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正当普鲁托犹疑着该如何确认眼前地面上的冰蓝水冻究竟是何物时,忽听见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带有惊恐之意的怒吼声:

    “尔那!”

    颤抖的声音自四面八方朝他们所在的这栋小屋涌来,旅人和他的同伴匆匆来到外边,突然间感觉脚下不稳,低头一看,发现这座雪坡上已爬满裂纹——冰雪在融化,气候在变暖,所有由雪组成的事物自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普鲁托辨认出了那道声音,它来自索伦森,本以为由于寒毒侵袭了那片冰川,他会再也见不到这位创世主兄长,却不料对方似乎就在他们附近。

    脚下又一阵颤动,两人连忙你拉我我推你地跑下了雪坡,而他们的双脚才刚踏上雪地表面,就直接陷了下去,最后还是普鲁托死命把住雪坑的边缘,才没让二人被濒临融化的积雪掩埋。

    “怎么回事……”他没好气地自问自答着,“啊,还好我们及时下来了,这附近的雪全都化了……你看,艾塔尔,连地形看上去都和我们刚来时不一样了。”

    两人搀扶起彼此,然后朝着记忆里火光所在的方向赶去,他们相信索伦森也会到那里去,那群狂徒在那儿、一切的罪魁祸首也在那儿,也许,他们的创世主也被带去了那儿——如果他不幸被疯狂之人们抓住的话。

    路上的水洼比过去穿过整个雪原时遇到得还要多,地面随时都可能塌陷下去,高空中也偶尔会有脱离雪山母体的冰雪团砸下。

    普鲁托走在前面,时不时使用火咒为他们开路。

    而在他身后,银发的少年身上的伤口已不再流淌出殷红的液体,所有的伤都已结痂,然而,他伸手向前,却无法召唤出火焰,就算画好了魔法阵,也没办法激活它。

    艾塔尔似乎不能施展魔法了——得知这一情况的普鲁托也感到一筹莫展,他只能安慰他的同伴,一切问题都能被时间解决,或是因为时间而不再将其视为问题。

    “他之前用了太多的血液媒介,这会破坏他的魔法天赋。”普鲁托心想,只是不愿意当着艾塔尔的面说出来。

    银发少年生性悲观,那么多不如意的事情撞在一起,他完全可能在二人找到索伦尔那或是瑟密拉之前,就陷入低迷情绪中无法自拔。

    模模糊糊的,在雪地里艰难前行的二人听见了一些激烈的动静,似是前方有人起了冲突。

    “就在前面了,我们小心一点,可不能与那群家伙正面遇上。”

    普鲁托话音刚落,他便立即感知到了大气中魔力浓度的变化——在这颗到处都是狂暴魔力的星球上,他本不可能如此敏锐地捕捉到这种小状况。

    怎么回事?他突然间有些害怕,大气中的魔力是变得纯净了吗?是因为小雪球的牺牲?亦或是其他原因?

    “怎么了?”艾塔尔从后方追赶上来,他好像已经接受了“暂时”无法使用魔法的现实。

    “不……”普鲁托摇摇头,“小心一点,有人在使用火咒以外的魔法……”

    “也不是生长魔法。”他补充道。

    更不是黑暗力量,他于心中暗道,不是索伦森。

    艾塔尔感觉到了同伴的紧张,伸手拉住普鲁托的手臂,表示他的性命比找索伦兄弟重要,如果可以在原地等待片刻、让前方未知的风波过去,那就更好了。

    “别忘了,我们还要将瑟密拉带回来。”

    瑟密拉?普鲁托皱了皱眉,他的脑海中产生了一种想法。

    “会不会……施展魔法的,是得到异时空成员指导的瑟密拉?”那个黑袍绿面具家伙好像很擅长使用魔法的样子。

    “不要瞎说。”艾塔尔倒吸一口冷气,眼神中有了责怪的意味。

    原地等待绝对是不现实的做法,怕是前方的动静还未平息,他们俩就在冰天雪地里冻成了冰棍——气温虽然在提升,但事实上“回暖”并不是十分明显,只能通过肉眼看到冰雪在融化,体感温度却还是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短暂的商量过后,两人继续赶路,这一次他们有了明确的方向,没过多长时间视野中便出现了一座新建起的高台,以及高台上外表狰狞、令人反感的火刑架。

    隐隐约约能看见火刑架上束缚着一道人影,高台周围也有很多倒在地上的模糊身影,依稀还能听见从他们口中发出的痛苦呻/吟声。

    一道橙黄色的靓影悬停于半空之中,金色的长发在她身后飘动摇摆,再大的风也无法将它们吹乱。

    “瑟密拉!”普鲁托和艾塔尔同时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把他还给我们。”他们的声音在中途就被风声掩盖,根本没能传递到瑟密拉的身边,但他们却能听见女孩冷静中暗藏怒意的声音,回荡在整座雪原之中。

