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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五洲山,乔家门。

    此刻,这边聚集了许多人,因为大汉司农陆羽登门乔家的消息不胫而走。

    但凡与乔家有些关系的人都纷纷至这边,想要借此攀下陆羽的高枝。

    更有不少“亲戚”,听说李夫人病重,专程求来医者,登门救治。

    大家伙儿心如明镜,这时候谁要能救了李娘子,那无疑会在陆司农面前大大的露脸,这于未来家族的繁兴至关重要。

    只是可惜…

    李夫人的病症并不好医治,且如今已经昏迷,额头上犹如一个大火炉,面颊更是煞白如纸。

    整个乔家门内,乌压压的,不少人捶胸顿足,手忙脚乱…

    乔正则是背着手在其中来回踱步,显得极为焦虑。

    陆羽在大、小乔的领路下,直接步入乔家门。

    他身后还跟着不少人,庐江太守刘勋、幕府功曹刘晔…以及数不尽的庐江官员,要知道,这些人平日里在庐江郡那可均是呼风唤雨的存在。

    如今…

    跟在陆羽身后,倒是没有一个人有半点怨言。

    因为事先有人传报…

    乔家门内让开了一条道,陆羽踏步迈入其中。

    不少人看到陆羽的样子,下意识的就一个感觉,似乎有点…太年轻了吧?

    此间多数人都听说过大司农陆羽撰写《伤寒杂病论》,拯救黎民,被誉为当世医仙。

    可…

    当真的看到“当世医仙”这顶荣光下的…是一个年轻、清秀的公子,也不由得让人内心中生出一些疑窦?

    他…这么年轻?

    真的能配得上这医仙之名么?真的有提壶济世的医术么?

    待进了屋内…

    “陆公子,这位便是爹爹…”小乔快步跑到乔正的身边,又望向陆羽比划了一下。“爹爹,这位便是陆司农,陆医仙!”

    陆羽向前迈步,本想先行个礼。

    大汉素来讲究规矩,晚辈见长辈都是要行礼的。

    哪曾想,他还没拱手,乔正倒是先拱手了。“乔正拜见陆司农…”

    “乔老爷子就莫要行礼了,这不是折煞晚辈么?”陆羽赶忙扶起乔正,也不迟疑,当即问道:“李夫人呢?容晚辈先为夫人诊断一番。”

    一提到李夫人…

    原本还表情如常的乔正,下意识的低头,眼眸中泪光点点,像是瞬间就苍老了一百倍,显得憔悴无比。

    可乔正努力的提起精神,满怀希望的看向陆羽。

    迟疑了半天,才张口道:

    “陆司农…请…”

    从这表情可以看出,李夫人如今的境况并不好,甚至是十分的糟糕。

    乔正引着陆羽走入了内堂,唯独大乔、小乔跟着走了进来,其它的宾客默契的守在外堂这边,不经主人家允许,进入内堂是很失礼的行为。

    倒是陆羽特地使了下眼色,有两个随行而来的医者也跟着他快步走入其中。

    这两名医官均是张仲景的弟子,也算是陆羽的半个弟子,平素里龙骁营内有个疑难杂症,他们俩往往能迎刃而解。

    再说了,诊脉这种事儿,陆羽就不懂,故而特地喊他们来搭把手。

    床榻边上!

    “去看看。”陆羽一声吩咐,两名医官快步上前就去为李夫人诊脉。

    陆羽则是大抵看了看躺在床榻上的李夫人,面上通红,手心冰凉,显然是高烧所致…气色极其虚弱,人更是早已昏迷。

    可哪怕是昏厥,剧烈的咳嗽声接踵响起…持续不断。

    这是…感冒引起的高烧吧?

    下意识,陆羽就生起这么一个想法。

    如果按照前世医院的诊断流程,那感冒引起的高烧,高烧之下的晕厥,首先需要确定的是病毒性感冒?还是细菌性感冒?

    病毒性感冒需要做抗病毒治疗,而细菌性感冒则需要做消炎治疗…

    这点很重要。

    前世,陆羽有一个朋友,就是因为感冒这种小病引起的并发症,本以为没什么大事儿,故而找“熟人”随便看了下,用错了药,最后愣是没了!

    更何况是古代,因为对病理的认识不清,有时候因为一个感冒导致“凉凉”,也是常有的事情。

    看起来…

    李夫人不只是忧郁症啊!

