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刘“神经”的前半生&nbp;(&nbp;五&nbp;)
刘神经下队后不久,分监区的领导和干部都开始怕他了。
他只要一见干部,先是立正、打报告词(报告干部,罪犯xxx前来接受训话,请指示),然后不等干部开口,他马上开始汇报自己的思想(什么经过您的教育,我的思想行为有了很大进步等等),一套程序下来,弄得干部高兴得很。刘神经的这种神经举动,干部开始都蛮喜欢.
后来,他的这种表演太多了,一出戏演久了,有人也不爱看了,浪费时间,所以,在后来刘神经给干部打报告时,还不等他汇报思想,有的干部直摆手,连声说
“好了,好了,不用汇报,你的表现很好,我马上给你开分(思想的奖励积分,可以用来获得行政奖励和减刑)。”
然后干部抽脚逃走。
在监狱,获得奖分就是在给自己的减刑积累条件,所以人的挣分方式都有两种,一种是拼命劳动,挣生产奖分,这是主分。另一种就是靠管事或向小报投稿获改造分,总之,挣分是做出来的。刘神经挣分就来的比较容易,没事就向干部汇报思想,不管干部是高兴的接受还是不愿意的接受,最后都要给他加分。
刘神经才下队的那个时间,监狱还没有转变到今天的文明程度,犯子们经常被集中,然后干部在会上通骂犯子,再然后可能发生一些令人心情更不好的事。
刘神经能被犯子喜欢,是因为他有时能在这个关健的时候,突然闹一个眼子,改变恶劣的气氛,使犯子们免受一些苦。
一天,监区的一个姓林的干部心情很不好。个人的心情不好对于一个有理智和思想健全的人来说,可以是完全自我克服的。然而,这位姓林的小先生不行,每当他有这种情绪的时候他就会把犯子召集起来开会,开会就要找犯子的问题,犯子们就不好过。
林干部把一百多号犯子搞到电视大厅集合,犯子们端正而又拥挤的坐在一起。有人给林队长搬来桌子和凳子,他屁股往上一坐,还没说话,先猛拍几下桌子,然后瞪着双眼,把犯子们扫看一道。他这一扫看,除了几个组长外,其他人都提心吊胆,生怕他突然点到自己的名字。
在监狱里有的时候犯子犯了什么错自己是不知道的,要到干部点名批评时才晓得自己的错误,所以,没有人能逃过他犀利的眼光,眼光射到自己,浑身打抖,身上起鸡皮疙瘩。
林干部拿眼往下一扫,大家都明白,这天肯定有人要受点难,这受难的几个人中或许就有自己。
在大家心跳加速,胡乱猜想的时候,大会现场的气氛发生了意想不到的转变。
在电视厅后面突然站起一个犯子来,犯子大声打报告“报告林队长,罪犯刘神经现在有重要事情汇报,请求指示。”
我们这些坐在前面的人先听到报告声时没在意,以为后面有人在扯皮,扯输了的人不舒服就打报告,后来,又听到了刘神经自报家门,他要汇报思想,我们这些对他了解的人心里有数起来,我们知道,这家伙又要闹眼子,他眼子一闹,干部的火气自然就消了。当然,还有那些心里没得数的人,刘神经站起来报告,对他们也是一种威胁,他们想刘神经是不是要告发自己某天说错一句话或是做错一件事呢,刘神经做过这种事,有人吃过他的亏。
用凶狠的眼光扫描犯子是林队长开会时一惯用的手段,他要用这种眼光在犯子中树立起杀气,杀气建立的差不多的时候,他估摸着犯子开始“寒”(怕)了,他就开始训话,边训话边抓几个或者一群坏典型进行现场处罚。
当他正准备开始训话时,他也没想到后排有一个刘神经会站起来打报告,因为是意外,他把刘神经看了一遍后,侧头皱眉想问题,不知道该不该让刘神经开口说话。这样的动作他重复了好几遍,他在找一种比较好的方法和言语来对付这个难以对付的家伙。
他没有先让刘神经说话,在自己做好充分的应付方式后,他自己先开口严厉的对犯子们说
“大家看到没有,你们有几个人有刘神经这样规范,妈的x,老子今天就是为整顿你们的行为规范开会的,有的人最近表现很不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有的人坐了几十年的牢,你们比得上刘神经吗?我以前开会给大家说过多次,有困难,找警官。你们有谁能像刘神经这样跟干部敞开胸怀谈问题呢?现在我就让刘神经说话,说说,你们好好听,人家是怎么想的,用是怎么做的,你们要向他好好学习。”
给犯群们训完话后,林队长要刘神经开始汇报。
刘神经得到刘队长的允许后,开始汇报
“尊敬的林队长,新投犯刘神经自下队以来,主动积极您和其他队长的教育,因为你们的教育,我的思想有了极大进步。首先,我认识到了自己的犯罪给国家和社会带来的危害,我服从法院的判决,接受惩罚,以前,我向上写申诉,现在不写了,我最近准备向上写建议,我建议法院加我几年刑,我怕自己用7年的时间改造不好,我强烈要求政府不要可怜我。其次,我做到了遵守监规纪律,我把《监狱服刑人员行为规范》背得倒背如流,我在这里背给林队长听听”
刘神经要背的《监狱服刑人员行为规范》是2004年以前的老规范,很长,有五十八条,若要让他背,需要占用很长时间。林队长听到刘神经要求背,他觉得在这个开会的时间不适宜,他一挥手,对刘神经说
“刘神经,我知道你背规范的功夫,算了。”
他又望望犯群,说“看到没有,你们有几个能跟刘神经比,他能深刻地认识自己的犯罪危害,能严格按行为规范要求去做。”
他说到这里,看看刘神经,问道
"你汇报完了没有?"
