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九十九章 温茶湖水 松林月夜(上)

    第九十九章 温茶湖水 松林月夜(上)

    “骑士长先生,我要控告凯文·阿兰斯特所犯下的罪行。”

    夫人转头望向骑士长,沙哑的嗓音夹杂着哽咽,挂着泪痕的俏脸冷漠而决绝:“当日那些外来的侵略者携灾民攻进城堡,凯文·阿兰斯特带领部分卫兵率先投降,并协助外来者在城堡内进行抢掠、搜粮、杀人、碎尸等残忍暴行,说出并命人封锁了堡内的隐秘逃生通道,最终导致无一人能够幸免于难...”

    “妈——”

    年轻男子绝望的哭喊着。

    但阿兰斯特夫人不予理会:“凯文·阿兰斯特是助长暴行的领头者,他对异端的话言听计从,在他们的命令下,亲手杀害了服侍阿兰斯特家族十余年的三名女佣,并生食她们的rou,之后主动要求喝下恶魔之血,以此作为加入异端的投名状,拥有了恶魔之火的力量。”

    “为讨侵略者欢心,凯文·阿兰斯特组织外来的灾民们,将堡内的老人与孩童杀尽,其中包括他的爷爷,阿兰斯特子爵的父亲。他们将老人的尸体丢向后山,暴尸荒野,而那些死去的孩童,则在异端的命令下,成为了所有新入异端之人过后几天的餐食。”

    “母亲...你这是、你这是要我死啊!”

    男子的哀嚎声在大厅中回dàng着,而夫人却充耳不闻,甚至都不去看他一眼,话语声依旧斩钉截铁。

    “堡内所有年轻的女xing、乃至未成年的**,则在异端的授意之下,被凯文·阿兰斯特与其反叛护卫关押至地窖监牢,严加把守。凯文·阿兰斯特向异端告知我与女儿的身份,导致我们被关押到特殊牢房,被侵犯、虐待数日,在这个过程中,凯文·阿兰斯特也时有参与,与异端一同,屡次、且主动侵犯自己的亲妹妹,直到诸位骑士大人将我们解救。”

    “以上,便是凯文·阿兰斯特犯下的所有罪行。”

    阿兰斯特夫人陈述完毕。

    她深吸一口气,目噙泪光,此刻才终于转头,望向自己面如死灰的儿子。

    “另外,我在此以阿兰斯特家族主母的身份,宣布将凯文·阿兰斯特自阿兰斯特家族除名,并剥夺其与后人继承沉默之堡的资格。待凯文死后,墓碑与铭文不得归入阿兰斯特家族,其身不得葬于阿兰斯特家族墓地。”

    名叫凯文的贵族男子早已双腿发软,在两名骑士的搀扶下才能勉强站立。他望着自己母亲冰冷决然的面容,脸上涕泗纵横,嘴唇颤抖着,发出“啊,啊...”的声音,大抵想再辩解什么,然而却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过而不能知,是不智,知而不能改,是不勇。阿兰斯特家族虽不善干戈之事,但必须要有敢于担当的勇气。你犯下如此罪行,就得承担这一切所带来的后果...凯文,这是我最后能教你的了。”

    ............

    当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行刑便开始了。

    经过萨菲罗斯的审讯,由那些受尽折磨的女人们作证,城堡内幸存的男人们无一例外,在异教徒的授意之下,他们杀害过自己的亲人,杀害过无辜的老人孩童,煮食已死之人的rou,并监禁、羞辱城堡里的年轻女xing,对她们实施弓虽女干、用酷刑折磨...

    这些苟活下来的人,违反了教会制定的“反人类罪”,本应以绞刑处死,可由于人数实在过多,城堡里的绞刑架不够用,于是便退求其次,以斩首处死——这其实可以算作是一种饶恕。

    夜晚,云雾将月光遮在背后,内堡的刑场人头滚滚而落,满场都是压抑的哭声。

    犯下罪行的灾民们在高台上跪成一排,身后的骑士们举起利剑,骑士长一声令下,利剑照着脖颈倏然挥去,干净利落地砍下他们的脑袋,血水喷溅在雨雾里,在台下和雨水汇聚成红流,淌至十多米外的草地。

    没了脑袋的尸体软软倒下去,随即被人用拉车拖走,骑士长又命人将下一批犯人带上高台,临刑之人便被骑士用长qiāng推着上去,哆哆嗦嗦地走着,有人腿软走不动,便被架上高台,在行刑骑士身前跪下,他大概是怕极了,全身有如痉挛,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居然扯起嗓子,嚎啕大哭。

    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大抵让骑士长心烦意乱,他伸出手,向台上台下的一众犯人指去,冷笑着道:“你们连吃人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好怕的!?”

    说完高举起手:“准备——”

    “行刑!”

    又是一片人头落地,血溅三尺。

    刑场之外,那些被侮辱过的女人们趴在内堡的窗前,有的立在塔楼堡垒之下,静静地看着,有人笑着,有人疯疯癫癫地拍手,也有人握拳于胸,闭眼向神明默默祈祷,泪水从脸颊无声滑落。

    夜幕之下,犯人的尸首被一车又一车从刑场拉走,运到后山发现的死人坑前,躯体头颅一同丢进去,与那些被他们杀死的人们同葬一处。

    我看到那个叫凯文的贵族男子也被带上了刑台,在萨菲罗斯的命令下斩了首,心里难说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呼吸不畅,好像胸口憋着什么东西,无能为力,无处发泄,对于眼前那些人的死,既不会感到难过,也不觉得应该拍手称快——正如他们为自己找的借口,这里所有的人,包括那些没了底线的灾民、罪人,他们全部都是受害者。

    小丑。

    小丑。

    小丑。

    我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这个名字,随后转身离开刑场。

    “喂小不点!”

