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箭射狍子
望着逼上来的官兵，一枝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是逃不掉了。
她将绑在后背上的孩子，移抱至胸前，紧紧搂住，一步步退向悬崖。
官兵们已经认出她就是一枝花，纷纷大喊：“活捉一枝花！”
“谁抓住一枝花赏给谁做小老婆！”
“都别跟我抢，今天一枝花归我啦！”
……
此时的官兵胜过流氓。
那个年代，官兵每剿灭一个山寨，山寨上的女人，无论是绺子的家眷，还是被掳上山的百姓家女子，都会被获胜的官兵肆无忌惮地祸害糟蹋。
一枝花也是烈性女子，怎肯落入这些禽兽般的官兵手中？
她紧紧抱住怀中的幼儿，退到再也无路可退的悬崖顶上。
暗下无背着小棠，在几个崽子的护卫下，居然杀出一条血路，逃进了几乎钻不进人的山间密林中，这里有一条荆棘中的羊肠小道，那是张大鼻子过去探出来的小道。
土匪黑话中，“崽子”就是贴身侍卫。
只要逃进密林里，那就有如鱼儿入水，再难寻得到了，除非放火烧山。
但放火烧山不仅会殃及冲上山寨的官兵，而且山火一旦控制不住，蔓延开来，那大火可能就会过乡过县过州了。
因此，增韫万万不敢放火烧山。
逃进密密山林中的暗下无，再一次回望魔头峰，那令他揪心的一幕，便永远留在了他的记忆中。
高高的魔头峰顶，一枝花怀抱孩子，飞身而下，有如一片花瓣飘落。
目睹自己妻儿，以这种方式，与自己永别，暗下无咬紧嘴唇，才没哭出声来。
魔头峰的隆隆炮声，传得很远很远，连柳树沟子山林中的鸟儿都被惊飞了。
那时方大牛依然在看山护林，如今，比之他刚来柳树沟子时，敢来盗砍盗伐的已经少多了，一年都碰不上几起盗伐案。
方大牛眼见得爹一年比一年苍老，却仍猫着老腰，在那七八垧满是硬疙瘩的薄地里艰苦劳作，土里刨食，便于心不忍。
方大牛曾跟爹商量：“要不这护林的事儿俺不干了，跟爹一起来种地吧。”
方老木将头摇得便像拨浪鼓，“那可不行，孔家对俺有恩，人家现在没提出不要你看林，你就继续给人家看山护林。再说了，给孔大善人家看林子，每年不是还能额外挣一些钱吗？”
于是，方大牛就继续看林子，他甚至还自己制作了弓箭，买了老洋炮。
置备这些，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对付盗伐盗砍的。
孔家的大片山林里，野兔满山跑，山鸡到处飞。
春秋时节还有大雁到小柳河畔落脚，夏天野鸭也在小柳河两岸安家。
方大牛有了弓箭和老洋炮，踏遍漫山遍野，在林子中游荡时，也隔三差五，打一些野味，或到青沟子镇卖掉，或者自己家打牙祭……
有了孔大善人家借他的一匹马，他巡山打猎，也就更方便了。
官兵攻打魔头峰之日，方大牛站在山顶，能遥遥望到魔头峰上，一颗颗炮弹爆炸后的浓烟，也能听到隆隆的炮响。
他就想到了暗下无和一枝花，心想：这么密集的炮弹，就算是苍蝇也得被炸死，山上肯定没有活人了。
回到家里后，他跟爹也说了同样的话。
方老木就说：“这回魔头峰可真完蛋喽，暗下无和一枝花这会儿肯定死了。唉，可惜了，暗下无那是多讲究的人啊！”
尽管暗下无是匪，方老木是民，可方老木一点也不恨暗下无。
因为暗下无从不掠抢魔头峰下的村寨，而且魔头峰的绺子，宁死不服官府。
方老木对官府那是没有一点好感，因为官府毁了他的家园。
方大牛问他爹方老木：“假说暗下无没死，偷跑到咱家来了，爹，你会不会收留他？”
方老木回答得倒是痛快：“只要人家不嫌弃，那咱就收留呗。”
当然，这只是在说笑话。
魔头峰激战后的次日早晨，方大牛一如往常，骑着马，挎着弓，在山林中游游荡荡。
当他转到柞木林子旁的空地时，忽然愣住了，居然有一群狍子，正在埋头啃着地上的干草。
其中一只狍子离他最近，一抬眼就看到了他。
那狍子的眼睛又黑又大，水汪汪的。
它的目光正与方大牛相遇，那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可怜巴叉的，就好像有话要对方大牛说一样。
可方大牛才不管它那一套呢，他就是一个糙汉子，对野牲口不会留情的。
那天不知道为什么，他没带老洋炮。
于是他取下弓，搭上箭，瞄准了那只大眼睛的狍子。
也不知那只狍子对它的伙伴发出了什么信号，弓拉开了，箭尚未射出，那一群狍子突然就“扑腾腾”扬蹄逃跑了。
但方大牛的箭已经射了出去，他看到大眼睛突然浑身一抖，站了下来。
方大牛猜测：大眼睛被射中受伤了。
方大牛纵马追去，大眼睛转头便逃，看它奔跑的样子，又好像没受伤。但方老牛确信：这狍子肯定被射中了。
大眼睛并没跟着狍子群一起逃，它是逃向相反方向，魔头峰那边。
而狍子群却站着排，逃往后山。
方大牛惊诧地望着排队而行的狍子群，心说：“这要是有一只猎狗，肯定能追上这群傻狍子。”
这时，他身后传来一阵短促叫声，回头一看，是孤伶伶的大眼睛在不远处嘶叫呢。
方大牛细看，它尾根好像有一支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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