    不多时,两个医者站起身来,似乎是诊断完毕…

    “怎么样?”陆羽问道。

    这…

    怎么讲呢?

    一时间,两个医者凝眉踟蹰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了。

    总不能很实在的回答,不怎么样,回天乏术了吧?

    从他们面颊上的样子,陆羽大致能猜出个所以然。

    索性,他问出些更细致的问题。

    “李夫人嗓子处可有浓痰?”

    浓痰是判断病毒性感冒与细菌性感冒的重要依据,单纯的病毒性呼吸道感染,是不会有浓性分泌物的,反之…细菌性感染,嗓子处必会出现浓痰!

    “回禀师叔,没有浓痰!”

    闻言,陆羽颔首,继而眼眸望向乔正这边。“乔老可知晓,最近服侍李夫人的丫鬟,是不是也有得病,咳嗽的?”

    “有!”乔正连忙回答。“整个乔家病了一片,特别是服侍夫人的丫鬟,几乎都重咳不止!”

    “那…李夫人醒来时,是不是有鼻腔处流涕的症状,偶有腹泻,眼睛偶尔呈充血状!”陆羽接着追问。

    “有…有!”陆羽越是能讲述出李夫人的症状,乔正越是生起了无限信心,他隐隐觉得,或许…夫人的病,陆公子能治!

    “那就对了。”简单的问过病症后,陆羽颔首…

    说起来,穿越前…陆羽可不是一个省心的孩子,特别是冬天,三天两头的因为咳嗽发烧往医院跑。

    可大多数医院,只要挂号就必须先抽血,化验,确定是病毒性感冒?还是细菌性感冒?

    直到,陆羽去了中医院,找到了一位老中医…

    他才发现,这位老中医凭着丰富的经验,通过患者的各种症状,无需“血常规”的化验,直接就能精准的判断出感冒的类型!

    故而,陆羽特地向他请教过一番。

    得到的结论是,病毒性感冒与细菌性感染的区别,是可以从“浓痰”、“鼻涕”、“传染速度”上直观的看出来的。

    病毒性感冒嗓子处没有明显的浓痰;

    病毒性感冒传染的速度更快,而且…以鼻腔流涕症状为主,并且时常伴有腹泻与眼结膜充血,而细菌性感染则是扁桃体或咽部红肿明显。

    所谓久病成医,陆羽对这感冒引起的高烧算是颇为了解…

    而眼前李夫人的症状,很明显是病毒性感冒引起的高烧不退。

    其实,这种病不难治,在西药抗病毒药物问世前的几千年,人体内并未产生抗体,针对性的一些中药方剂还是有独特疗效的。

    只是…

    面对这种病状,很多古代的医者不敢下药,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陆公子,求求你救救娘…”

    也不知道是因为担忧,还是因为对陆羽的期望太大,大乔竟是情不自禁的双手抓住了陆羽的手。

    陆羽则是伸手在她那芊芊手背上轻拍了下,继而…淡淡一笑,宽慰道:“放心,能治!”

    再没有什么话,比这么四个字,更让大乔激动!

    她皓齿咬着唇,望向陆羽的眼神,就像是望向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呼…

    轻呼口气,陆羽回忆了一番他最病重时,那位老中医为他开具的一幅药剂,旋即再不犹豫,卷起袖子,道:“劳烦乔老给我笔墨,我要开方子了!”

    此言一出…

    乔正一怔,旋即赶忙吩咐。“快…快去取笔墨。”

    陆羽之所以有这信心,便是因为…他当初因为病毒性感冒引起高烧时。

    样子比李夫人好不了多少,可连续服过中药不过是五、六天,可谓是药到病除。

    便是从那时起,陆羽对我大中华博大精深的中药医理,格外的有信心。

    心念于此,他附着身,一气呵成的写下一个药方。

    前面是麻黄、桂枝、金银花、甘草,后面是对应的剂量。

    ——以此四味药为主,备水九升,先煮麻黄,减二升水,去上沫,内诸药,煮取二升半,去滓,温服八合!

    一言以蔽之,就是用水煎服,温覆取微汗!

