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还未亮，列队号声已经吹响。
一身便装的赵胖骑马来到队伍前，身后几名军官骑马相随。
赵胖高声道：“今天行军，全是山路，行程漫长！前方会经过牤牛岭，切记，不要掉队……”
大家突然窃窃议论起来，都知道牤牛岭最穷，一家几口人只有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
虽然当局扶持过这里，但当地人一向好吃懒做，无论怎么扶持也脱不了贫。
赵胖马鞭向前方一指，“在那里一旦掉队，衣服裤子很快就会被老百姓扒掉抢光，你们只能光着全身回来了！”
人人惊得吐出舌头。
赵胖神情严峻起来，“别把老子说的当笑话听，牤牛岭之后，还有草头山。草头山的胡子那就是疯子，关东人都知道吃人肉的胡子吧？指的就是草头山这伙禽兽。
“你们都听过吗？‘家有吃和穿，别过草头山，草头山来草头山，赛过鬼门关’。咱们大队人马从山头下过去，他们肯定不敢轻举妄动，但如果掉队了，什么后果真就不好说了。”
他特意看了一眼女兵班，“女兵更不能掉队，被胡子抢去，那就算掉进火坑了。当压寨夫人还算是好的，再难听点的话，老子不说你们也明白。”
士兵们又都直吐舌头。
“出发！”
管你吐不吐舌头呢，队伍开拔，又踏上了漫漫长路。
小棠在出发前也向全班动员：“姐妹们，打起精神，互相帮助，决不能有任何一个掉队的！”
女兵胆子比男兵小，当然害怕掉了队，军装会被老乡扒去抢走了。更害怕人被土匪抢去，沦为山头绺子们的公用女人。
正如赵胖所说，一路上坡下坡，全是山路，只走了不长时间，腿脚就酸软了。
小棠咬牙前行着，毕竟参军前娇生惯养，入伍后也还没怎么接受过训练，能坚持到现在，连她自己都有点敬佩自己了。
前方的路越来越窄，坡也越来越陡。山上草木稀疏，裸着岩石，一看便是兔子不拉屎的地方。
一座大山，横亘眼前，前方传话过来：“一个传一个，到牤牛岭了，跟上队伍。”
队伍呈单列前进，前边的人往后喊：“一个传一个，到牤牛岭了，跟上队伍。”
“一个传一个，到牤牛岭了，跟上队伍。”
小棠走在女兵班队前，黑丫则在队尾压阵。
小棠接到前方传话后，又向身后女兵传话：“一个传一个，到牤牛岭了，跟上队伍。”
她的兵便一个接一个传话。
传到最后，后边有女兵惊叫起来：“不好，快往前传给班长，队尾不见啦！”
女兵们又一个接一个往前传话：“队尾不见啦！”
“队尾不见啦！”
“队尾不见啦！”
……
当话传到小棠耳中时，小棠只觉脑袋“嗡”一声响。
她赶紧跑到队尾，果然不见了黑丫。她的心“砰砰”乱跳着，立即命令一名女兵：“你速去报告教官，我去寻找失踪姐妹。”
小棠转过头，走向回头路，她不停地询问着后边队伍中的人：“你们看见一个女兵了吗？”
有人回答：“好像有个女兵，走道一腐一拐的。”
小棠便知那是黑丫了，想必她的腿脚出毛病了。
行军时，所有的士兵都害怕掉队，紧随大队人马，没人会有多余的体力和精力去顾及他人，所以黑丫掉队，是不会得到他人帮助的。
小棠忘记了疲惫和害怕，只想尽快找到黑丫，她几乎小跑起来。
后边的队伍越来越少，人也稀稀拉拉，显然已有掉队的人了。
小棠看见了黑丫，她正拄着一根棍，一瘸一拐地艰难前行着，她身前身后，已经没有袍泽了。
小棠喊一声：“黑丫——”
黑丫看到奔跑过来的小棠，双眼顿时被泪水模糊了，她哽咽着叫着：“班长……小棠姐……”
小棠跑到黑丫身边，扶着她，娇喘良久，才说出话来：“你……怎么啦……受伤了？”
黑丫在小棠的搀扶下，边走边说：“不留神，踩在一块石头上，脚扭伤了，一走道就疼。班长，你别管我，快去追队伍吧，一个人掉队总比两个人都掉队好吧？”
“说什么呢？我能丟下你不管吗？”小棠翻了黑丫一眼，“我就是背不动你，要不，我就算背，也要背着你追上队伍。”
前方，队伍已经没影了，只有弯弯曲曲细又长的山路。
两个女兵没法走快，黑丫伤得不轻，小棠又苗条柔弱，她们只能慢慢向前。
小棠尽管害怕得不行，可她却在安慰黑丫：“别怕，我已经让人报告教官了，只要教官能找到我们，那就好办了，你可以骑马走。”
黑丫说：“那教官赶紧来吧。”
二人正说着，忽听身后传来什么声音，回头一看，同时尖叫起来：“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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