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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光与暗(九)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光与暗(九)

    “可是...姐姐...艾蕾还没有——”

    “艾丽。”

    我转过头,对上小女孩困惑不解的眼神。

    “听姐姐的话,好吗?告诉圣女大人,让她快点,过来这边。”顿了顿,我对艾丽露出笑容,“这是...非常重要,的事。”

    艾丽的小脸越发迷糊。

    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可听到我说的很严肃,终究还是犹犹豫豫地点了头。

    “好...那、姐姐,你一定要找到艾蕾啊。”

    “...嗯。”

    小女孩见到我答应,甜甜一笑便跑开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消失,我转身回头,面向高墙,轻吐出一口气。

    好...

    其实也不算百分之百能确认。

    因为直至现在,我也没能感受到任何深渊的气息。我不是十分确定那个小女孩就是深渊,但几率很大,这件事必须尽快让玛格丽特知道才行,如果是真的...那么这座全城最安全的教堂,顷刻就变成了最危险可怕的地方。

    所以无论如何,玛格丽特都要在第一时间做出应对措施...

    而在她过来之前,我要先见到那个叫艾蕾的小女孩,确认情况,稳住她。

    然后...我想和她先说一说话。

    前方的青砖墙壁差不多有三米高。我理了理宽松的修女服,将袖子挽起来,活动活动手腕脚腕,扭一扭脖子,原地蹦蹦跳跳几下,确认身体状态尚佳,随后曲膝、起跳。

    从墙壁一跃而过,落到对面,站稳后抬起头。

    这里已经是整座教堂的后殿,也是最精美繁丽、寻常人不得入内的圣地。脚下是黑白相jiāo的条纹大理石地面,四壁为充满艺术气息的彩石镶嵌画,画刻复杂,色彩极致,古朴惊艳的气息扑鼻而来,看上去历史悠久。

    两侧雕刻着繁密符文的八角台柱,一直沿着拱形连廊通向后殿内部。内殿的圆形拱门是敞开的,里面空间宽阔,殿顶足有七八米高,上面全是精美的天顶画。

    “嘎——”

    漆黑的渡鸦一声嘶鸣,自天空盘旋而下,拍打着翅膀穿过连廊,落在我的右肩上。

    我顺了顺它脑袋上的翘起的几撮毛。

    “山羊奶酪...”

    “嘎——”

    渡鸦给予回应。

    它侧过头,用猩红发暗的单只眼睛盯着我。铮亮的黑羽密集丰满,喉部的短羽蓬松倒竖,脚上还绑着未拆开的信筒——它是我的山羊奶酪,不是深渊仿造出来的家伙。

    只是好像又胖了一点...

    我将绑在渡鸦脚上的信筒取下,犹豫片刻揣到衣襟里。

    现在不是信的时候...

    “什么时候,回来的?”

    “嘎——”

    “你是...在这里,找到熟人吗?”

    “嘎——”

    果然啊...

    这只鸟是认人的。它应该先我一步回到王城,却发现我不在宅邸,反而找到了另一个熟悉的人,然后就呆在这里,直到我过来...那么,那个山羊奶酪熟悉的人,是谁呢?

    “佩佩!佩佩——”

    “...她在哪?”

    “嘎——”

    漆黑的渡鸦拍打起翅膀,飞到殿内正前方十几米外、镶金嵌银的圣坛,绕着成排的烛火盘旋几周,随后落到台前看上去...像棺材一样的长方形石板上。

    随后鸟喙大张,再次发出嘶哑的鸣叫:“依流什——”

    哈...

    宾果。

    我快步走了过去。

    随后发现,圣坛之下别有洞天。这块石板应该是类似于门的东西,或许哪里有能启动的装置,石板会开启,下方应该是个洞室。以周围的痕迹来看,这里应该是会经常打开的地方,只不过今天似乎还没人来检查过。

    但此时我不用再费心思找机关,因为石板上已经被凿出了大洞,洞下明显有不小的空间,但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山羊奶酪就立在洞口,傻乎乎地歪着脑袋看我。

    这大洞明显是新凿出来的,差不多正好能让一个小孩钻进去,石板边散落着不少碎石,我随手捡起一颗,扔进洞里...本以为应该很深,没想到很快就听到了接连的撞击声。

    咚...咚咚...咕噜噜...

    碎石似乎弹了几下,然后滚到哪里不动了。

    好像是个台阶。

    “有人吗...”我对着洞口轻声喊道。

    “我是...佩伊洛!想和你,说说话!”

    想和你,说说话...

    说说话...

    除了微弱的回音,没人回应我。

    “傻瓜——”

    “闭嘴。”

    我瞪了山羊奶酪一眼,歪着脑袋想了想,又迟疑着朝洞内说道:“那...我进来了哦...”

    随后跳上石板,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只脚,伸进洞里,双手扒在石板边缘,将脚尖绷直了往下探,慢慢放下身体,很快触到硬地。

    啊...

    这么浅...

    我马上放下另一只脚,松开抓着石板的手,猫着腰钻进洞里,摸索着向前迈出一步。

    ...果然是台阶。

    于是放心向前走去。

    咯噔,咯噔...

    硬底的小靴子,踩在台阶发出的声响无比清脆。

    四下彻底黑尽,前方伸手不见五指,我什么都看不见,但没走几步就能直起腰了。台阶是下行的,通道两边也逐渐变得宽阔,洞室里空气有些潮湿,土腥味很重,让人觉得沉闷。

    “喂...”

