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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红与黑(七)

    第一百四十五章 红与黑(七)

    “啊...”

    我微张嘴巴。

    “城外那些逃窜的士兵是做什么的,王城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圣女殿下在哪里...”

    他一连对我抛出诸多问题,随后摸了摸下巴的胡渣:“嘛,虽然很想一次问个明白,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啊...嗯?你的头发怎么了...哇你竟然长出了翅膀!”

    我眨眨眼睛。

    待眼前燃烧的黑焰被尽数纳入体内以后,暮然朝他一指:“...卡夫斯基!”

    “是卡洛斯。”

    男人耸耸肩膀,嘴巴一撇,露出略显无奈的神色:“你不是吧...现在才认出来吗?”

    “嗯。”

    我点点头,对他露出笑脸。

    心里是想说些作弄嘲讽的话出来的。

    可不知为何,望着他迎风而立的身影,那些话到了嘴边,却吐不出半句词来。

    “唉...”卡洛斯轻声叹了口气。

    “怎么感觉态度有些冷淡啊,小希尔...这种时候你至少要装出满脸惊喜的样子,最好再能露出含羞娇怯的小眼神,扭扭捏捏投送我的怀抱...”

    嗡——

    金芒在远处迸shè。

    炽白色shè线袭来的一瞬,满脸胡渣的剑士仍在絮絮叨叨说着话,只是语气陡然凌厉:“不然,我会...很!没!面!子——”

    说话的同时,他腰身微躬,手中的亮银长剑剑花飞舞,雷光闪动的剑锋宛若游龙,如同早已预料到攻击一般,稍稍侧头便避开白光,一剑斩向身侧。

    几乎同一时间,金光自眼前绽放,尼禄枢机的身影闪至剑刃挥下的方向。

    铛!

    一声铿锵。

    携着无数电弧的剑光劈在尼禄枢机身上,将流转的金光几近劈散。尼禄在半空一个趔趄,险些失去平衡,掌心轰出的白光顿时偏离原本的方向,本是瞄准卡洛斯头部的攻击,却“轰”地一声击穿下方半塌的墙壁。

    墙壁“哗啦啦”地开始倒塌。青砖散落之时,湛蓝的电光在卡洛斯亮银色的轻甲上飞速游走,他脚点青石,身影化作一道迅疾苍雷,如飞花乱舞般穿梭于空中,绕着尼禄枢机下落的身体急速闪走,搅动出惊人的雷电漩涡,目不暇接的剑光从四面八方倏然斩出,掠向处在漩涡中心的尼禄,bào出一连串“叮叮铛铛”的脆响。

    好快...

    尼禄枢机只挥臂挡住最初的几剑,随后再也跟不上卡洛斯的速度,只能勉强护住脑袋,任由密集的剑光斩在身上。强撑不到两秒,第二次聚集于身的白芒终究没机会释放,金光一闪再次消失不见。

    嗞嗞。

    苍雷飞掠的瞬间,卡洛斯的后背出现在我眼前,束在脑后的灰白长发随电光微微飘动。

    “真硬...”

    他嘴里嘟囔一声,紧握于手的长剑斜指向下,警惕地向四周张望着,随后竟是接上了先前的话题:“我说小希尔,你该不会是在王城有新欢了吧?心里其实早就对我这个‘旧爱’没了情谊...”

    “呸。”

    我忍不住啐了他一口,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忽然间就升起玩心:“如果我说是呢?”

    “我会伤心的...啧。亏我还总是惦记着你,到寒冬之城也没忘记先和凯瑟琳夫人报声平安...没想到你是这种女人。”

    卡洛斯转过头,耷拉着眼帘看我,少顷收起笑容。脸上玩世不恭的神情逐渐淡去,转为严肃。

    “有没有事?”

    “你觉得呢。”我反问一句。

    随后便看到街道对面的高楼顶端亮起金光。

    尼禄枢机自金光中闪现而出,踏前两步,看起来并未受到多少创伤,只是身上铠甲的破损越发严重,后背的教宗骑士斗篷也变得条条缕缕,剑痕遍布。

    他依然身形稳健,端立在屋檐边侧,居高临下朝这边望来,随后开口:“卡洛斯·冈萨雷斯。被誉为银色闪光的教宗骑士,漫步于深渊之人。”

    “尼禄枢机大人。”卡洛斯快速迈前一步,挡在我的身前,“您对于制裁神迹的运用,确如传言那般令人惊艳。”

    “我知道你,你是一名正直的骑士。”

    卡洛斯闻言轻鞠一躬:“能得到您的夸赞,是我的荣幸。”

    “你为什么要挡我?”

    “这个...”

    卡洛斯挠了挠头,似乎对尼禄的问话颇为不解,踌躇片刻反问道:“还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吗?”

    尼禄枢机声音低沉。璀璨的金光流转在他周身,变得越发耀眼,宛若一尊神圣不可侵犯的圣人,说话的语气充满毋庸置疑的威严,却夹杂着少许讥讽的意味:“还是说,你也和那个可怜的圣女一样,只甘愿做一条教宗养的好狗?”

    “啊...这话怎么讲?”

    “你明白在你身后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吗?”

    “喂,尼禄...”我眯起眼睛。

    老东西,说话可真难听啊。

    死烟缓缓自我脚下冒出,正要踏前之际,却被卡洛斯伸手拦住。

    我顿时皱起眉头:“干嘛和他废话?”

