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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旧病不去新火生(中)

    “是“

    沙尔曼低声应了。

    但她心中是有困惑的。

    女王陛下话里的意思她明白了,她们今天暂时还是不会离开这里,然而具体还要再等多久

    却是不知道的。

    严谨的女佣长还是第次见到她年轻的女王陛下,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漫长等

    待上,即使对方是那个圣乔治枢机主教,那也不像是陛下以往的作风。她心里很清楚,哪怕是

    曾经面对教宗大人的时候,陛下都是不愿意多等的,她的时间观念很重,唯一能让她甘心等待

    的人,或许只有同住在“维洛园"的那一-位才行。

    可事实是,她们已经在这里无所事事,等到了第三天。这期间女王陛下与那位老人甚至都

    没有太多的交流,也就是在刚到的时候相互点过头,寒暄了几句,便开始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仿佛多日相处的老邻居,除了一起用过两次晚餐,就连照面都没怎么有过

    但所谓的忙各自的事情,其实在女佣长的眼里,根本就是无所事事。

    陛下整日就在木屋里喝茶,连门都再没出过几次,这里也没有什么公务或者文件需要她处

    理,看上去似乎也不需要交际,于是两人居然就这样当起了“宅女"。而那个叛逃的老枢机,也根

    本与自己想象中的状态完全不同,这三天里,从早到晚几乎就只有一-件事情-种田。

    而且亲自动手,总搞的满身是泥,完完全全就像是个深居简出的普通老农。

    这让她有种错觉,无论是那位老人还是她的女王陛下,他们都只是来这里悠哉度假的。

    女王陛下不急不躁,沙尔曼也只好随她呆在这里,可她却一-直为此次的帝国之行忍不住操

    心,会见的时刻眼看就要来临,这次不仅仅是明面上的与帝国方交涉两国债务以及西尔加亚那

    边的一系列麻烦事情,还要从中与教会周旋,在暗地里和斯卡利杰大公爵联手应对随时都在变

    化的战事,每一-件都是很棘手并且得仔细斟酌处理的问题。

    以目前的局势,越快到达就有越多的思考时间,但谁知中途女王陛下却突然换乘角马车,

    甩开军队来到这里

    沙尔曼明白女王陛下这是在享小雷克蒙那边当幌子,以防止教会的人察觉到她与圣乔治枢

    机的接触,但假如就继续这么呆下去,女王陛下不知道怎么想的,沙尔曼自己却是已经很焦急

    了。

    她并不是不清楚来到这个荒僻之地的目的。

    早在几个月前,女王陛下就已经对她和雷克特透露过一些教会相关的内幕,知道圣乔治枢

    机已经逃跑,并且以某种方式取得了女王陛下的信任和支持,当然,女王陛下也一定以某种方

    式取得了对方的信任,否则那位老人绝不会让她知道这里。

    沙尔曼不知道这件事具体是如何开始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她猜测一定和佩伊洛

    小姐的"死"有着莫大的关系。那个满脑子只有吃的少女,是这两人之间建立联系的纽带,也是女

    王陛下甘愿去冒如此巨大的风险,也要见圣乔治枢机一面的原因。

    这些事虽然都没有明说,但陛下没想要对她和雷克特两人隐瞒,而她们在那晚过后,并未

    思考多久,也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理所当然的,她和雷克特都选择支持女王陛下的决定,原因没有其他,仅仅因为她是伊丽

    莎白女王,她的智慧和作风早已将两人深深折服,那是绝对的信任,信任她不会让伊森贝尔推

    入水深火热的泥潭当中。

    陛下她并没有因为佩伊洛小姐的“死”而彻底失去理智。

    事实恰恰相反,她很冷静,尤其是这最近的几个月里,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冷静

    的甚至让人有些害怕。沙尔曼跟在女王陛下身边好些年了,她看得出来,陛下做事情依旧是条

    理有序,但她似乎在酝酿一盘大棋。

    而这盘"大棋",应该与教会内部的变动,与希佩伊洛小姐的事情,都有着很深的关系

    那一晚,女王陛下并未对她和雷克特透露更多的理由,但女佣长隐隐是能明白的,在未来

    的几年里,世界或许将要迎来大变天了.而她的女王陛下,正是在为随时都可能会到来的动荡

    做准备。

    这一切,她心里大概都是清楚的。

    可她仍然不知道女王陛下会选择在这个节骨眼,非要绕路耽误时间,抛开手中的所有事情

    ,来到此处打算见圣:乔治枢机-面的具体原因。

    在女王陛下脱离原本既定的行程,告诉她要先去见一个人的时候,沙尔曼当时已经猜到是

    要见谁了,但在她原本的预料中,这应该是一次隐秘且有力的对话,而且是与教会的“大罪人“会

    面,对话一定是背地里悄悄进行,会面的时间当然越短越好,谈完要说的事情,马上就得离开

    ,绝不多做停留。

    谁曾想,等到了地方,才发现竟是这样一一个情况

    沙尔曼知道现在她们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或许是某一-时刻,但具体是什么,女王陛下和

