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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塘沽拉神脉

    老道士悠悠地睁开眼睛,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师父醒了!师父醒了!”青卢拍着手欢呼着。

    杨雪扶着老道士慢慢地坐起来,他的元神刚刚进入身体,加上伤口正在愈合期,离满血复活还需要些时日。

    教授等人听到里面的动静,纷纷走进了帐篷。

    “舅舅,你醒来得太及时了!”摩山高兴地说,“昨天我们来到神山后,我和教授寻找了一天主峰过去一千年位移的旧址,却都没能找到。现在你醒了,这个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老道士问教授“根据你的推算,这次位移将在什么时候发生?”

    “应该是明天凌晨两点至早上八点之间。”教授神情严峻,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现在是晚上八点四十,离位移发生只有不到七小时。”

    老道士站起来,说“走,带我去绿度母神庙的遗址。”

    青卢焦急地说“师父,你老人家元神刚刚归位,需要休息。”

    “来不及了,办大事情要紧!”

    教授命令多吉和王杰留在营地,其余一干人急匆匆地朝神庙遗址而来。

    神庙遗址在三号营地的东侧,距离三号营地有四十多分钟的路程。

    教授问老道士“请问道长,一会儿你的法器怎么才能定位到以前神峰位移的坐标呢?”

    老道士说道“我的原理和你工作的方式表面上不一样,结果却殊途同归。我知道你们科学家擅长从地心引力和地极磁场来论证并计算神峰每次位移的距离和强度。但科学方法对已经发生的地质运动的能量,推测未必精确。因为能量一旦释放,便会消耗,而每次消耗的数量,是没有办法统计的。反之,它更适合于通过总结以往的经验来提前预测和判断下一次的位移趋势。但我的法器不一样,我的法器能够感应到这个位移物的位置!只要是它曾经到过的地方,不管年代多么久远,总会留下一些身上的气息。这些气息是时空无法磨灭的。而我的法器,刚好能够捕捉到这些残余的气息。”

    教授问道“道长所指的位移物是什么?”

    老道士说道“这个位移物,自然是为塘沽拉高原万物繁衍生息提供生命源泉的其中一条神脉之灵息!”

    我惊叫道“道长叔叔,你是说塘沽拉高原六条神脉,有一条神脉便藏在日月神山?”

    老道士笑道“这不正是绿度母娘娘当年为了防止黑罗刹和魔族复辟黑暗世界的一个绝世高招吗?”

    “我,的确记不清了。”我如实回答。

    老道士继续说“事情过了一千年,你现在并非当年的绿度母了,不能记得倒也正常。当年你拿着自己亲手绘制的伏魔图,找到了被黑罗刹附体的六条神脉。在你赶走黑罗刹后,为了预防她卷土重来,你便将伏魔图上的六条神脉重新交换或改变了位置。为了慎重起见,你让每条神脉到一百年就自行位移一次,这样魔族就更难找到神脉的确切位置了。”

    青卢问道“师父,那日月神山这条神脉,究竟是哪一条呢?”

    “这个,我现在也不能确定。得等到一会儿用法器捕捉到它的灵息后才能知道。”

    我用元神传音给老道士“道长叔叔,现在黑罗刹正在逼我帮她找伏魔图,魔族的妖魅已经跟着我们来神山了。如果一会儿让他们知道神脉的坐标,这条神脉岂不又会被魔族占领?”

    老道士沉吟道“丫头放心,魔族要控制塘沽拉高原,必须要同时找到六条神脉才行,所以,就算这一条神脉被他们抢去,也对塘沽拉构不成威胁。”

    “可是,这毕竟有些冒险!”

    “为了找到日月宝镜,这个险值得一试!”老道士继续用元神传音和我交流,说道,“这两日我的元神附体在你身上,竟让我想通了一件事。神脉为什么会在今晚发生位移,不仅是因为日月宝镜的神力驱动,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你!”

    “因为我?此话怎讲?”

    “一千年前,是你用伏魔图将塘沽拉的六条神脉从魔族手中抢了回来,又是你给了它们新的藏身之地。所以神脉的灵息和你的灵息是相通的。日月神山本是你的神庙所在地,又埋藏着你当年落下的日月宝镜。如果你今晚不来这里,神山的位移就一定不会发生。所以,一切都是天机使然。绿度母娘娘只要今晚拿到宝镜,你心中的一切疑惑便迎刃而解了。”

    老道士说得有几分道理。无论如何,我今晚都要得到日月宝镜。用它揭开我持续了千年的身世之谜。

    四十分钟后,我们终于来到了绿度母神庙的遗址。位于日月神山5300米处的二号冰川旁边。神庙遗址再往上几百米,便是三十年前东洋登山队遭遇雪崩的遇难的地方。

    眼前,除了一条巨大的冰川和结满冰雪的乱石堆,没有任何东西。

    “这里真是度娘的神庙?”杨雪觉得不可思议。

    教授说道“不错,这里的确是一千年前绿度母娘娘神庙的遗址。”

    青卢问道“小姐姐,你回家了,难道就没有一点亲切感吗?”