    “尼禄大人。”

    卡洛斯并没有理会我的不满,只是回过头来,向我递出意义不明的眼神,随后轻轻摇头,再次将目光投向尼禄枢机,肩膀微耸:“我想,我还是比您要了解她的。”

    尼禄枢机沉默片刻。

    “不,你不了解,你其实什么也不知道。她是可怕的灾难,是不应存于这个世上的祸害...卡洛斯,我敬佩你的为人,并不想与你动手。像你这样的人,应该站在我们这边才对,不要被虚假的情感蒙蔽双眼...请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那怪物的样子吧。”

    “样子?”

    卡洛斯再次回头撇了我一眼,随后装模做样的思索一番:“嗯...拉风的翅膀,有点奇怪却意外好看的盔甲...还有漂亮的脸蛋?”

    “你难道还察觉不出变化吗?卡洛斯,它在不断的吞噬,进化,和所有深渊的怪物拥有一样的...不,是比它们更高一级的能力,就连神之遗物的力量也可以吸收!你不懂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假以时日,再多给它一些成长的时间,将会造成怎样可怕的后果,你明白吗?!”

    尼禄枢机的语气稍显激动,但很快又平息下来。

    “卡洛斯,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你走吧。这怪物今天必死,而你若再执意拦我,那我也只好让你一同死在这里了...你明白的。对我来说,这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

    “啊啊...您的本事,我还是了解过一些的。”卡洛斯有些烦躁的吐出一口气,“如果可以的话,真不想与您jiāo手啊...啧,麻烦。”

    “既然如此,就离开这里吧。”

    “...好吧好吧。”

    卡洛斯想了想,居然一口答应下来。

    我挑起眉毛,诧异地望了他一眼。

    这狗男人,到底来做什么的...

    结果骂人的话刚到嘴边,便被他的下一句话给噎了回去。

    只见胡子拉碴的剑士伸手朝我一指:“但我要带这丫头一起走,不然她明天一定会用脑袋撞我。您大概不了解,那可是真疼。”

    噗,这人...

    “...明天?桀桀...”尼禄枢机忽然笑了起来,声音嘶哑难听,“你们还能活到明天吗...卡洛斯,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你是随着教宗一起过来的吧?刚才用乌雀驱散我制裁神迹的人,就是他不是吗?怎么,你在等他出手?以为有他在,我就会知趣退缩吗?”

    卡洛斯闻言慌忙摆手:“不不不,我想您误会了...”

    “误会?是吗?”

    尼禄枢机显然并不相信他说的话。

    “真令人失望。你们都愿意护着一个怪物...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卡洛斯,身为荣耀的教宗骑士,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连自己的本分也忘记了吗?深渊才是你的敌人!”

    面对尼禄枢机斥责的话语,卡洛斯却有些无所谓的掏起了耳朵。

    “抱歉啊,对于敌人嘛...我有自己的评判标准。教宗骑士存在的意义并不是消灭深渊,而是保护民众,是尽己所能,让那些无辜之人免受灾难与疾苦。在我看来,小希尔并不具备你所想象的那些威胁。事实恰恰相反,打算毫无顾忌地滥杀无辜,真正威胁到王城百万民众安危的人,是你才对...”

    他将掏过耳朵的小指伸到嘴边,轻轻吹了口气,又弹了弹。

    随后立直身体,背影挺拔如松,举头望着尼禄枢机,语态前所未有的严正:“你口中可怕怪物...其实是你自己啊,尼禄大人。”

    “...哼。”

    稍许沉默之后,尼禄枢机一声冷哼。

    “看来你是打定了主意,要陪着一只怪物去死了...”

    “或者您也可以改变一下想法。”卡洛斯一摊手。

    下一刻,那股令人心安的气息,再次自包裹着尼禄枢机的金光里冉冉散出。

    “那就如你所愿,死吧...”

    眼前开始震动。

    “小心他的神之遗物!”

    我大喊一声,趁着那股力量还未完全释放之际,脚下月步踏起。

    嘣!

    身影瞬间从卡洛斯头顶跃过,向街对面的金光飞速冲去。漆黑的死烟在半空倏然腾起,赤红的烈焰再次聚于掌心。

    我能感受的到。

    这一次尼禄所释放的力量,比玛格丽特,比先前任何一次来的都要凶猛。

    该死...

    还以为卡洛斯有什么计谋,结果却给足了对方准备时间...

    “等等,小希尔!”

    卡洛斯的声音自背后传来,语气焦急。

    等等?还等你——

    嘭!

    暮然间,身处半空中的我,在距离尼禄枢机只有不到十米的时候,猛地撞上一道无形的气墙。

    脑瓜“嗡”的一声。

    月步的速度太快,这一下撞的我眼冒金星,头脑一片空白。外放的死烟顷刻溃散,凝于掌心的业火也摇曳着渐渐消失。恍惚间,我只感到自己在快速下落,随后“咚”地摔在地面。

    “都说了等等啊...”

    卡洛斯的声音变得若隐若现。

    好半天之后,我才略微回神。兀自晃了晃脑袋,从地面爬起来,马上向后跳出数米,站在破碎的街道中央,一脸呆滞地望着前方的空气。

    ...什么?

    啪嗒。

    鼻血沿着嘴巴流淌下来,滴落在地,我马上用手去捂。

    紧接着,那股令人难以忍受的酸痛感自面颊传来,一瞬间湿了眼睛。

    “安!吉!尔——!!!”

    尼禄枢机愤怒的嘶吼声,如受伤的野兽一般,夹杂着些许的痛苦,自街道的上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