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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影法, 是一种通过调伏潜藏在阴影中的十种式神,召唤它们为己而战的古老术式。

    理论上来说,每个拥有特殊术式的咒术师都会在觉醒的时候自动获得有关术式的信息, 但这种说法并不完全准确。

    严谨地来说, 术式是随着血脉一起流淌在咒术师身体中的本能。每一种术式所能到达的终点都在术师降生前就决定好了, 但何时能到达终点,要看每个人自己的天赋和机遇。

    一般来说五岁左右是术式觉醒的时机, 但晚于这个时间点觉醒的也大有人在。更有许多人成长到了二三十岁还没能完全参透自己的术式, 需要在某个灵光一现的时刻, 恍然顿悟术式的更深用途。

    在这种时候, 如果咒术师能够获得前人的经验, 提前知道该怎么发展自己的能力, 那么变强的道路就会变得事半功倍。

    今天禅院家的长老们把直哉叫来这里,主要就是为了向他传达家族记载中绝密的十影法情报。

    这是个机密性很高的仪式,需要家主、大长老,以及十影法继承人本人一同在场, 在全体长老们的见证下,才能开启封印有十影法信息的咒物。

    在禅院家主和大长老分别用自己的信物标记过咒物之后, 他们将其递给了直哉, 并告诉他要向其传输自己的咒力。

    “……”直哉有些犹豫。

    他根本就不是十影法, 万一在开启咒物的时候露馅了,发现根本打不开,那不就完蛋了吗?

    但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退缩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从灭尽龙口中扣下一点咒力, 尝试着投入到掌心之中。

    ……一秒、两秒, 咒物丝毫没有反应。

    直哉脑门上的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站在他身边的禅院家主神情似乎已经开始变得狐疑。

    就在他快绷不住的时候,影子中的灭尽龙忽然发出了疑惑的‘呜’声。

    直哉能感受到它在影子中抬起头嗅了嗅,然后下一个瞬间,忽然张开了嘴巴!

    它把那个记载着十影法的咒物,吃了下去!

    吃、了、下、去!!!

    直哉:“?!”

    在其他人的视角里,咒物忽然被直哉的影子吞没,沉进了他的掌心,再也没有一丝踪迹。

    站得近的禅院家主和大长老将这一幕看得无比清晰,二人纷纷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是……?”

    禅院家主几乎就想质问直哉了,但被大长老拉住。

    他扭过脸,见这位老人轻轻朝自己摇了摇头:“再看看!”

    祖训中只说了十影法继承者会自动获得咒物中的信息,可从来没说过会以什么方式。

    谁又能保证,这个咒物的解读方式不是这样的呢?

    于是,在所有人死死紧盯的视线中,直哉额头上的冷汗终究是没落下来。

    他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黑白玉犬、鵺、大蛇、虾蟇……各式各样的式神一一在他眼前出现,同时还有一个身着和服,身量高大的陌生男子。

    在他做出手影的同时,九种式神依次出现,但等到做到第十个手影的时候,他忽然停顿了。

    ‘在调伏全部九种式神之后,再回来寻找第十种的名讳吧。’

    他清冷的声音直接响起在直哉的脑海里,话音落下后,那些浮现的记忆也随之消散了。

    “呸!”地一声,灭尽龙将口中的咒物吐了出来。

    ‘吼!’难吃!

    直哉愣愣地看着掌心里体积明显缩小了一圈的咒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阴差阳错,居然让他找到了另一种开启咒物的方式……那就是让阿咩吃下去,然后消化掉其中的咒力,把咒力中承载的记忆直接放给自己看!

    直哉咽了咽口水,心虚地望向大长老:“这、这样行了么?”

    禅院家主抢先问他:“你得到了传承没有?”

    “呃,”直哉回答道,“我就看到了九种式神和手影,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他下意识将那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的存在隐瞒了起来,直觉告诉他,那大概就是五百年前那位十影法继承者。

    禅院家主与大长老对视一眼,彼此都从眼中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虽然过程与他们想的不太一样,但好在结果是好的。

    就算身为禅院家最高权力拥有者,他们对十影法也只了解个只鳞片爪。唯一对他们公开的就是头两个式神是玉犬,第十个式神是禁忌,其他的消息就没有了。

    禅院家主抢先问道:“前九种式神中,有你现在调伏的这只‘灭尽’吗?”

    直哉又噎住了,“这个,好像是没有。”

    禅院家主紧接着问:“那具体都有些什么?”

    直哉抿了抿嘴:“玉犬……”他做了个狗的手影。

    无事发生。

    他的影子里压根就没有玉犬,上哪里去召唤?

    大长老不动声色地拦住了他,笑呵呵道:“到这里就可以了,之后的就由你自己慢慢揣摩吧!”

