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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混乱

    第一百四十九章 混乱

    深色的业火早已沿路蔓上房屋。木梁砥柱被烧毁,巨石铁块融化成通红的浆液,掺着黑泥滚涌流回麻石板路面,将不远处一颗似有百年的巨树点燃,照亮了原本昏暗yin霾的街。

    黑烟夹掺着飞灰漫天起舞,将夜空映出异样的绯红。

    不断有建筑“霹雳啪啦”坍塌下来。一只灰毛猎犬自冒着火的草丛窜出来,拖着半边焦黑的身体,一瘸一拐地向远处有人声的方向跑去。

    “着火啦!快救火——!”

    远处的街道上,有人在焦急的喊着话。

    马上有其他人回应:“别想了!根本靠近不了,隔老远都觉着烫人。”

    “房塌了...我家的绸布没带出来。这下完了,什么都没了...”

    “人还在...”

    “太可怕了...你们看这颜色,简直和人血没什么两样。”

    “有恶魔!我刚看见恶魔...它们在打架...”

    街道的另一头,几名青色风衣、贝雷帽上印有盾牌徽章的仲裁处成员站在一起,苦着脸望着眼前的越烧越旺的业火,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瞪着眼睛干发愁。

    “坎里之剑还没到吗?”

    “没有。”

    “隔街有王城的粮库,再过去是坎普斯大教堂...我们能不能想想办法?这火必须赶快灭掉才行。”

    “烧不到那边吧,没东西了。”

    “没看到连石头都能烧吗?”

    “什么火这么邪门...”

    “不知道...”

    “队长,我们没发现有烧伤的平民。但一些尸体...不,是碎rou块,你最好过来看一下。”

    “...带路。”

    没人能注意到,在阿利克街的某处街角,距离火焰几十米开外的一栋建筑顶端,恬静动人的少女,此刻正盘着腿坐在那里,杵着下巴静静地注视着下方的一切。

    少女的衣裙染满了鲜血,连头发上都是。凝固的血液干巴巴地印在上面,早已变成了深褐色。如果仔细去看,甚至还能在她身上发现一些...不知是rou屑还是其他什么的东西,令人作呕。

    但少女却丝毫不在意,脸上兀自挂着令人迷醉的笑。不久之后,她朱唇轻启。

    “好美。”

    那宛若林籁泉韵般动听的软语,像是在自说自话一般。

    也不懂她在指什么。

    夜风携着细尘飞灰,吹向少女白玉无瑕的脸,轻轻拨动着她那被血粘成一缕一缕的黑发。

    画面有种不可名状的诡异感。

    ............

    真的很漂亮,我想。

    无论是下方那几栋被熊熊烈焰包裹的房屋、那些惊惧迷茫的人,还是远处层台累榭的殿堂楼阁。此时的清爽薄夜,沁人微风。天际之上云卷云舒,两轮弯月影影绰绰,入目皆是惊心动魄的美。

    下腹依然阵阵绞痛。衣裙紧贴着身体,感觉略有不适。指尖划过砌石,有些冰凉。

    鼻息间有浓重的腥臭...

    这些都是活着的感觉。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只是突然之间,眼中的一切都变了样。

    很难用言语形容出这样的变化。只是...我明白下面的火势越来越汹涌,任其继续烧下去会很不妙。而我...大抵很轻松就能灭掉,可我并不想,真的不想。那和我没什么关系,这样看着就好。

    说不定还有人会死...这我也知道,那又怎样?

    在乎这些没有意义,反正每天都会有很多人死。他们死了,我活着,我很开心,也很乐意看着他们去死。

    如果总去在乎一些不相干的人,那样我会很累的。

    但这样的想法...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奇怪...我之前...是这样的人吗...好像不是...

    可现在我觉得这样很轻松,心情畅快。

    想再多杀几个人...想把我遭受的一切痛苦...

    一切、一切的、所有的痛苦。全——部——,都还给你们...全部都还给你们...该死...

    我不能这么做。

    ...说起来,我到底遭受过什么痛苦?

    不知道。

    可我是佩伊洛...希尔维嘉不是我的名字...我是佩伊洛...

    头疼啊。

    视线又开始变的模糊。我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变的鲜红。

    夜色、浮云、远处那些房屋、下方的人影...所有的东西都被蒙上一层血雾。

    火焰更加鲜艳了。

    我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我开始拼命的揉眼睛,然而却根本无济于事。血的颜色变的更深,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下沉,就好像飘在血海一叶扁舟,被什么东西倏地捅出一个大洞,在血与火的jiāo织中逐渐沉沦。

    “嘎——”

    耳边响起一声鸦鸣。我侧过头,隐约看到漆黑的渡鸦立在我的肩膀,同样在侧头盯着我。

    山羊奶酪...

    这个意识刚冒出来,天边就响起了无数渡鸦的鸣叫声。

    我抬起头,看到铺天盖地的渡鸦自我头顶掠过,数量多到难以形容。立在我肩膀的“山羊奶酪”猛地展开了双翅,扑扇着飞向夜空,与那些渡鸦融在一起,再也找不到踪影。

    连月亮也变成了血色。

    头像是要裂开一样。我死死抱住脑袋,试图减轻那折磨人的头疼。

    恍惚中,我听到有个稚嫩的声音,似乎在呼唤着我。

    “姐...你听到...姐姐...”

    是谁。

    “佩伊洛姐姐——!”

    你是谁。

    “佩伊洛姐姐...听的到吗...是我呀...”

    小女孩甘甜的嗓音,仿佛来自我的脑海深处。

    “我要醒啦。”她说。

    “你是...谁。”我咬着牙问道,羸弱的声线不住颤抖。

    可那道声音,似乎听不见我说的话。

    “你会来...找我的吧...”

    “你是谁啊!”

    深呼吸,深呼吸...保持清醒。佩伊洛,你可以的。

    “你会...和以前一样...陪我说话吗...”

    什么?

    和以前一样,陪你说话?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我...好像想起来了。

    我认识你...不对,我认识这个声音。

    “你是——依琉什。”

    可她似乎真的听不见我的话。

    “即使...我们变成这样...”小女孩的声音已然变的飘渺。

    “即使我们变成这样,也要来找我啊。”

    咔哒。

    画面就此静止。当我再一次眨眼之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就好像刚才的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呼——,呼——”

    我喘着粗气,艰难地站直身体,目光向着远处火光亮起的地方望去。

    不知在什么时候,坎里之剑的人已经抵达现场,有人在用水之秩序灭火了...没人觉得惊异,大抵也没人察觉刚才有一大群渡鸦飞过头顶...真的有渡鸦飞过去吗?

    我刚刚看到的,是幻觉?

    我这是怎么了啊...

    还有刚刚的声音,我记得那是依琉什,她要醒了...等等,谁是依琉什?

    我曾经...见过她吗。

    想不起来。

    脑袋一片混乱。

    嘀嗒。

    有水滴落至脚面。

    片刻之后,春雨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