    回家?青卢这句“回家”,竟然让我内心猛然一颤。我的魂魄在人间已经漂泊了五十多年,现在终于回家了。可是,我脚底踩着的这个空空如也的家,为什么我对它没有丝毫的印象和亲近感呢?

    我一时有点惆怅。道长宽慰道“小丫头你无须感伤。毕竟过了一千年,你对这个家没有印象也正常得很。”

    教授附和道“对对,等一会儿道长用法器定位神脉灵犀的时候,说不定绿度母娘娘便想起过去了。”

    青卢问道“小姐姐这个家,当初是怎么消失的呢?”

    教授说“绿度母神庙的消失,千年以来一直是一个未解之谜。在塘沽拉有多种说法。一种说法是,神庙是被地震摧毁的,还有一种说法,绿度母娘娘从神界叛逃到人间时,自己亲手放火烧了这座神庙。”

    “绝不可能!”青卢叫道,“小姐姐这么温柔善良,怎么会烧自己的家呢?”

    教授笑道“我刚才说了,这些都只是当地的传说。事实上我也一直想找到神庙消失的真正原因,这本身就是当世考古界的一个最重要的研究课题。”

    摩山说道“时不我待,舅舅还是马上开始找神脉吧。”

    老道士取出法器,将器口朝地,念着《太虚诀》的口令。

    众人皆紧张地屏住呼吸,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惊扰了老道士做法。

    须臾,法器突然从老道士的手里飞到空中,像陀螺一样,在空中极速旋转。

    几分钟后,那法器发出低沉的呼啸,竟向东北方向的一片原始丛林盘旋而去。

    老道士身形拔起,跟在法器后面。

    我亦跟着老道士,追法器而去。

    其余凡众,只能在雪地上往原始丛林奔跑。

    法器在这片原始丛林的一处低矮的断崖处落下,静止于崖石上。

    我和老道士双双飞落到崖顶。那法器兀自又弹起,回到了老道士的手上。

    “小丫头,此处便是一千年前这条神脉最初的藏身之处。你运行元神感受一下,看能不能回忆起什么。”

    “那我试试看!”

    我盘膝而坐,双目微闭,开始默念老道士先前教我的口诀。

    我的身体竟然有了一些异样。我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股强悍的灵息正在猛烈地冲撞着我。但它似乎对我没有恶意,只是要想将我的记忆阀门撞开。

    反复冲撞数次之后,我全身的筋脉如同全被醍醐灌顶过一般,感到异常愉悦。

    我的眼前,竟然出现了一座宏伟的王宫。此宫殿建造在王城西郊外一座两千米高处的山顶,外墙呈红黄两色!

    穿过金碧辉煌、戒备森严的宫阙,我来到王宫最隐秘的一处深宫。这里乃是东宫,是国王和王后的寝宫。

    一位王后穿着的年轻女子,正伏灯案下,在一张偌大的锦绸上绘着伏魔图,全然没有注意到国王端了一碟从中土进口来的珍品燕窝,满是爱意地站在她身后。

    国王却生怕打扰了她。虽然她在画伏魔图时,进入了一个忘我的境界,但她俏丽的眼角,仍然布满了阴郁。

    国王的脸上,也堆满了深深的痛苦和无奈。

    他默默地将燕窝放在她身后的茶几上,黯然地转身离去了。

    待他走出宫门。王后这才慢慢回头,端起那碟燕窝,盛了一勺,放到嘴边,却又叹息一声,轻轻地放下。

    而这一刻,我清晰地感受到了她内心的痛苦、愧疚和孤独。

    这种复杂而强烈的情绪从她身上飘到了我的元神里,让我知道,这位被国王恩宠,集万民敬仰的塘沽拉王国的尊贵往后,她不快乐。

    她一点不快乐。

    她不快乐,为什么连我也不快乐了?

    我流着泪,幻境戛然而止。

    老道士望着我,说道“丫头,你哭了,你刚才感受到了这条神脉了。”

    我默默地点头,说道“这条神脉便是当初位于王城西郊的那条神脉,名为贡西。一千年前,黑罗刹便是把她的心脏附在此处。”

    “如此说来,这条贡西神脉和其他五条神脉相比,是塘沽拉高原最核心的一条生命线!”老道士若有所思,“难怪当初丫头你会将它移到日月神山来,为的就是方便你亲自守护它!”

    “或许如此吧!”我仍然沉浸在一种深深的悲伤之中。

    一千年前,那位从中土和亲来的塘沽拉王后,根本不是像塘沽拉高原的传说描述的那样,过得很幸福,很快乐。

    这时,那一干凡众也跑到了崖底。教授展开他自己画的地图,借着摩山递过来的手电筒光,指着图上一个圆点,叹息道“原来我标的坐标偏了三公里,难怪我总是定位不到它的位置。”

    摩山说道“教授,我早给你说过,我这位舅舅道法高深,一定能帮上大忙的。”

    教授大声道“道长,烦请你继续找到神脉其他位移的坐标吧!”