    我小声呼唤。

    “这、这太黑了,我看不见,想弄点亮光,没其他意思哦...”

    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见,以防万一还是先提醒一声,等了一会儿仍然没有回应。我抬起右手,湛蓝的冰芒一闪,几块发着微薄光亮的冰球于头顶凝聚,悬浮半空,将四周的空间微微映亮。

    但还是有点看不清...

    不过至少能看到隐约的轮廓了。

    这里...差不多是主圣坛的正下方吧?楼梯盘旋着一直向下,坡度很陡,但下面似乎还有更大的空间...教堂的洞室,应该都是供奉神明或者英雄什么的...这种地方吧?比如一些伊森贝尔历代的英雄人物,会被供奉在这里,来世依然受神明的庇护。

    她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喂...”

    “有人吗?”

    “我是,佩伊洛哦...”

    “我们,来谈谈吧?”

    我一边慢慢的走,一边借着光亮四处瞅瞅,口中随便喊一些话,希望对方能知道我来了,知道我是佩伊洛。可一直下到楼梯底部,依然没人回应我。

    “嘎——”

    山羊奶酪大叫着,飞到我的肩膀。

    “嘘!”

    你差点吓死我...

    “小点声,蠢鸟!”

    蠢鸟...蠢鸟...

    空旷的回声响彻耳畔。

    洞室的空间真的很大,只是太黑了。借着冰霜秩序的微弱亮光,我只能看请四周不足五米的东西,前面有什么一概不清楚,连墙壁都触摸不到。

    只能踮着脚尖向前走...啊,不是还有黑焰嘛!

    笨...

    我一拍脑袋,连忙收起冰霜秩序。冰球碎裂落地的同时,“呼啦”一声,黑炎自右手手掌燃起,我将手臂平举身前,让森白的光芒照亮整个空间。

    好大的地方...

    但还未等我看清周围的事物,下一刻,远方的黑暗里亮起一双红芒。

    “糟糕...”

    我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不妙后连忙将视线撇开,不去与那道光芒对视,可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眼前暮然一白。

    紧接着,火焰宛若蔓延的长龙,沿着两侧斑驳脱落的墙壁,将挂在上面成排的烛灯轰然点起,直至黑暗的尽头。

    呼呼呼呼——

    视线里倏然通亮,我不由得眯起眼睛。

    该死...

    只是眨眼的时间,周围的坏境已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又回到的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那个梦境中幽暗狭长的过道。

    ...这能力作弊啊!

    “喂!”

    我仰着脑袋,对空旷的过道大喊。

    “不要玩了!”

    “我不想,和你玩这个!”

    “你不是、不是找我吗?我们,好好聊聊,可不可以?我有话,要问你!那个...依琉什——”

    “...依流什?”

    搞什么啊...

    在露台的时候玩这个,现在还玩这个...你不是要找我吗?我来了啊!虽然很多事情不记得了...难道小女孩子因为这个,觉得我没主动找她,所以生了气?

    想到这点,我马上扯起嗓子又喊:“你、你别生,姐姐的气!姐姐,醒来后,忘了好多...真的忘了...你能,和我说说,能告诉我吗?”

    “......”

    没有回应。

    你总是不说话,我很慌的...

    “依流什...”

    倏然间,眼前的场景有了变化。

    滋滋滋...

    那仿佛老旧电视机信号不良时发出的声音。伴随着这个声音,周围的墙壁迅速扭曲,脚下的地板开始震动,老旧的墙壁破落、绽裂,发出“轰隆隆”的坍塌声,紧接着脚下陡然一空。

    “啊!”

    失重感袭来的同时,眼前再次一白。

    头疼!

    下一刻,我已然踩在碧草风貌的草原上。

    天空湛蓝,碧绿的丘陵千峰万壑,三三两两的银色小花开遍原野。微风席面而来,自然的沁香令人迷醉。

    视线的前方,年幼的银发女孩暮然回首,精致的娃娃脸上笑意满盈。

    “姐姐,姐姐!你看这里的花儿,它们好漂亮!好漂亮呀~”

    女孩在花丛中蹦蹦跳跳,追着蝴蝶飞快的跑,身上单薄的裙子,裙摆随着步伐在风中如精灵般舞动,口中发出悦耳欢快的笑声。

    “依琉什...”

    滋滋滋...

    白光过后,画面陡然一转。森然的光束自头顶打下,刺的我忍不住抬手遮挡。漆黑的暗室里充满刺鼻的yào味和腥臭,锈迹斑斑的手术床上,银发的小女孩眼睛红肿,口中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不痛,不痛,一点都不痛...”,有穿着黑色荆棘花斗篷的人影在四周晃动,手中滴血的针管仿佛就在眼前。

    “依流什·艾蕾...闭上眼睛。”

    “三月十六日,晚上8点49分。第三次血液稀释,第四次骨髓抽取,脏器导入...准备...三,二,一...注shè成功...”

    针筒扎入,小女孩无声地长大了嘴巴。

    滋滋滋...

    画面再次一转。

    yin暗如牢房般的潮湿房间里,窗外没有月光。我坐在冰冷坚硬的白床上,面前银发的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睛。她举着手里的甜甜圈,对着我晃一晃,因极度虚弱而苍白干裂的嘴唇,慢慢露出有些得意的笑容。

    “姐姐...我、我表现的...特别乖,这是...他们奖励给我的...嘿嘿,我知道...我知道...姐姐喜欢...”

    那张惹人怜爱的小脸,在眼前逐渐放大,随后扭曲。

    滋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