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沈乐却是难得的清闲,在府中每日读读太后送来的这些刻书、或者便是去练练弓箭,因为只能盲射,所以沈乐打靶时,还是非常稳当的,但是他心里也清楚,除非是跑动时发出很大声响,否则对于移动的物体,他是很难射中。
这日,沈乐正在自己院中射箭。他手里拿着那把白鸟朝凤,每次拉弓时,弓弦上总是传来不同的感觉,有的寒霜刺骨、有的烈火炎炎还有的则是让人神清荡漾。其中有一次最为离谱,沈乐拉开弓弦,竟然忍不住口出污言。当箭射出时,射中的草人,同样会有不同反应,只是不会说话罢了。
这就像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一般,沈乐越是不知道自己射出的下一箭会发生什么是事情,他便越想用这把弓。反复尝试,乐此不疲。
“公子,武陵君有事求见公子。“含香趁着公子练习弓箭的空隙,上前说道。娥英搬来长公主府后,有一次想要把沈乐身边的含香与凝巧换成自己带来的人,沈乐不许,姐弟二人便吵了一架,从此为了防着这个姐姐,沈乐让侍卫专门守卫他的院子,除了两个侍女,其余人没有允许,谁也不许进入。
“七叔?你让他过来吧。“沈乐说道。
不一会,沈钟便走进院内。
“乐儿拜见七叔。”沈乐还是没忘了礼节。
“好了,乐儿,听说你与你王姐闹矛盾了?”沈钟说道。
“七叔,这事您甭管,她想动我身边的人,门也没有。如果是母亲让您来说和,那就请免开尊口。”沈乐一听他提娥英,脸一下子就板起来,毕竟还是少年人,则能没有点血气。
“哎,这孩子,好吧,今天七叔来 是和你说请外一件事,我想离开帝都,去一趟燕国,可能要离开个三年五载的。特地来嘱咐你些事情。”沈钟叹了口气,说道。
“七叔你要去燕国?是否有凶险?事情是否紧急?能否等乐儿及冠后再离开?”沈乐有些慌了,毕竟沈钟现在是他为数不多可以依靠的亲人了。
“乐儿,七叔是看着你长大的,从小你就是个特别有主意的人,现在你也快及冠了,很多事情需要你自己去面对。前些日子七叔本来还在犹豫,不过庄先生为我续曲,让我下定了决心,所以这趟燕国之行,七叔不得不去。”他顿了顿,然后说道。
“乐儿,有些事七叔要和你说,因为我这一去也不知能否活着回来,但是你要记住,千万不要轻易相信任何来自楚国的人,特别是你父亲曾经的旧部,我不清楚他们到底在谋划着什么,但是我知道他们正在利用你,把你当作一枚棋子,去实现他们的目的。”沈钟说道。
“七叔,你是怎么知道的?”沈乐突然想起李曜说的话,心里一紧。
“当初我与益阳侯一起拥护你做楚王,但是你父亲出征后,我手下那些嫡系一个又一个失踪了,而益阳侯手下的人却一个未少。你也知道,你七叔我在楚地几乎不与人结怨,哪怕真和谁结怨,对方也不可能这么精准地将我的人一个一个抹除,而且我和益阳侯的手下大多盘根错节,根本难分彼此。”沈钟说道。
“所以你觉得是益阳侯的人干的?”沈乐一点就通。
“不错,除了他的人,我想不出其他,所以我就悄悄跟着他的一个门客,然后把他打晕,但是等我把他扛回府中准备细细拷问,我却发现,他根本不是人。”沈钟说着,瞳孔微缩,好像是在回忆什么恐怖的东西。
“不是人?”沈乐也惊了。
“不错,那是一具空皮囊,里面空空如也,估计里面的东西早就跑出来了。我当时十分惊慌,于是联想到前些日子益阳侯与往常不同的举动,心里疑惑便更大了。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悄悄潜入益阳侯的府中,却无意间偷听到他以及你父亲手下保持中立的几个臣子与一个黑衣人的对话,当时匆忙之间,只听见你的名字,还有类似计划之类的字眼。结果不小心弄出点动静,只能连夜逃回了封地。后来你父亲死讯传来时, 我其实刚刚把封地的私兵带回王城,担心你与王嫂在正阳城发生不测,后来谁知道蛮族准备攻城,你们先出了,便赶紧追赶。“
“这么大的事,七叔你为何不与母后说?“沈乐问道。
“说不得,我不清楚对方的意图和来意,也不知道你们身边这些人里有多少他们的人。“沈钟苦涩地说道。
“那七叔你就更不能走了,要是你走了,我和母亲不是更危险了。“沈乐继续劝到。
