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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五十八 盟主医师

    折枝在众人不见的地方跟了慕容琢很久, 从初遇时飞花满怀,到仲夏长草连天,途径流火之秋处处是剥开的柑橘香, 到如今新雪覆地上下一片白茫。

    春秋冬夏,风花雪月, 终于都遍历一圈。

    其实到后来, 折枝都已经明白慕容琢是自己就在身边的,但前尘所鉴个性所致,她都始终没能放下心防真正相见。所谓相望相守, 大概只做到了相守。

    或许这样就足够了。折枝常常在垂首看慕容琢时这样想。

    而经过两个季节, 慕容琢的一百万两黄金终于迎来了它最后可能的归属者。

    那天细雪霏霏, 慕容琢在梅树下温酒与自己对弈, 折枝在梅花树上学昨日慕容琢特意教给她看的双鱼结。远远有一个人斗笠蓑衣,伴随着一只古怪白鹭, 踏雪而来。折枝比慕容琢先看到那个人,微愣,自树梢轻盈而下,望到系在白鹭脚踝的红丝带。

    这一刻从前记忆纷至沓来,折枝捞走一杯慕容琢的酒尽数饮下,在温热液体在肠胃中暖成一线时,想起了不知处中云雾缭绕的故乡。

    白鹭山夜姑见过武林盟主。那人取下斗笠向慕容琢躬身行礼, 是个长相平平但气质孤冷高绝的年轻女子,一头白发比满天白雪更要无暇一分。

    这一看, 就非世间凡人。

    见过女侠。

    慕容琢并不知白鹭山是何处,依旧恭敬的还夜姑一礼。见夜姑身边的白鹭忽然腾飞两步,桀桀两声之后,围绕着梅花树下的一片空地不停回旋, 一副喜悦歌舞的模样。

    夜姑看了欢喜的白鹭一眼,向慕容琢说:我为了盟主手中红伞而来。

    请问盟主画中红伞如今在何处?

    在我手中。慕容琢回答,请夜姑坐下,然后:女侠即为红伞而来,可知红伞来历?

    夜姑暂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再请示慕容琢:请问盟主是否介意将那红伞借我一观?

    慕容琢:此伞与我而言弥足珍贵,恕难从命。

    盟主既然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夜姑摆手,忽然上下端详了圈慕容琢,见慕容琢在自己探究

    审视的目光下依然淡定自若,故点了点头,又问:我听世人传言,盟主之所以得到红伞,是一佳人相赠。敢问盟主,可还记得那佳人的模样?

    慕容琢闻言看向白鹭处,见白鹭不再绕飞亭亭而立,微微仰头晃动周身白羽,动作悠闲亲昵。就好像,正在享受谁的抚摸一样。

    见此,慕容琢不禁低头轻笑,开口:是一位貌美绝伦的倾城美人。

    可知姓名?

    折枝。慕容琢答。

    折枝轻轻抚摸白鹭头顶羽毛,长长白衣衣摆拖在地上,与白雪一色,乍一看很难分清。她见白鹭将灵动的黑眼仁看向自己,眼眸动了动,启口本要说话,又瞥到手上消瘦骨骼,最终眼底滑过一丝落寞,紧抿双唇不言不语。

    那夜姑听到这个名字后欣然拍手,连声道:果然,果然!

    又道:或许,这也是一种造化。

    说罢,起身再向慕容琢行一礼。慕容琢站起来回礼,听夜姑开口:盟主可愿听我讲以一个故事?

    慕容琢伸出一只手,点头:女侠请讲。

    我白鹭山位于人间难寻之处,山中季节风物皆与世俗不同,灵气丰沛,遍地珍宝。因此弟子皆在山中修行,不常显人世,故亦不为世俗所知。而在我白鹭山中曾有一把由先祖所制的灵器,作伞状名折枝,受我山中人世代供奉,因此生出灵智,可与我山中弟子交流通畅,深得我得喜爱。五年前,我山中长老演算出灵物即将化形,使得我山中上下十分欢喜,以为天赐神女便日夜翘首以待。

    然而灵物即将化形之际,我山中却出现意外。夜姑眼中划过一丝暗淡,叹息一声,后缓缓:时日恰逢白鹭山地动,竟有女弟子趁山中因地动混乱之际偷入万宝阁,待我等发觉之时,该弟子早已将灵物偷走逃往人间。

    因此山主派我下山寻觅灵物踪迹,如今已是多年。

    夜姑说完,慕容琢尚在回想她所述的故事,一个声音先她一步响起。

    你说的可是真的?

    夜姑虽然未见发声之人,也回答:白鹭山之人绝不撒谎。

    你错了。

    接着她的声音,折枝显现在白鹭前,说:白鹭山的人,也会撒谎。

    叛徒!你竟然还敢出现!夜姑一见她出现愤然而起,拔剑相向,白鹭戾鸣,慕容琢亦反应极快的将折枝拉到身后,与夜姑相对。夜姑避开飞扑的白鹤,向慕容琢皱眉,声音愤愤:原来你得到折枝伞是因为这个叛徒!

    说罢,不由分说与慕容琢缠斗。

    住手!眼看慕容琢渐露下风,折枝立刻反将她护住,甩出一团灵气将夜姑剑锋击偏。水袖翻飞,剑气漾开长发,折枝露出一双金色眼睛的眼睛。夜姑瞧见后,立即收剑,问:你不是她,你是谁?