    “他”是指谁?普鲁托环顾四周,突然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仰头看向天空。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回到了未来的紫星大陆,回到了能和路西菲尔、克罗蒂娅等人并肩坐在麦格学院的草坪上,仰头欣赏夜晚星空的那段时间中。

    头顶,各色的“星辰”在闪烁,白色的、蓝色的、还有漆黑的……

    它们都是逝者的灵魂,找不到归处,就只能在逝去之所上空徘徊。

    “把他,还给我们。”

    瑟密拉的声音再度响起,将普鲁托从因震惊而进入的出神状态拉回了现实。

    她的语气听上去很陌生,也很冷漠,一点也不像过去那个待人亲切、天真可爱的小女孩……普鲁托有些伤感地想着,而这时候,他也想清楚了女孩口中的“他”是指谁。

    旅人抬头望向高高的火刑架,那被绑在上面的、头无力垂下、一动不动的银发男人,不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索伦尔那、这颗星球命中注定必死的创世主吗?

    看来,索伦尔那送回小男孩的躯体后就遭遇了不测——他真的被狂徒们抓住了,所以才没有回去与冰魔会合。

    真的是这样的吗?

    “还给我们!”瑟密拉手中甩出一片金灿灿的光点,下一刻,它们化作杀人不眨眼的光刃,给予所有未反应过来的人们致命一击,“把他放下来!你们不能这么对待他——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关心你们这些该死家伙、最无私、最善良的存在,你们怎能把他吊在这么高的地方、怎能如此羞辱他!”

    “把他还给我们!”

    可是,区区一位刚学习魔法没多久的魔法师,又怎么可能在惹怒了这么多狂徒的情况下,满足她的想法并全身而退呢?

    各式各样简易制成的箭矢被地上的人们朝上空射去,前面几支瑟密拉还能轻松防下,但来自下方的攻势愈发激烈,她渐渐开始力不从心。

    到后来,她全然不顾掩饰自己的真情实感,动作、语气、神态都变得几乎和底下的狂徒们如出一辙,只是立场相反;她也不再试图通过展现力量来达成谈判的目的,而是干脆以掠夺尽可能多的生命为目标,奢想着要处理掉所有摧毁她的梦想、杀害她的朋友的疯子。

    另一边,艾塔尔紧紧抓着普鲁托的衣袖,生怕他最后这位同伴一时失控,冲出去送死。

    尽管他在路上一直在提“要把瑟密拉从绿面具手中救回来”“瑟密拉还在等着我们”……然而当真见识到了女孩变成和狂徒们相类的存在后,他的理性战胜了感性,他的心中也十分清楚,那个女孩再也不会回到他们身边了。

    无论瑟密拉能否度过这场劫难——她和他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别过去,普鲁托……冷静点,普鲁托……”

    在见证了女孩的结局之后,普鲁托轻轻吁出一口气,而后轻拍同伴的手,示意他放开自己。

    他抬起头,看到空中升起了一颗明亮的金色星辰。

    沉默了片刻,普鲁托从随身携带的背包中取出一颗由屏障类魔法包裹住的冰晶,手一松,魔法被解除,冰晶也摔落在了地面上。

    其上迅速爬上无数裂纹,接着便碎裂开来,点点金光从破碎的冰晶中飘出,很快就追上了不断升高的“星辰”。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咬破手指,朝那些命大的、却又必须命绝于此的狂徒们走去。

    “普鲁托……”艾塔尔的声音在颤抖,他和他的同伴都看见了那群劫后余生的混蛋在瑟密拉死后开始欢呼雀跃,行一切在他们看来的恶劣之事,接着,那群人又把瑟密拉的尸体丢进火刑架下的干柴中,再一把火点燃了那座高台。

    “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普鲁托挥手召唤出一柄仪式长剑,每走一步,他的周身就围绕上了一圈火环,“放心吧,艾塔尔,你知道我的特殊能力,你知道——我不会死。”

    他不容许自己就这么看着狂徒们侮辱死去的同伴,那群人惹恼了他,而他正愁一肚子怒火无处可撒——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他接触魔法的时间虽没有紫星原住民那般长,但使用魔法解决一群只擅长火咒的渣滓,还是绰绰有余的。

    干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后,普鲁托冲到高台前,试图熄灭上面的烈焰,但这一次可不像在肉工厂中的那次遭遇,不会再有人用冰雪将火扑灭了。

    “奇怪……”为什么索伦尔那一点挣扎的迹象都没有?他被捆在火刑架上,受烈火折磨,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普鲁托召唤出的灭火物根本拿眼前的烈火没辙,他的耳畔不断传来艾塔尔的叫嚷声、乞求声……但他什么都不在乎了,他想救下索伦尔那,想熄灭这与冰雪世界一点都不搭的烈火。

    他在火中失去了意识。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