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幼醒来的时候，小卷云守着她。
天色渐晚，日光西沉，群芳拢蕊，彩蝶歇翼，远山成黛，倦鸟归林。
“你醒啦！苍洌叔叔带着小金龙去了洗灵山，跟我说，等你醒了就让你回云斗阁。”小卷云背着手仰着头，很是乖巧。
“小金龙？是……沧曳？”卿幼眼中的担忧流泄而出一览无余。
“你别着急，小金龙没事，只是找个魔气厚重的地方泡一泡，他就会醒过来的，没有受伤。说不定你现在回去，已经能看到他了！”
“多谢。”卿幼朝着小卷云拱手，当即就御剑而起，朝着永安城而去。
等她匆忙地抵达云斗阁的时候，恰好碰到了回来的燕炽。
“咦？尊上没跟你一起回来？”
卿幼看了他一眼，匆匆推门进去了。
燕炽这才觉得事情不对劲，“尊上让我如实统计在规定时间内，成功往返天折山与白塔的人，他不是在等你么？”
“元氏的人来寻仇，有人自曝，他化成了小金龙，被送往了洗灵山。果然还没有回来。”卿幼感应了一下云斗阁之中的气息，皱起眉头。
“那你就不用担心了。小金龙形态的魔君，基本能够免疫一切伤害，只不过人间的魔气太过稀薄，所以才需要去洗灵山。但到了洗灵山，那就是尊上的地盘了，不会出什么事的。”燕炽还以为发生什么了，听完之后说了口气安慰卿幼，“对了，今日的那些贵女的成绩，都在我
手上了。尊上之前交代过，明日的狩猎大会，哪些人能够参与，由你来选择。”
“他有什么安排？”
燕炽笑了笑，“狩猎大会的地点，定在御魔林。你要是看不惯谁，大可以放进去，自然能够给她们教训。”
卿幼看了看燕炽不怀好意的神情，“我只要沈云清在，宫敏和阳琼不用在，至于余下的人，你看着选吧。”
“好。”
刚说完，有人来报，是月沉和司遥，带着齐玄和齐轩来了。
众人见过礼，月沉开门见山道：“云斗阁的万卷殿，有没有河间王府的相关记载？”
“月楼主要进万卷阁做什么？”燕炽也不能说戒备心重，但明显他是帮令野盟的人问的，尊上虽然没有对七星楼下禁令，但也没有将云斗阁对令野盟开放。
毕竟，令野盟如今还不知是敌是友。
“是在下想了解有关如今河间王妃的事，所以，特来拜访。”齐玄到底不忍连累月沉被人质问，拱手道。
燕炽挑了眉，“若我所记不错，就在昨天，令野盟还在花宴上设伏，想要置我们尊上于死地。那，云斗阁为什么要帮你？”
“令野盟虽然今非昔比，但终究还是人间的魔修之首，不管云斗阁承不承认，令野盟都是云斗阁想要争取的势力。”齐玄不卑不亢，言下之意溢于言表。
“齐先生，云斗阁虽然在争取令野盟的支持，但是要是投入太多的成本，也是不划算的。先生想要了
解河间王妃，无非是想留一个肖似水云涵的傀儡在身边。万卷殿开放给你们，没问题，但是至少，令野盟未来，不能站在云斗阁的对立面。如何？”卿幼回道，“齐先生，空手套白狼，在这里行不通。”
齐轩看了看卿幼，又看了看齐玄垂下眸考虑的模样，说道：“好。我以令野盟盟主之名发誓，未来无论战局如何，令野盟绝不会站在云斗阁的对立面。”
“阿轩……”
“叔叔，我现在是令野盟的盟主，我决定了，您就只能服从。快去吧，我也挺想涵姨能陪在身边的，涵姨做饭可好吃了！”
“后生可畏。”司遥笑了笑，对着齐玄道。
“你身边这位，何尝不是后生可畏？”齐玄也笑着摇了摇头。
燕炽领着众人朝万卷殿而去。
走了半刻钟，才在拐角处出现了一道地门。
燕炽将手放上去，一阵红芒闪过，然后如同潮水般向两边退开，他打开门，打了个响指，漆黑的楼梯道之中由近及远地亮起了壁灯。
众人走进去才发现，整座万卷殿，呈一座倒立的宫殿，数十丈的大厅之内，摆放着几百个高大的书架，每一架上都放着卷轴，一眼看上去蔚为壮观。
“这么多书，怎样找到需要的啊？”齐轩问道。
“在每一个书架的端头旁，都挂着一个木牌，最上方注明时间段，然后下方注明所属名称。比如，第十一排第五架，天启五百八十年至六百三
十年，令野盟。记载的就是永宁年间，令野盟的情况。”
齐玄看着齐轩惊叹的模样，忍不住轻轻敲了敲他的头，“令野盟也有书阁，虽然不如万卷阁浩如烟海，但也是类似的分辨方法，你呀，也要花点心思在令野盟的内务上。”
“河间王府现任王妃的记载，在第二十排第三架。”燕炽提醒道。
“我想看看七星楼星家的相关记载。”月沉开口，惹得司遥握紧了他的手，“有关我父母的。”
“第二十排第四架。”
卿幼踏进去，她还记得，黎曳曾两眼满是星光地跟她说，等到回到永安城，他就带她到万卷殿，这殿中的每一卷记载，他都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
“阿曳背这些书，耗费了多久？”她在书架之间走动，仿佛每一处都能看到黎曳曾待过的影子。
比如放得矮的卷轴，就陈列得杂乱一些，定然是他取用方便，所以也不常派人整理；比如书架下方的红漆有些微的磨损痕迹，应该是他要拿高处的卷轴借力扶得多了；比如方才燕炽说的，挂在书架端头的木牌，也放得很低，大概是黎曳刚好能够平视的高度……
“小黎曳过目不忘，这些资料，他耗费了差不多一年吧。”
“怎样的一年？”
“就是每天辰时开始直到亥时，除却中途未时处理两个时辰的事务，其他的时间都在这里。”
“他那么跳脱的性子，也耐得下这份心？”卿幼想着黎
曳跟她待在一起的模样，笑着摇头。
燕炽挠了挠太阳穴，“小黎曳跟尊上，在你身边跟在其他地方，完全就是两个人。”
“阿曳，过得很辛苦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设置在书架中间的一处桌子和坐塌，那上面笔墨纸砚都有，在一旁的青瓷瓶中，还放着几卷画轴，收拾得很工整，连灰尘都没有，想来是经常有人打扫。
燕炽看着她眉眼之间的怀念，知道她这时候想着黎曳，轻声说道，“这边是之前小黎曳做的画，有些还题了字，你要不要看看？”
卿幼坐下来，接过燕炽递来的卷轴打开，那是一副夏夜晚归图。
一轮弯月，让整个世界仿佛过滤走尘埃，澄澈清透；一条临着荷塘的蜿蜒石板路旁，竹影摇曳，循着荷塘延伸向前，几只流萤飞舞在竹影之间；石板路的尽头有一户人家，扉门半开，显然是刚打开门，从门中透出来的光温馨得让人向往；而一盏昏黄的灯提在一个人影手中，那人影是一个张望的姿态，而张望的方向正是画前的赏画人。
一旁有题着一首诗：眉月近竹影，随萤切归心；蛙宣惊人起，候我灯火明。
卿幼有些心酸。
他渴望着一个家，家中有人等他归来。
仅此而已。
不需要这些权利财富，不需要这些荣耀负担，不需要这些修为历练。
他要的，不过是烟火人间，平凡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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