刘神经是个有强烈表演的人,他的话怎么会完呢,他向林队长报告道“报告,我还有一点点话要说。”
林队长说“好,你就简单一点说。”
林队长把话一说完,刘神经来了一个分腿立正,说道“谢谢林队长。”然后,又开始了他的汇报。
“在这里,我要感谢林队长,正是林队长对我的挽救,使我这个浪子明白了回头,还记得那个黑漆漆的夜晚,林队长不辞辛劳地跟我促膝谈心(哪有这个故事,刘神经编瞎话。林队长看着他笑。)你就像我的再生父母(林队长20多岁,刘神经30多岁,全体罪犯发出了笑声),我恨不得在这里叫您一声爸爸,我不能喊,因为我的年纪太大了,林队长和全体分监区的干部都是我们的医生,我们的老师,我们的园丁,我在这里服刑就像在家里一样。”
林队长觉得刘神经的话说的够多了,他打断刘神经的话“刘神经,你讲完没有,讲完了该我讲了。”
刘神经正说在兴头上,他哪里能让林队长抢他的话,他对林队长说“报告林队长,我还有一点点话,一点点很关键的话。”
既然是一点点,林队长同意了。对他说“讲吧”
刘神经说“虽然我积极靠拢政府,但我做的还很不够,有时候,脑袋会走邪,特别是这几天,我天天在想芸姐(犯群笑),想到芸姐,我也想到了女人是老虎,是红颜祸水,如果没有她,我会保留一颗纯洁的心,我的改造进步更大,我想把她彻底忘掉,怎么忘呢,我想给她打几个电话,告诉她,拜拜,我出去后要干掉她。”
刘神经这哪里是在做思想汇报,分明是在要求林队长,给他安排时间打电话。
刘神经说到这里就不说了,他的思想也就结束了。
这天的会,因为有刘神经的瞎掺合,大会没有像以前那样令人难受,反而有乐趣。他的思想汇报完了后,林队长没有像我们想像的那样整人,他只说了一些不痛不痒又无关紧要的话后,他宣布散会。
林队长是监区最有杀气的警官之一,在刘神经而前,他的杀气消失的无影无踪,刘神经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不停的闹眼子,把林队长这样有杀气的警官,闹的没有杀气了。当然,这种杀气是对刘神经本人没有了,对其他人影响不大。
这次思想汇报后,刘神经打开了他的“亲情电话”方便之门。
监狱规定,没犯错误的服刑人员每月只有一次“亲情电话”机会,对待刘神经这种人,干部把机会天天给了他,只要他提出要求。
自此以后,我经常从我们居住的监院二楼(此时,我的单位已从平房搬到了新修的监院)往楼下看到刘神经单独在打亲情电话。
楼下的大厅的一个角落里,有一间玻璃房,那就是监区的亲情电话室,集体打电话时,大家都排除进入电话室里打。有人因特殊情况需单独打电话时,就不用在那房间里打,电话四周紧闭,闷人,个人单独打电话时,干部会在玻璃房外摆一张桌子,把电话从里头牵出来,让犯子们在外头打,因此,每次刘神经打电话,我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有时还能听到他的通话内容:
“个,搞点钱来撒”
“你做个么兄弟,坐牢也不来看我”
“芸姐,老子对起得你哟”。
刘神经虽然向干部提出的亲情电话要求,是给芸姐打电话,实质上,他的电话不止打给芸姐,还打给他在武汉的那帮出了狱的牢友们。
他每次打完电话就跟干部说,不是话没讲完,就是没找到接电话的关键人,总给下次打电话留有原因。所以,他需要特别照顾的亲情电话很多。隔三差五,他就在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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