    我是看着夜姑略微熟悉的脸,折枝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慕容琢当机立断:她就是折枝。

    你是折枝?怎么会呢?夜姑很惊讶,上下打量折枝一圈,分外疑惑:你若是折枝,为什么会在她的身体里面?折枝招手将白鹭招到身边,也没有回答夜姑的问题,而是向慕容琢:你把折枝伞给她,让她带回去吧。

    好。慕容琢毫不犹豫的点头,当即走进屋中去取红伞,留下相对无言的夜姑与折枝。

    夜姑仍不可置信,再上追问:你当真是折枝伞化形?如何证明?

    如何证明?折枝苦笑,淡淡道:总不能魂魄离体,再住进去一次吧?

    那你又如何证明你不是背叛白鹭山的叛徒?

    折枝瞥她一眼:我为何要证明给你看?

    我是水玉又如何?我是折枝又如何?现在不都只是一个脱离白鹭山的凡人,与你何干?

    当然有关。夜姑想也不想就回答,你若是那个叛徒,我定要捉你回白鹭山谢罪。而你若是真是折枝伞化形,那么白鹭山就是你的家乡,我自然也是要带你回家的。

    回家?折枝为这两个字触动,敛眸垂首半响,忽而问夜姑:何谓家乡?

    夜姑答:生之起源,行之思念,死之归处。

    折枝:我为异类,不知生在何处,死后必化飞烟。如此,也算有家乡?

    难道这几年你在人世漂泊中,未

    曾想念过一次白鹭山的山水吗?若你真是折枝伞,那么你通灵智后尤其喜欢山中潋滟池,常常央弟子将红伞浸泡其中。水池清灵,可曾念过石壁水波?

    折枝又没有回答。

    两人于是沉默下来,直到脚程快的慕容琢取来红伞,递给折枝自己。

    折枝接过红伞,自当日将伞曾与慕容琢后,再次抚摸这个曾经是自己本体的东西。陈杂百味一一自胸口淌过。她抿唇默默不语,慢慢将红伞撑开,伞柄靠上薄薄一层间,折枝抬头,伞骨在脸上投出花纹。折枝眨了眨被映成玫瑰金的眼儿,感觉这些伞骨像是红色囚牢里错杂的栏杆,转起来又使人眼花缭乱。

    既然折枝伞是白鹭山圣物,那么,你就把它带回去吧。折枝说到这里本已经说完,但她将折枝伞收起预备递给夜姑时,她竟然犹豫了。她的手停在半空,看着周边覆地的白雪,忽然问:白鹭山今年会下雪吗?

    夜姑思考后回答:你与你们同到人间,如今也是几年未归,并不知白鹭山现在如何?

    你可以同我一起回去看看。夜姑向折枝真正提议,又说:我虽不知在你身上发生何事,当已明白你确实不是那个人。器灵托身□□凡胎并不是好事,你若是有什么难处,不妨回去问问山中长老。长老与山谷皆是千寿之人,凡世不能解决的事情,他们或许有解决的方法。

    折枝见她久久不接折枝伞也不再送,轻声道:我当真还能回白鹭山?

    有何不可?夜姑难得笑了笑,没有人能阻止游子回乡。

    当年我并不知是白鹭山地动,只看到在化形的刹那天摇地动、屋宇倾塌,是她进来以身相护使我不至于被掩埋。

    她与我说,是白鹭山厌恶我欲除我,我相信了,随她来到人世。

    不知道是不是被夜姑的话触动,折枝忽然讲起自己的事情。

    夜姑像是一愣,随后立即明白她所说的是什么,紧接着开口:白鹭山绝不会拒绝任何生命的诞生,更何况折枝伞本就是白鹭山圣物。我们很期待你的化形,若是意外,我

    们必定凯歌相庆。

    我知道。折枝脸上苦涩的笑容更加浓郁,那时我虽化形不久,却并非是初生稚儿。所以过了不久,我就明白是她欺骗了我。

    夜姑:那你为何不回白鹭山?

    她为了不让我离开,甘愿牺牲自己,把我的灵魂囚禁在她身体里面,从此变成凡人。说起这段话时,折枝的语气反而平淡了很多。

    慕容琢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听着,这个时候也只是悄悄握住折枝有些颤抖的手。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折枝嘴角勾起一抹讽刺,淡淡:谁知道呢?或许是因为爱吧。

    不是的。慕容琢干脆从后将折枝抱住,在她耳边说话,不是爱,是罪。

    折枝瞥她一眼,是罪还是通病?难道你没有这样的想法吗?

    爱一个人就要用尽全力把她留在身边,如果留不住,那么即使不择手段也要让自己永远与她有关联。

    慕容琢很干脆的承认,我当然有这么想法。

    折枝正要冷笑,听她又说。

    但我会克制。

    就像我恨不得每一刻都能见到你,但你若是不愿出现,我也不会勉强,只要我知道你在这里就好。

    折枝,诚然人之喜爱或多或少都掺杂着不光彩的,但真正的爱,一定是有克制在里面。

    折枝,我爱你,但绝不会让我的爱,变成让你的负担、你的枷锁、你不快乐的源头。

    慕容琢说了很多,折枝一直静静听着。

    很久之后,她才在夜姑兴致勃勃看戏的目光中,转身看向慕容琢,缓缓开口。

    慕容琢,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家乡吧。

    好。慕容琢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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