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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绥阳的官道上, 马蹄声此起彼伏。

    落雨后的泥地软成一滩,溅起灰褐色的泥水。

    直至抵达城门,入了绥阳后, 马蹄声才逐渐放缓。

    祁荀扫了一眼长安街,街上人烟稀少, 摊位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他蹙着眉头,一年未回绥阳, 谁成想再回时,原先通宵达旦的长安街却已变了模样。

    小侯爷,圣上要见您。

    递话的是圣上身侧的宦官,今儿一早,他就等在宫外, 接祁荀入宫面圣。

    祁荀下马, 脸上还挂着连夜赶路的雨水,不及他换身干净的衣裳,就被淮公公领去圣上寝殿。

    朱红宫墙内肃穆庄严, 狭长的宫道上唯有几个宫女埋头快走。

    祁荀默不作声地垂下眼睑, 敛去军营内散漫不羁的风气,不做过多的揣测与观闻。

    淮公公瞥了他一眼, 垂着脑袋回道:小侯爷,圣上对您没这么多规矩。老奴同您明说了, 昨夜兵变实则是太子囤兵逼位,眼下太子殿下虽被软禁, 其背后的私兵还需小侯爷代为清剿。您也瞧见了, 如今西梁形势算不上好,篡位一事若是传出去,也不知中了谁的下怀。

    怪不得密函只提京中兵变, 对于兵变缘由却是只字未提。

    想来圣上为安抚民心,避免恐慌,这才掩去了兵变的真实原因。可圣上若要祁荀代理此事,那么事情的真相就不得不如实相告。

    祁荀颔首道:明白了。昨夜一事,实乃军中将士不守军纪,以下犯上所为。

    淮公公点头,道他是个懂眼色明事理的。

    二人行至大明宫,淮公公推开寝殿的屋门。

    殿内,圣上揉着眉心斜靠在榻上,他身着一袭明黄色寝衣,整个人虽有倦意,周身的凛然丝毫不减。

    瞧见祁荀后,抬了抬手,示意他免礼起身。

    昨夜的事,淮公公应同你说了。你有何见解?

    一路走来,祁荀确实想了很多。

    诸如太子殿下背后的党羽势力,又诸如,太子为何挑此时起兵谋逆。

    臣今日才抵绥阳,不知来龙去脉,不敢妄言。

    圣上阖眼,也没追问。经历昨日一事,且不说浑身疲

    惫不堪,便是想起太子那张凶狠的脸,心里也早已凉了大半。

    到底是血肉至亲,他怎么也没到,素来乖顺的太子竟会把长剑横在他的脖颈上。

    此事便交由你彻查,光凭绍儿一己之力,也没这个囤兵谋逆的本事。

    祁荀应是。

    出了寝殿,他未做逗留。丛昱候在宫外,有事请示。

    主子。柳詹已被衙役拿下,如何处置?

    照《律疏》来,问我做甚?

    丛昱抿了抿嘴,小声嘀咕道:这柳詹偷窃数目实在不少,且不说白府的财物,便是他入白府前偷窃的赃款,林林总总相加,就足矣教他流放千里了。

    祁荀抬了抬眉尾:你要替他求情?

    不是不是。可他是白夫人的侄儿,白姑娘的表亲。

    话落,丛昱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祁荀,换作常人也便算了,偏这柳詹与白府颇有渊源,而白府那位玲珑娇俏的小姑娘又同祁荀交情匪浅。

    提起白家姑娘,祁荀顿住步子。

    他走得匆忙,接到圣上密旨后,也没来得及同白念作别。

    丛昱说府衙的人已将柳詹捉拿归案,如此说来,小姑娘定是知晓自己无罪获释了。

    祁荀碰了碰鼻尖,一时不知如何向她解释。眼下绥阳这边暂且走不开身,即便要解释,也要等手里的事查清才行。

    你这几日无需跟着我,去白府当差吧。

    丛昱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话口无遮拦,惹恼了小侯爷。

    祁荀从来秉公执法,纵使犯事之人沾亲带故,他也会不留情面地公事公办。丛昱只觉得自己昏了头,还以为主子会看在白家姑娘的面上,对柳詹从轻处理。

    说到底还是他多想了。毕竟主子带回京的那位不是白家那位,而是赵家长史的嫡女。

    他慌忙辩解道:主子,小的多嘴,但绝没徇私枉法的念头。

    祁荀愣了一瞬,对他突如其来的请罪颇为不解。

    你慌甚么?我教你去白府是护小姐...白念安危的。

    平日里‘小姐小姐’地叫顺口了,回了绥阳,一时半会还改不回来。

    丛昱松了口气:那赵家姑娘如何安置?可要带回侯府?

    祁荀翻身上马:你敢带进去

    试试?

    *

    白府。

    湢室里热气氤氲,白念仰在浴桶边缘,露出一截细腻光滑的脖颈。

    流音跪坐在一侧,温水浇在白念的身上:小姐,我再嘱咐她们熬些姜汤,今日淋了雨,不及时驱寒,恐又要生场大病。

    白念‘嗯’了一声,一心扑在柳氏的那句话上。

    十二年。

    怎么会是十二年?

    依照柳氏的说法,她是自白念三岁时才来照料她。

    那往前三年呢?

    白念深吸了一口气,不敢往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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