    接下来,老道士不过花了一小时,便将贡西神脉过去一千年位移的地点全部找到!

    而在其他几个点位,我同样和贡西的灵息有清晰的交流。通过它的指点,我不仅感应到王后在国王驾崩后幽居深宫那些漫长而寂寞的日子。还隔着时空重温了绿度母率众神与魔族在攰里的大决战!

    黑罗刹没有骗我,众神果然在魔族妖魅纷纷落败想要投降时,将它们杀戮殆尽。

    只不过,这并非是绿度母命令。相反,绿度母竭力阻止众神,但杀红眼的众神根本不愿听她的命令。

    一时间,血流成河,尸陈如山。喊杀声与哭喊声令天地无光,日月失泽。

    绿度母在法光剑影中跌跌撞撞地奔跑着,哀求着众神“魔族已经败了!不能再死人了,真的不能再死人了!”

    她嘶声竭力地呼叫着,哭喊着,但她的声音在漫天回荡的刺杀声中显得如此卑微、无力和渺小。

    她仆在尸堆里,抱着一个未成年的小妖的尸体,流着泪说“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那一刻,一向以普渡众生为理想的绿度母彻底崩溃和绝望了,她有能力打败黑罗刹,打败魔女,守护宇宙三界的平衡,守护塘沽拉高原的安定和幸福,却不能阻止血腥的杀戮,不能阻止神性在疯狂的状态下纷纷沦为魔性。

    “我做这个绿度母,又有何用?”她凄惶地笑着。

    这时,在她的远端,身负重伤的黑罗刹终于骑着赤猇,杀出了包围圈。在逃走之前,她冲着绿度母高喊“绿度母娘娘,你给我记着,今天魔族的灭族之仇,就算过来一百年,一千年,我也要找你算清!你会因为我对你的那个恶咒,永世不得超脱!”

    黑罗刹的狞笑结束了我对这段历史的感应。

    老道士见我面色凝重,问道“丫头,你刚才又想起了什么?”

    我叹息道“原来一千年的我,做王后不快乐,即便做了绿度母,还是不快乐。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放着这个神仙不做,却要叛逃到人间去的原因了。”

    老道士笑道“那是因为神界并不一定比魔族天清气正!”

    “道长叔叔说得很对。”我感慨道,“前日我与黑罗刹遭遇时,她告诉我,一千年前的魔都决战,众神犯下的滔天罪行,我还不信。但刚才贡西的灵息已经告诉我,众神对魔族的屠杀是真的。”

    老道士说“神与魔的身份,根本没有一个明确的分界线。有的神虽身在神位,却早已坠入了魔道;而有的魔虽然混迹在魔界,反而拥有一颗修身济世的情怀。”

    老道士说得对,比如那位至今还流放在黑暗之渊的桑塬魔女,她本性善良,一心阻止魔族的复辟,你能说她是真正的魔吗?她只不过是生在了魔门,却一辈子就要被贴上魔的标签。

    这世界上的不公平实在太多,即便有一千个,一万个绿度母也是普渡不尽的。

    我不仅喟然,伟大的绿度母到了我这一世,对待这个世界的态度似乎更为消极了。

    现在,教授正根据老道士找到了这十处贡西神脉的位移坐标,推算出即将发生的这一次新的位移的地点。

    这方面,他学术方面的修为自然派得上用场,也是老道士不能力及的。

    老道士的法器虽然只能感应过去,却不能感知到未来。

    距离教授推算的新位移,还有不到四小时就要发生了。

    但教授的演算似乎并没有头绪,摩山在一旁急得直搓手。

    这时,老道士却用元神传音,与我讨论接下来的计划。

    我们显然都意识到了日月神山的危机四伏。

    黑罗刹率领的魔族精英,已经到了日月神山,将我们的四周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只等宝镜现身,他们便会发起攻击。

    而教授和摩山,也是蠢蠢欲动。如果他们得到宝镜,随他们来的所有人,甚至包括我在内,都可能变成他俩杀人灭口的牺牲品。

    教授沉吟道“丫头,你说那天晚上在营地,听到教授和摩山的密议时,教授曾说过他那里有一样非常厉害的东西,足以让日月神山的所有人和妖魅全部消失,是吗?”

    “是的,我听得很清楚!他的语气,并不像是在吹牛!”

    “他一个不懂修为和法术的凡人,怎么会拥有如此恐怖的武器?”教授的声音逐渐凝重,“要想让我们和来的这么多妖魅都彻底消失,除非他能让日月神山一起消失!”

    这,绝对不可能!即便是神界或魔族中,从古到今,也找不出这样的人来,可以让一座巨山化为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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