“不,七叔告诉你这些,是要你多加防范,从益阳侯放蛮族入城,我便知道,他们实际上一直都有足够的力量,将你我握在掌心,但是他们却并没有对你动手,这就证明你还有利用价值,这一路到帝都,我一直在想,他们究竟想干什么,但是一直没有想通,但是有一点,我们来到帝都,某种程度上是被他们逼的。燕国发生了一些事,七叔不得不离开,七叔虽然不确定,但是冥冥中感觉,把七叔从你身边调走,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说着他突然将一个玉佩戴在沈乐的脖子上。
“这是陪伴七叔多年的一个老伙计,希望它能在你危难之际保护你,记住无论如何也不要把玉佩摘下。”沈钟严肃地说道。沈乐只感觉自己胸口顿时清凉无比,这是夏天,正是烈日当头,可自己却一点也不觉得炎热。
“七叔,这是什么?”沈乐问道。
“现在不能说,因为你知道的越多,破绽也就越多,所以如果你真的遇到危险,你自然就知道了。”
“可是……”沈乐还想说什么,沈钟却已经离开了。
沈乐仔细摸着那块玉佩,感觉那玉佩雕镂的图案,有些像一只狼。
“公子,太后叫你过去。”含香做了过来说道。这才把沈乐从思索中拉回来。
“啊!好,你扶我过去。”
到了西院,太后与长公主还有娥英都在。沈乐在含香的搀扶下慢慢走进了屋内。乌金罕见地就这么停在他的肩头,一人一鸟,倒是继位和谐。
“母后你看,乐儿整天被这这些狐媚子弄得五迷三道的,哪有时间读书!“娥英指着含香说道。
“狐媚子怎么了,狐媚子也比王姐身边那些粗手笨脚的老婆子好!“沈乐也讥讽道。
“太后、母后,你们看,他现在就为这些狐媚子说话,以后说不得还会怎样!“娥英委屈地说道。
沈乐呵呵冷笑,他还不知娥英想干嘛,无非就是要把自己身边的人都换走,欺负自己一个瞎子嘛。前不久庄羽不就被她找了借口撵到外院,不许他踏足内院了。
“好了,娥英,你是做王姐的,不要整天为难弟弟,多花些心思在张景身上,作为女人,怎么也要给自己丈夫添个一儿半女的,这样才能长长久久。“太后也看出来娥英的为人,劝解道。
龙薇作为母亲,有时候却是有些过于心软,想着女儿能常常在自己身旁,也就随她折腾。
“外祖母说的对,自己家的事都没理清楚,天天往娘家伸手。“沈乐撇撇嘴,毫不客气地说道。
“乐儿!放肆!怎么说你王姐呢!”龙薇怒骂道,她其实还是挺偏爱娥英的,毕竟是远嫁的女儿,多多少少心里也有些愧疚。
“好了好了,你这当娘也别总是拿儿子出气,乐儿,你过来这坐。”老太太出来打圆场了。
沈乐被含香扶到太后身边,太后拉着他的手,说道。
“我派人帮你给镐京的名士们都发了拜帖,哎,几乎都是以能力不足推辞了,不过有一个却愿意收你做学生,你看看要不要和他学。”
“外祖母,是谁啊?”沈乐问道,他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毕竟他是楚人,中原士子多为楚人所不齿,皆认为他们是不服教化的野蛮人,而且沈乐这位楚国公子名声确实不好,一来他双目失明、二来他父亲当初抢夺淮东时,被城中梁、晋士子咒骂,所以破城后一怒之下就他们都坑杀了,这算是把天下士子们都给得罪了,不过这事发生的时候沈乐还没出生,甚至庄羽也只是听老师随口提起。但是老一辈的人却是谁也没有忘记。哪怕是太后出面,他们也不太买账。
“这位可不得了,是当今的相国华晨。”太后眯着眼道。
“相国!”沈乐与娥英几乎同时惊呼。
“对呀,没想到那个老家伙竟然有闲心教导你读书。”龙薇说道,华相国是当初太帝登基之时的两位从龙之臣之一,同时也是权倾朝野数十年不倒的大乾权臣。很早便是太帝的幕僚,龙薇自然也是相当熟悉。
“这也出乎我意料,不过也好,乐儿,你明日沐浴更衣,早朝后我与你母后随你一同带上重礼去相府拜会他,到时候你切记一定不能失礼。”太后说道。
“母亲,何必劳烦你亲自去,我陪乐儿去便可,那个老家伙,我还是认识的。”龙薇说道。
“誒,这事既然是我张罗的,我当然要去,你毕竟是晚辈,华晨也不是那些寻常名士可比,老身去了,他自然不会过多刁难乐儿。”太后坚定道。
“那一切听母后吩咐。”龙薇也没有坚持。
“母后,我也……”娥英刚要说话。
“姐姐就留在府里,这上上下下哪能离得开姐姐呀!”沈乐赶紧抢过话头,阴阳怪气地说道,他可不想啥事都有娥英。
“乐儿说的也对,娥英,你就别去了”龙薇发话了。
娥英狠狠瞪了沈乐一眼,然后她更难受了,因为沈乐压根就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