    走到内堡的门口,听到艾萨克在身后叫我,我回过了头。

    秃头巨汉身裹金甲,带领一众骑士自雨幕里驭兽而来,铁啼纷纷而踏,停在我的身前。

    “怎么样了?”

    秃头问道,我向刑场的方向一指:“在砍头。”

    “...全部的人?”

    “嗯。”

    “妈的...”

    秃头低声骂了一句。

    我仰着脑袋问他:“你呢?没找到,异教徒首领?”

    艾萨克轻轻摇头,朝地上啐了一口。

    “那狗娘养的跑得太快,我带人顺着密道出口的脚印搜,沿途倒是杀了不少异端,唯独没找到那个韦瑟米尔,他当时还在城墙上朝我们丢火弹,狗日的...搞出这种没人xing的事情,肯定是他妈小丑的人。”

    既然是小丑的人...

    “那就,总会见到。”

    总会杀了他们的。

    “到时候,我要拧下他的脑袋,连小丑那孙子一起,把他们的鸟剁下来喂狗,否则难解心头之恨...”艾萨克挠了挠光头,“不说了,我们的骑士和信仰团差不多都进城了,最后一批人就在城外,教宗大人也在那里,我得先过去汇报这里的情况,你呢?小不点,要和我一起吗?”

    “不了。”我摇摇头,伸手指向城堡的大门,“我去,修女那边,看有没有、能帮的。”

    “哦,那辛苦了。”

    与秃脑袋短暂的jiāo谈过后,我便进了内堡。

    那些从地牢里救出来的女人们,只有少部分运气好、受伤不算严重的人才能跑去观看行刑,其余多数连行走都很艰难,此时已被负责医护的修女们安排送进了堡内一二楼的各个房间,当作临时的病房用,为她们做进一步的治疗。

    修女们在一楼厅堂内支起了几顶帐篷,帐篷里堆积着医yào用品和器具,有不少修女在那看管、分类,我也不懂那些,更不会为人疗伤,只能走过去问问有没有什么简单的、比如跑腿儿的工作,修女们看到是我,还有些拘谨,她们哪敢吩咐教宗骑士大人做这种小事,然而扭我不过,只好说让我送些消炎的yào草过去。

    我端着一碗黑乎乎的yào汁,按照修女说的房间走去,隔很远便能听到女人痛苦的呻吟,到了门口便越发清晰,推开轻掩的门,入目便是躺在草席、拼命挣扎着拱起身体的女人。

    她口中被塞了布,眼中满是血丝,穿在身上的裙子被撩了起来,我只扫过去一眼,便看到她血rou模糊的下身,像是被利器破坏的数道伤口早已感染化脓。

    女人...或者说女孩,在极度的痛苦之中不断挣扎,修女们大抵压她不住,叫了两名骑士,一人按住她的双腿,一人按住她的双手,方便两名修女用酒为她的伤口消du,他们见我进来愣了愣,其中有一个还是熟人——那个先前为我领路的骑士。

    但这时也顾不上什么礼仪,我连忙走上前,修女们从我手中接过草yào,开始在女孩伤口处涂抹...痛苦依然在持续着,女孩疯了似地扭动身体,几次险些将yào碗打翻,她口中的布似乎有些松动了。

    “不要...救...”

    “让...我死...吧...”

    含含糊糊的,我听到女孩说出这样的话。

    她的眼泪一直在流。

    许久之后,待修女们涂过yào,女孩在痛苦中昏厥过去,不再挣扎,有修士过来再次为她施展了治愈神迹,我这才和骑士出了房间,向大厅走去。

    “那女孩,听说也是阿兰斯特家族的。叫什么不知道,大概是旁系血亲吧,今年才十九岁。”领路骑走在我的身侧,沉默许久,蓦然开口,微微抬头,似是在为什么而叹息,“这方圆三百公里的土地,数百年来一直是由阿兰斯特家族在管理。”

    我转头望他。

    骑士有些僵硬地笑了笑:“我听说在很久之前,这里几乎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土地,是阿兰斯特家族花了几百年的时间,将这里变成一片富饶而又美丽的盛地,我们来时经过的松林,就是他们花费巨大的人力和时间种植出来的。”

    “阿兰斯特家族的人一向爱好和平,不喜争端,我听说这里的女孩们一个个心灵手巧,能歌善舞,以前有许多知名的花匠、舞姬和园林大师,都是从阿兰斯特家族,从沉默之堡里出来的。是她们让这片原本无人问津的地方,渐渐变得有名起来,所有人都向往那首歌里唱的松林和湖水,温茶与月夜...我也不例外。”

    “我曾经一直有过幻想,想到有一天会以骑士的身份拜访沉默之堡,像歌声里那般站在高墙之上,遥望这片土地的美丽与富饶,爱上阿兰斯特家族漂亮害羞的姑娘...”

    “这样的美梦,怕是再难实现了吧。”

    骑士说着,转头向我望来,脸上带着歉意:“对不起,希尔维嘉大人,我心里不太好受,忍不住多说了些。”

    “没关系的。”

    我轻轻摇头。

    不知何时,外面的哭声已经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