跟着她很多年,她一分没动过,仿佛花里面的一分钱,爸爸留给她的最后念想也就都没了。

    季渔却告诉嘉勉,你父亲远没有你想象的高尚。

    梁齐众又那样衣不解带地陪了她半个月,嘉勉什么心气都没有了。

    仿佛现实中所有的锋芒都对着她,一头冷水,兜浇得她骨头都凉了。

    她剩下的唯有一具躯体。

    悉听尊便。

    在医院那头,她托梁齐众,帮她把父亲那套公寓卖了,来偿还他替她垫付的医药费,来继续维持她接下来的生活。

    梁齐众什么都没问没说,之后的一年时光里,他也确实如此。

    他送什么给嘉勉,她都不上心;

    他把鸟养在笼子里,却听不到他期冀的那种悦耳声。

    遇到叔叔的那一晚,其实先前嘉勉已经惹怒他了,她想脱离他,她说当我对不起梁先生吧,我给不到你要的,事实也是梁齐众哪怕碰嘉勉,他自己都未必喜悦得起来。

    因为她从来不回应他。

    从头至尾,她没有怪过他,也没有恨过他。

    一切是嘉勉自己的过错。她拿自己赌气迷失了自己。

    “我原以为已经过去了,可是没有,一切都是我自欺欺人。”

    事实也是,不是嘉勉固执地与梁齐众撇清经济上的囹圄,她不会把爸爸的房子出卖到梁的手里,以至于,他回头拿着这最后一点恩情胁迫她,胁迫她心甘情愿走到他眼前去。

    嘉勉求嘉勭,陪她去一趟,“我可以把手里的积蓄都给到他,包括爸爸那笔抚恤金,我想要回那套房子。”

    “周轸知道嘛?”嘉勭问。

    嘉勉两手抓着窗户边沿的滑轨上,雨全落在她手背上,她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以他的性子,他不会肯我去见,甚至不稀罕那套房子……可是,嘉勭,那样我会痛苦一辈子。”

    她把嘉勉小时候干干净净的记忆也落在那个人手里了。

    “好!”嘉勭再没多问,“我陪你去。”

    *

    倪少陵的一通电话去到大连,与同学畅聊了个把个小时。

    撂线了,他就给周轸打电话,要他那头安排一下,周六便出发。带上他的团队,因为此去起码盘桓一个月,细节他们路上敲谈。

    周轸的出差向来说走就走,因为这一趟去的时间长,很多事务他来不及交代,连同后续行李,他都交给了秘书打理。

    嘉勉看着他一通公务电话打到手机急急掉电。

    衣服扔进行李箱里也来不及叠,嘉勉去帮他料理。

    窸窣间,他的电话好像讲完了,某人把手机扔在床上,两手来环她,对于她帮他收拾行李,他说,“这不像你,贤妻良母可还行?”

    他这样说,嘉勉随即就扔下了。

    “你把自己照顾好了就是对我最大的奖赏。”他挨蹭着她,嘉勉那晚高烧就是例假来了,痛经引起的,小别在即,他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嘉勉心很乱,她推脱身上还没干净。“等你回来再说。”

    他扪着她,声音起毛的那种,“一个月呢。”

    随即想起什么,问她,“我生日哪天你知道嘛?”

    二月二,龙抬头那天。家里家外,好些人喊他二子,不仅仅他行二,而且他二月二出生的。

    周轸说,三十岁的生日,你送我个大的吧?