    陆羽写完,直接将药方交给了两名医者。

    两名医者看过后,只觉得这药方与《伤寒杂病论》中的“麻黄汤”有些类似,但又不尽相同,似乎做出了些许改良。

    他们哪里知道,中华药理博大精深,纵是曾经张仲景研制的“麻黄汤”,可历经千年的演变,早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此间的疗效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医者自然能看懂这方子,赶忙带着乔正下去嘱咐。

    陆羽则是继续吩咐。

    “大乔、小乔,别愣着了,当务之急,得散热!”

    “快为李夫人解衣,取湿巾擦拭身体,特别是额头上,需以冷敷散热!”

    陆羽的话音落下,整个屋内好一通忙活了起来。

    这下…倒是没陆羽什么事儿了!

    给李夫人擦身子这事儿,有大、小乔呢?陆羽也没兴趣,故而就退出了房间。

    见两名医者正在嘱咐乔正抓药的事宜…乔正依旧是忧心忡忡。

    陆羽宽慰道。“乔老你就放心吧,不是我陆羽吹牛,这副药能救我丈母娘…”

    这话脱口…

    陆羽惊觉说错了称呼,连忙更改,“错了,错了,是这副药必定能救李夫人。”

    啊…丈母娘?

    乔正一脸懵逼。

    “丈母娘”这个概念其实是出自北齐,是《颜氏家训·风操》中提到的——中外丈人之妇猥俗呼为‘丈母’!

    甚至,哪怕是在北齐,人们也不直接称呼为“丈母娘”,而是“丈母姨”。

    故而…在如今这个年头,根本就没有“丈母娘”的概念。

    乔正当然是一头雾水,可…结合上下句的语境,他也不傻,似乎不难把丈母娘这个词与岳母联系到一起。

    说起来,此刻的乔正心乱如麻,他满心想的便是夫人的痊愈。

    至于…两个女儿,若然陆司农能救了他的夫人,偶然陆司农能看得上她俩,那可是他乔家的大造化呀!

    “多谢陆司农!”

    乔正拱手朝陆羽行了一礼…旋即忙不迭的领着两位医者去药房。

    陆羽最后看了乔正一眼,失魂落魄…

    那张操劳过度的脸显得及是忧虑,双肩似乎也因为沉重的压力,显得异常的萎靡。

    “呼…”

    陆羽轻呼口气,他心里其实稳得一批。

    西药没有问世,那说明李夫人体内并没有对“抗病毒的药物”产生抗药体,如此这般,几剂中药之下,痊愈的可能性极大。

    只不过…这病毒性感冒是“果”,最难治的是“忧郁症”,这才是“因”。

    想到这儿,陆羽松动了下手指,他琢磨着得写点什么了…

    想到这儿,他下意识的吟出这么一句。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

    …

    寿春城,衙署中的书房内。

    曹操本坐在其中冥想,却听得门外,有连续的脚步声传来。

    不过片刻,许褚的声音传出。

    “戏军师,荀军师留步…”

    “曹司空在休息呢!”

    “可…”戏志才的语气颇为急促。“劳烦许将军向曹司空通传一声,我等有要事禀报!”

    这…

    闻言,许褚挠挠头,面露为难之色。

    曹司空吩咐过,他休息时除了许褚与夏侯惇外,是不允许其他人靠近的。

    昔日里…

    曾有一名亲卫靠近,就被曹操给一剑杀了,至此传出,曹操好梦中杀人…

    许褚拦着戏志才、荀攸,更多的,其实是为了保护他俩!

    就在这时。

    “志才、公达是么?让他们进来…”

    曹操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这下,许褚放行,戏志才与荀攸再不迟疑,快步步入其中。

    “曹司空…”行礼过后,戏志才语气格外急促,面色更是无比的紧张。“方才我听闻,刘备、关羽、张飞率军出城…他们说…说是得到了曹司空的许可。”

    这话,戏志才没有讲明。

    可言外之意已经十分明显,这么能放刘备出城呢?此人出走,必为后患。

    看着戏志才这边眉头紧锁。

    “哈哈…”曹操爽然一笑,他缓缓起身。“志才啊,淡定,淡定…刘备的确是我下令放他回小沛的,可是,我却为他准备了一份大礼!”

    “大礼?”

    这下,戏志才更是云里雾里了。

    这…到底?什么情况?

