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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之前皇后娘娘召见了于夫人跟颜文宁, 特特把《烈女操》里的两句本不该用在此处的话提了出来。

    于夫人到底不是蠢笨之辈,很快领会了皇后的意思。

    皇后是想暗示他们,太子的脾气令人没法儿掂量, 但倘若太子真的不肯, 那么不妨用点儿手段。

    比如那句“太子不要的人,谁还敢娶”?

    总之现在颜文宁并非真正**,皇帝跟皇后也都不介意,只要拿捏住了太子,好事可成。

    而“以死相逼”, 就是个极不错的法子。

    颜文宁在御前撞柱, 一则让皇帝跟太子看看她贞烈的性子,二来, 她毕竟是颜家的人,若因这种事死在宫内, 则朝野必定哗然,她笃定皇帝也是不会允许的。

    只是颜文宁算错了, 她到底不太懂赵仪瑄的性子。

    她为了给赵仪瑄“英雄救美”的机会,还特意离他近一些, 但她万万想不到, 太子殿下从不是那种心慈手软的人。

    除了赵仪瑄真正放在心里的人, 那些不相干的对他来说, 就跟一样器具没什么不同。

    颜文宁想死或者不想死, 怎么死, 从来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就如同寻常的一件摆设,是扔掉还是留在那里, 这种小事是不需要打扰到他的。

    当颜文宁扑向柱子的时候, 赵仪瑄先是略觉诧异。

    他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奋不顾身”的三姑娘, 心里想:“这样的距离,血该不会溅过来吧。”

    弄脏了衣裳,是会让他略觉不开心的。

    太子在默默地思量,三姑娘的撞柱之举会不会弄脏自己的蟒袍。

    皇帝却大惊地忙呼人快救!

    但是距离颜文宁最近的偏偏就是太子赵仪瑄。

    魏疾公公赶紧叫太监上前去挡住,却到底慢了一步。

    眼见三姑娘真的就要血溅五步,却有一道身影从太子殿下的背后闪了出来。

    那人正是豫王殿下**瑭,他闪身上前,人还没到颜文宁身旁,就已经先探臂过去!

    蟒袍的大袖陡然扬起,豫王的手指勾住了颜文宁的肩头,然后用力一抓!

    豫王去的太急,抓住颜文宁的时候一个踉跄,几乎摔倒。

    可三姑娘的头却仍是撞在了柱子上,她整个人不出一声,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旁边的颜夫人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然后她慌里慌张地扑了上去:“宁儿、宁儿……”

    此时太监们也冲了上前,扶豫王的,扶颜文宁的,现场微微慌乱。

    豫王挣扎着重新站起,低头去看颜文宁。

    皇帝早从桌子后转了出来:“快看看怎么样!”

    魏疾亲自走上前,先查看颜姑娘的额头,额头上微红,但并没有撞破,也不见血渍!

    他又赶紧切了切三姑娘的脉搏,片刻才回身对皇帝道:“启禀皇上,颜姑娘的性命没有大碍。”

    皇帝稍微松了口气,也看清楚颜文宁的头上没有冒血,却还是担心:“那她怎么昏迷不醒?”

    魏疾想了想,道:“虽然伤无大碍,但到底是撞到了,又或者心情过于激荡,导致昏厥。”说了这句他转头看了眼豫王,道:“多亏豫王殿下及时的那一拦,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拧着眉,看了看豫王又看向赵仪瑄。

    豫王满面凝重,亦是惊魂未定的样子,太子却长眉微挑,面色淡然,虽然也是看着三姑娘那边,他的双脚可是自始至终都没挪过地方。

    人命关天,近在眼前,太子竟仍是袖手旁观无动于衷。

    皇帝看在眼里,心里又是震惊又是窝火。

    但是当着颜家人的面,皇帝暂时不便开口,便吩咐魏疾:“快传太医,好生给颜姑娘看一看,务必要无事。”

    魏疾会意,叫小太监抬着颜文宁,暂时从殿内撤了出去。

    颜夫人没想到差点儿假戏真做,痛心疾首,泪如雨下,一时也顾不得别的,随着女儿先行离开。

    剩下了皇帝,太子,豫王三人在殿中,正明皇帝抬手把桌上的几本折子抓了起来,用力扔向太子身上:“混账,你这混账东西!你还是不是个人!”