    那位老先生都没有提及,从来了以后到现在,两人根本没谈过半句正事,-个喝茶,一个种田

    ,悠哉游哉不亦乐乎

    这样的情况,让沙尔曼在感到困惑的同时,也因为心中焦急,逐渐有了-点点的情绪。

    但有情绪也只能自己消化,对女王陛下是绝不敢表现出来的,于是她一直将头垂着,不让

    陛下看到她的眼睛。

    然而尽管如此

    还是被察觉到了。

    “沙尔曼。

    沙尔曼听到陛下将茶杯重新放回桌上的声音,"咚"的一下,那声音不大,结合她叫自己名字

    时寡淡的语气,还是将这个刻板的女佣长惊的一一个激灵。

    “我在。“她连忙应道

    你跟了我多少年,还记得么。”

    “记得。”

    沙尔曼立刻回答,尽管她不明白女王陛下为何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从陛下当年遇刺重伤

    之后,到现在正好十年过去。

    “是啊

    女王陛下的声音似乎有些感概:“十年了,你一直都有把我交代给你事,处理的井井有条。

    什么都不问,只管埋头去做,任何小事都力争完美,对自己永远要求苛刻,这也是我欣赏你的

    原因””陛下.谬赞“

    这突然的夸奖,似乎让女佣长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陛下为何要在这时候说起这些。

    在她的印象里,伊丽莎白女王是从来没有像这样夸过谁的

    “你是母亲从宫里调来给我做贴身女佣的,我记得在那之前,你是王宫里的公务总管,也是

    内殿御卫的队长。但因为性子太烈,总是处处与母亲作对,后来又看不过莱克斯家族的一位旁

    系三代血脉,对宫女肆意施暴的行为,便一剑让他做了阉冲动过后,沦落到一一个在当时还

    无权无势的公主身边,做起宽衣烧饭的杂务。”

    “陛下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沙尔曼低着头说道,她逐渐平复了心中的情绪,又恢复到先前不卑不亢的语气,一张冷脸

    面无表情。

    “十年了。你可曾有过后悔吗。

    女王陛下继续追问,沙尔曼想了想,然后开口回答:“假如陛下是指我切掉那个废物的男根

    这件事,那么不曾。”

    “是吗。”

    坐在桌前的女王点了点头:“但其实,已经压抑很久了吧。”

    这句话出口,沙尔曼蓦然抬起了头:“陛下为什么会这么说?”

    说完,她仿佛意识到什么,连忙又将头低下去了。

    “我是知道的。

    只听高傲的女王又说:“我明白你的性子,你不是这种规规矩矩,愿意安心伺候别人的人。你心中是有抱负的,也具有实现那些抱负的实力。你差点杀了莱克斯家族的人,过后却没有

    遭到多么强烈的报复,那是因为他们当年在权衡利弊之后,认为杀你具有相当大的难度,且会

    得不偿失"

    “知道吗,我有时候会觉得你和我很像我们是同一-类人。尽管有的时候,有些东西需要极

    力的去掩饰,但心中盘踞的那条巨龙,永远都在森蠢欲动。可如果总是留在我的身边,做这些

    端茶送水的小事,那条巨龙,它就只能永远的盘着了那不是你真正想要的,对吗。”

    “陛下,我是你的贴身女佣,对此我从未有过不满,一直深感荣幸。“沙尔曼将头垂的更低了

    她弯下腰去,做出毕恭毕敬的模样。

    而一旁的女王陛下,在看到自己女佣长的样子之后,不经意间又蹙起了眉头。

    少顷,她说起了另件事:“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带你来这里吗。”

    “因为我是陛下的贴身女佣。”

    “不是。”

    “陛下想让我明白,您对我的信任毫无保留。“

    “也不全是。

    女王陛下将散乱的金发拨在后脑,从靠椅上站起身来了,端起茶杯,转过身拍了拍沙尔曼

    的肩膀:“把头抬起来吧。

    陛下"

    沙尔曼抬起头,但依然不敢去直视那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金色瞳眸,只是想将女王陛下

    手中快要空掉的茶杯接过去,却不料被躲开了。

    “我带你来,是想让你明白接下来整个西洲将会有可能发生的事-些我也说不上是好是

    坏,却是必然将要发生的大事。就在这里,在不久之后,这处荒无人烟的盆地,将会成为-场

    浩大变革史的起我想让你见证这个起源。

    女王陛下自己端着茶杯,朝房门的方向缓步走去:“然后,是要继续像现在这样,留在我的

    身边宽衣烧饭。又或者,为我做些更有意义的事,在历史的漫漫长河之中,留下一个属于你的

    印沙尔曼,你自己做这个选择吧。”

    砰——

    身后的木门关上了。

    女王陛下离开了房间,只留下有些不知所措的沙尔曼立在原地,兀自望着窗外翠碧-片的

    美景,看着阳光下波浪起伏的稻田,眼神闪烁着,陷入沉思

    时间并未过去多久,在沙尔曼还在思索女王陛下那番话的用意时,她看到有角马车从远处

    碾过草丛,缓缓驶来木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