    彼此认识这些年,嘉勉一个礼物没送过他。

    “你要什么?”这个人提前大半年要庆生礼。

    “等我回来再说。”他总是学她的招,再来对付她。

    嘉勉这一次很认真地回应他,“好,等你回来。”

    *

    次日机场快速通道上,周轸与倪家叔叔一直严肃谈着公事,小旗几次谨慎后视镜里张望也都无果。

    直到把他们送到机场航站楼,其余同事商务舱经济舱的都自行办理登机手续了。

    周轸陪着倪少陵坐头等舱,贵宾室等着换登机牌时,他日常关照小旗几句,这一趟他去的时间长,他一走,小旗等于撒欢了。

    他有意把小子拨到建筑商队伍里去,于是,交代小旗,日常去给我盯盯进度,别犯懒。

    再有,“你嘉勉姐那头,有事招呼到你,给我麻利点。”

    说着想到什么,“前些天我让你去问候杨太太的事,也没下文。”这话就跟领导例会上cue进度一样,你指望他忘了,不能够。

    小旗挠挠头,丧眉耷眼的。

    “哥,”冯开旗这个小王八羔子大抵是有事要来求了,嘴也变得殷勤起来,张一回口吧,他又忸怩起来。

    周轸干脆替他痛快点,“什么事,说吧!”

    “你有多喜欢嘉勉姐?”

    周轸西装革履,一手抄在西裤口袋,一手来推冯开旗的脑门,“怎么,最近谈恋爱了?”

    “就问问你,多喜欢?”

    小旗实心眼,他不敢告诉老表,主观上他也喜欢嘉勉,这种喜欢也许是男人本能的审美或者血气方刚的驱使欲。

    但又怕老表和对待先前那些伴侣一样,热情一过,下头、分道扬镳。

    看起来不像,嘉勉其实也应该是。她那次去医院看老表是真急了。

    小旗告诉周轸,她坐在副驾上,魂都没了地木然,饶是别着脸,也能看到车窗玻璃上映出的人在淌眼泪。

    “然后呢?”颠三倒四的冯开旗,浑然拎不清的样子。但句句不离嘉勉。

    有人即刻洞察了些什么,眉眼冷到极致,“杨太太那头有事没和我交代?”

    *

    机场快速通道再回头的时候,周轸自己开的车,副驾上的小旗抓着车顶上的扶手紧紧不肯松。

    因为老表的车速几乎踩到地板油的地步,他提醒飙车的人,有测速监控。

    驱车的人浑然不觉悟。

    回城的路上,他给嘉勉打电话,电话接通,不等那头开口,他警告她,“就在原地等我,倪嘉勉你敢动一步,我们就完了。我也保证那个老家伙跟着完。”

    一个小时后,周轸出现在高架桥上,他见到了倪嘉勉的车,下一秒车头往右别,死死别在她的车前。

    别车的人泊停下来,松脱安全带,推门下车,径直往她的驾驶座边来,倪嘉勭坐在副驾上。

    向来君子烂好人的倪嘉勭见周轸杀气腾腾的样子,先一步下车来, “周二,你冷静点!”

    “我他妈摊上你们这对兄妹怎么冷静!”周轸说着,拉门扽嘉勉下车。

    “嘉嘉有权利要回自己的房子。”一向好脾气的嘉勭也跟着火了,“我陪着她去,你光火什么!有些事……”

    “不行!”周轸怒怼好友,目光再落到嘉勉脸上,话依旧是朝嘉勭说的,“你陪着她去?怎么,你倪嘉勭什么时候成了清白的牌坊了,啊?”

    大清早的,周家老二像是喝醉了。无边轻佻且狂妄,“他妈你是好人,我不是。告诉你,有你没你一个样,老子该办的事照样敢办!”

    他捏着倪嘉勉的下巴,俯首就来吻她。嘉勉气恼之下一把格开了他,蹭花的口红沾污在彼此唇边。

    周轸也不忙着揩,扽着嘉勉的手就要往自己车上带。

    嘉勉重复刚才嘉勭的话,此刻,她无比冷静也无比微弱,“周轸,我只想拿回我爸爸的房子,我该怎么让你明白……它是因为我的失误才弄丢了……”话怯生生地,像急急扯断的珠子。

    “不必了。”前面的人冷漠回头,“嘉嘉,我没有和你说过嘛,那么我现在告诉你,和杨主任一直联络筹谋的就是那块地皮,已经被政府征收了。早在你回S城之前,我就在谈这个项目,如今为了你,我更是要拿下来。”

    “我要看着那栋房子在我眼前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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