    奏折虽然是纸做的,但是外面的一层却还是有点坚硬,打在人身上还是极疼的,一不小心划在脸上,也会划破皮。

    赵仪瑄立刻抬起袖子遮住了脸,只听到啪啪响声,有几本折子打在他身上,也有两本打在头上被衣袖挡住的,纷纷落在脚下。

    太子顶过了奏折的袭击,这才将手放下,抖抖衣袖道:“父皇息怒,却不知为何又大动肝火?”

    皇帝怒不可遏,瞪着他一脸无辜的模样,怀疑他是存心要活生生地把自己气死。

    “你还问?你刚才为什么不去拉住颜文宁!你是诚心要她死在宫里?”皇帝咬着牙说。

    太子皱皱眉道:“原来是因为这个,父皇可是冤枉了儿臣了,方才事情发生的太快,那颜文宁突然间转身就跑,儿臣还以为她终于想通了要出殿去了,没想到她居然来这一手,等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多亏了豫王……”

    他假惺惺地转身看着**瑭:“还是豫王反应迅速,总算是把她救了下来,本太子实在不及啊。”

    **瑭瞥着太子,心情复杂。

    按理说豫王这时侯该敷衍性地说两句“臣弟不敢”之类的话,但豫王也看出了太子之恶劣,实在没有心思再跟他虚与委蛇了,便只悄然地将目光投向别处。

    皇帝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

    然后他又看向赵仪瑄,徐徐道:“纵然你不喜欢她,不想她当太子妃,但你也不能任由她死在你眼前……何况,死一个女子纵然不算什么,但她是颜家的人!若她真的命丧宫中,颜家怎么想,满朝文武会怎么想?你可想过么!”

    “这个倒是没想过,”赵仪瑄认真地回答,却又道:“儿臣现在就开始想。”

    皇帝的眼睛瞪大了几分,抬手指着他:“你!你放肆,你……”

    赵仪瑄看着老头子目眦欲裂的模样,心想若是还继续下去,或许真的会把皇帝气的当场殡天。

    于是他低下头道:“父皇息怒,儿臣不敢了。”

    豫王也看出皇帝的脸色不对,他走前一步:“请父皇息怒,天气热,父皇龙体又欠佳,且不要为这些小事动肝火,不管如何,三姑娘依旧好端端的,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几句话就合理动听的多了。

    皇帝看向豫王,望着他温和的脸色,想到他刚才救人之举,不由叹了口气:“方才幸亏是你及时救下了,不然……朕如何去跟颜尚书交代。”

    豫王温声道:“其实,父皇还请安心,毕竟不管是发生了何事,都比不上父皇的龙体重要。”

    这一句话,真是掏心窝子一样,皇帝头一次觉着豫王是如此的贴心懂事。

    再看旁边的太子,真是恨不得脱下这身龙袍,冲过去将他暴打一顿。

    皇帝给豫王这个孝顺儿子的脸,回到桌后落座。

    他有一些话本来是想私下里跟赵仪瑄说的,可是太子如此恶劣,而豫王这般熨帖,皇帝便没有特意叫豫王避退。

    他瞅着赵仪瑄道:“太子,现在你想怎么做。”

    赵仪瑄有些疑惑:“皇上问的是什么?”

    皇帝的火又冲上来,堪堪压住:“还有什么,当然是你的太子妃之事,三姑娘性情贞烈,且她说的也有理,她若不能入东宫,这天下还有谁敢娶她?这不是好好地害死了一个人么?”

    赵仪瑄道:“其实,儿臣说句大胆的,话也不能敢这样武断,颜姑娘她长的不错,出身高门,天底下想着趋炎附势、或者色胆攻心而不怕死的人多着呢,未必不能嫁。”

    “住口。”皇帝吐出两个字:“少说废话。”

    “是,”赵仪瑄清清嗓子:“纵然不能嫁给别人,那她出家便是,清清静静的也不失为一条出路,听说颜家原本也打算过这么干来着。”

    皇帝倒吸了一口冷气:“你要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去出家?”

    赵仪瑄道:“这总比她寻死觅活的要好吧,当然,这只是儿臣所想,她要怎么做随她,儿臣就没办法了,也跟儿臣不相干。”

    皇帝磨了磨牙:“这么说,你是真不想要她进东宫?”

    赵仪瑄回答的麻利:“不想。”

    “那么……不当太子妃,”皇帝想出了一个两全之法:“随便的给个位份,怎么样?”