    说完,他将小了一圈的咒物往直哉手里塞了塞,“这个就交给你保管。”

    直哉算是看出来了,在禅院家这两位最高层中,大长老是偏向自己的,而家主似乎处处针对他。

    奇了怪了,明明后者才是他直系的亲缘者,居然表现得还没有一个远出八服的亲戚亲切。

    禅院家对直哉的考察,到此算是告一段落。

    这些禅院家的高层们纷纷散了,他们原本就隐居在族地深处,轻易不会露面。现在确认过直哉的确是十影法,就都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直毗人跟在家主后面离开,临走前对直哉使了个眼色。

    直哉:“?”他还没锻炼出近侍那样察言观色的能力。

    直毗人无奈地摇摇头,另外点了个随从,叫他去带直哉走。

    “直哉少爷,”这人恭敬万分地对他说,“请跟我来。”

    在回去的路上,直哉被告知自己已经有了专属的新庭院,不必在挤在直毗人那边住着了。

    他问道:“那甚尔呢?”

    通知他的人脸色一僵,“呃,甚尔君啊……”

    那个毫无咒力的废物,怎么再配跟在十影法身边服侍?

    就算他没说出口,直哉也从他鄙夷的神情中读出了这样一层含义。

    他脸一沉,甩袖就朝着自己原本的住处大步走去。

    那人赶紧追上去,不敢拦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好为难地跟在他后面。

    一路上,许多人都认出了直哉,朝他行礼,直哉一个都没有理会,大步流星地朝前走。

    等他回来的时候,直毗人还不见踪影,大概是被家主叫去询问有关直哉的情况了。

    直哉径直回到自己的住处,张口就叫道:“甚尔!你在哪?”

    自从昨天半夜,甚尔的状态就明显不对。直哉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一刻也不敢耽误地往回赶,结果还是没见到他人影。

    他急得来回踱步,思考着到底该去哪里找人。

    忽然,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轻轻响起:“直哉少爷?”

    直哉猛地抬头,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站在那里,是真奈。

    她和直哉记忆中最后一次见面时相比瘦了不少,两颊微微凹陷下去,显得气色很惨淡。

    一看就是这段时间过得很煎熬的样子。

    直哉轻声道:“真奈。”

    太久没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唤,真奈忍不住闭上了眼。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忍住的,但是在见到直哉的那一刻,无尽的悔恨还是涌上心头。

    她后悔自己背叛了直哉,导致现在二人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

    这都是因为她的偏执……可她是在禅院家长大的人,偏执是她骨子里挥之不去的沉疴。

    在见到甚尔的那一刻,听到他承认直哉拥有十影法的时候,真奈从他身上嗅到了和自己相似的气息。

    他在逃避直哉。

    其实甚尔和她是一样的人,都是经历过阳光之后,不知道该如何珍惜,下意识地想要躲回阴影里的人。

    现在直哉在到处找人,真奈知道甚尔去了哪里,但她不打算告诉直哉。

    她的心底在缓慢地流淌出毒液:凭什么甚尔就能留在他身边?明明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随着直哉朝她靠近了一步,真奈停下了内心的所有想法。

    在来这里之前,她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不管直哉会恨她、嘲讽她,还是无视她,都是她该受着的。

    她已经逃避了够久了,是时候回来面对自己犯过的错误了。

    直哉又向前走了两步,最后在真奈面前停了下来。

    直哉没有用她想象中的任何一种方式对待她,而是像以前一样,用柔软而湿润的眼神望向她,温柔地问道:“你要回来吗?”

    真奈瞳孔猛地一颤。

    “直哉少爷?”她不敢置信。

    直哉小声道:“不回来吗?”

    “……”真奈哑然。

    她忽然想起来,当初直哉从来就没说过要赶她走,是她自己无法再面对他,所以选择逃避的。

    她伤害了他想要保护的条月御子,差点害死了他。

    真奈颤抖着问:“你不怪我吗?”

    直哉无奈地笑了。

    禅院家的人怎么都这样,他有点苦恼地想着。

    这是个泥潭,是会把人染成自己都认不出的模样的地方。他们浑身沾满了泥,却仍然不自觉地向外面伸着手,似乎是在渴望谁来救他们。

    直哉不介意伸出手,就算自己也会被拉进去。

    “如果你真心悔过的话,我总会原谅你的。”他认真地看着真奈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

    真奈愣愣地看着他,半晌后,无声地落下一行泪。

    直哉发现自己这一年来似乎长高了,抬起手来已经能碰到真奈的脸颊。

    他轻轻替她抹去了泪水。

    真奈的泪越擦越多,擦到后来,她已经泣不成声。

    原来,光芒还愿意照在她身上;她这样的人也会被原谅。

    “他想走……他要离开禅院家!”她吸吸鼻子,努力让自己口齿清晰。

    她厌恶甚尔,却再也不舍得让直哉伤心。

    直哉替她抹泪的手顿住了,她咬咬牙,推了他一把。

    “快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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