    “哈哈哈…先不忙着说这件事。”曹操走到戏志才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正好,公达也在,我还正想传你们来,一起商讨下咱们接下来的战略呢?”

    战略?

    戏志才更懵了,刚刚提及的还是刘备的问题,怎么一下子又变成大战略了?

    不过…

    似乎…攻下寿春之后,曹军的确也该制定出一个全新的战略规划。

    总不能像是一个无头苍蝇那般,四处乱撞吧。

    当即,戏志才安静了下来,准备听曹操细细的讲。

    倒是荀攸,他的眼眸一凝,提及战略,他心中其实是有话要讲的,而且这话,异常重要!

    “既曹司空提及战略,不妨…先听荀某一言!”

    “公达,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曹操的眼神望向荀攸…

    荀攸略微停顿了一下,旋即开口道:“曹司空可懂围棋?”

    “倒是懂一点儿!”作为曾经的太学生,不光是要学君子六艺,四书五经。

    琴棋书画也是一门课程…

    这围棋,曹操不说学的多么精湛,一些简单的棋理,他还是知悉一些的。

    “那…曹司空可知晓——围棋中长长谈论的‘金角、银边、草肚皮’的道理?”

    这…

    荀攸的话脱口,曹操的脸色骤然变了。

    他多聪明,通过荀攸的话,一下子就听出来,他的意思。

    所谓围棋棋理中的——金角银边草肚皮。

    是指,在围棋中,抢先要占据的是“金角、银边”,这种位置易守难攻,不夸张的说,谁要能占据这些边边角角,以此为机逐鹿中央棋盘,进可攻、退可守赢面会变得极大。

    反而,倘若是只在棋盘的中间做文章。

    那…

    哪怕占据的地盘再多,再大,也不过是空中楼阁,随时面临着四方的攻伐,分兵作战,腹背受敌。

    而荀攸要表达的意思正是。

    别看他曹操如今是——奉天子以令诸侯。

    可实际上,曹操所占据的地盘无外乎是司、徐、兖、豫、扬州半境,无一不是处于“棋盘”的中央地带!

    与之相比,公孙瓒与袁绍拼死争夺幽州,那是要占据东北方向的“金角银边”!

    孙策连下江东六郡,他的战略是看到了东南方向的“金角银边”!

    而益州的刘璋,因为父辈提出并践行的“废史立牧”,早在十余年前就稳稳的占据了益州这个大汉西南的“金角银边”!

    就连关西诸侯,李傕、郭汜、马腾、韩遂…连年征战,不也是为了抢占关西,雍凉之地的这处金角银边嘛?

    呼…

    想到这儿,曹操不由得呼出口气。

    荀攸提醒的是地缘争霸呀!

    这么算下来,最尴尬的当属他曹操,地盘不小却尽在中原,身处四战之地,西有关西诸侯,东有吕布、刘备,南有孙策、刘表,北有袁绍、公孙瓒,这些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最关键的问题是。

    那些占据了金角银边的诸侯,他们可以失败一百次,一千次!只要牢牢握紧这“金角银边”早晚能东山再起。

    可对于曹操而言,身处这危如累卵的中原,他一次都不能失败。

    任何一次微小的溃败,就会让这看似雄壮威武的地盘,顷刻间覆灭、焚毁。

    而这还是眼前的境况…

    放眼之后几年,倘若四方诸侯真的占稳了这金角银边,以此为基逐鹿中原,他曹操势必要多线作战,腹背受敌。

    那时候,就真的是疲于奔命,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呼…

    曹操再度呼出口气,一时间,荀攸的话让他有些悚然,毛骨悚然!

    却就在这时…

    曹操猛地想起了十个字,没错…正是羽儿提及的那十个字。

    对呀…

    羽儿提出的这十个字,不正映衬着荀攸此番提出的危机么?

    “志才,公达…”

    曹操示意他们俩靠近一些…

    等三人凑到一起,曹操才开口道:“这金角银边,我曹操暂时是无法企及,不过…”

    讲到这儿,曹操眼眸一凝,一抹精光乍然浮现。

    与之同时,一句话接踵而出。

    ——“就在几日前,在陈国,陆司农向我提出了一个十字方略——东望,西拢,南横,北和,中定!”

    ——“我原本正想与二位好好议论一番!”

    ——“正巧了,公达提出的这难题,似乎这十个字正可迎刃而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