    赵仪瑄叹气道:“父皇,您怎么总想让儿臣头上戴那顶帽子呢。”

    “闭……”皇帝欲言又止,气的已经不行了:“你是铁了心不要这个人?”

    “是。”

    皇帝伸出手揉了揉突突乱跳的太阳穴,他打量着赵仪瑄,思忖再三说道:“你是不是因为当初颜文语嫁给程御史一事,记恨了颜家?”

    赵仪瑄一怔,笑道:“这个已经是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了,皇上怎么又提起?”

    皇帝沉默片刻,道:“本以为,你丢了一个颜文语,就给你一个颜文宁,倒也是好,岂料会如此。既然你铁了心不要她,那也罢了。大不了再给你另择更好的。”

    太子挑了挑眉:“多谢父皇,不过正如豫王所言,天大的事儿,也比不过父皇的龙体重要,再说,儿臣也不着急。”

    “你不着急,朕急。”皇帝哼了声,目光沉沉地说道:“你也不用在嘴里说些好听的,多学学豫王吧!”

    赵仪瑄看了豫王一眼,**瑭忙谦逊地躬身道:“父皇,这个儿臣实在是惭愧不敢……”

    皇帝说:“该惭愧的不是你!”他虽是对豫王说着,眼睛却盯着赵仪瑄。

    太子见状笑道:“是,该惭愧的是儿臣,在豫王面前,儿臣实在是相形见绌,无地自容,或者这太子的位子都要双手奉上……”

    他还没有说完,**瑭忙阻止道:“殿下!”

    皇帝也怒道:“狗东西!你真是无法无天了!”重重一拍桌子,皇帝信手抓住一物狠狠地扔了出去!

    这次,赵仪瑄并没有躲开。

    那东西砸向太子,不偏不倚地正中他的肩头!

    赵仪瑄闷哼了声,右边肩膀被砸的往后一斜,脸上浮出痛楚之色。

    与此同时那东西落在地上,喀喇喇一声响,竟把脚下的琉璃地面砸碎了!

    而旁边的豫王这才看清楚,原来那个砸过来的东西,竟然是一块沉甸甸的金丝团龙端砚!

    **瑭一时心惊胆裂,他万万没想到竟是此物砸了过来,幸而是落在赵仪瑄身上,要是落在头上,那这时侯太子殿下就是躺在地上了!

    豫王看着那块端砚,又看向旁边的太子,上前问:“皇兄?!你、你怎么样……”

    皇帝在砚台出手之后才察觉自己拿错了东西!

    但他已经没办法再把那飞出去的砚台召回来了。

    皇帝只能张着手眼睁睁地看着那块砚台向着赵仪瑄飞去,他冰凉的心里还有一点期望,希望太子还会像是往常一样闪身避开!

    但是令他惊心失望的是,赵仪瑄动也没有动,而那砚台重而又重地砸在他身上。

    皇帝知道那一方砚多沉,就算不小心掉落,都会把人的脚趾头轻易地砸碎,如今给他用力扔出去……他浑身冒汗,竟不敢想。

    确实,被砚台砸中的时候,那股陡然而至的重力跟剧痛差点带的太子往后跌出去。

    他硬生生地抗下,却清晰地听见自己肩胛骨裂开的声音。

    抬手在肩头轻轻一碰,额头的汗嗖地冒了出来,他差点疼的失声。

    而豫王也在这时候扶住了他:“皇兄,皇兄你……”

    豫王的眼神慌乱,他实在没想到会这样。

    赵仪瑄闭了闭眼,汗从额角滑落,他咬了咬牙,推开了豫王。

    抬头看向皇帝,太子竟笑了笑:“皇上……是想我死吗?”

    皇帝不能出声。

    他后悔,但不能致歉,他心疼,但不能显露,他甚至生气,但不能发泄。

    皇帝只是死死地望着太子。

    魏疾在旁边也是惊呆了,此刻便替皇帝吩咐道:“还不快传太医!”

    “不用!”赵仪瑄断然一声,他仿佛蛮不在乎地笑道:“可惜这砚台的准头不够,下回……烦请父皇冲着这儿来!”

    抬起有些颤抖的手,太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皇帝仍是不出声,眼睛深邃而仿佛有些空洞地盯着他。

    赵仪瑄说完后深吸一口气,有些艰难地后退了两步,他转身往殿外走去!

    豫王叫道:“皇兄!”他试着跟了一步,却终究没有去碰赵仪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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