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城终归没有从罡风层中搬走。
神仙道并没有揪着这个事情不放,反倒是什么也没说,鹤连山有些犹豫不决,鹤帜章却信心十足的道:“陛下不必担心,如今这事态的严重性不言而喻,神仙道首先要处理的便是如何应对封魔榜,以及大劫来劲之前错综复杂的内部矛盾,此时应当没有功夫顾及我凤鸣城。”
鹤连山神色暗淡:“你这么一说,我倒情愿神仙道重视咱们一些……毕竟苍云术领了大羽王的尊位,整合羽族势在必行。神仙道的意思很清楚,现如今的情形,把我凤鸣城放在眼皮底下最好不过,但有异动随时可以出手抹去。”
鹤帜章摇头道:“陛下过于悲观了些。我凤鸣城虽远不如神仙道势大,却也不是随手可灭,真要到了不得已之时,咱们便先扫除九层罡风!神仙道失了一层屏障,可不仅仅是多出一份力这么简单。”
鹤连山叹道:“大劫即大乱,如今乱象纷显,我凤鸣城却在风口浪尖……”
鹤帜章抬头看天,罡风呼啸依旧,又将目光定在视线之外的元魔山,也不禁同鹤连山一般喟然长叹。
元魔山和神仙道的宿怨纠葛,突然被平顶山两位妖王横插一脚,原本简单的事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金银二妖王是电母元君的干女儿,修行道无人不知,而电母元君同雷帝天尊交情深厚,也一直被世人揣度,按理说金银二妖王就算不帮神仙道,也不该直接出手,从雷震霄手中抢夺孔雄飞的残魂。
潘金莲使紫金葫芦收了孔雄飞残魂,李银瓶却拿着新祭炼的金梅瓶,跑去找苍云术切磋“瓶儿”,突然把严肃紧张的战斗转变成手艺和功用的“文艺切磋”,令人始料不及的同时,也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两边都打却把两边都得罪,平顶山不是什么大势力,这一手迷之操作却是让人匪夷所思,百思不得其解。
而更让人惊慌的是,以精血元气燃烧寿命为代价,打出一手栽星捶的鹤臻,似乎真灵被封魔榜收了去,虽然鹤连山不敢肯定是否如此,但白奕、雁宗堂乃至孔雄飞几人亲眼得见,也算是把这件事盖棺定论。
封魔榜出世,杀劫既开。
对比于这场覆盖整个修行道乃至始源界的杀劫而言,死一个鹤臻和孔雄飞,元魔三神对战雷帝天尊,实在是不值一提。
相信很快,封魔榜降世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修行道,至于为什么封魔榜至今仍旧没有完全降临,而是以虚影笼罩虚空接引修士真灵,就全凭个人猜测了。
大家都不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神人仙人,自然无法测算封魔榜的轨迹,诸界的逆反通道关闭消失,各家各派都无法联系已经飞升的祖师前辈,自然也无法从他们那里得到有用的讯息。
元魔三神悄默声的走了,带走的还有孔雀一族的太子孔香君。
苍云术想得到《孔雀涅槃经》和大鹏王拳,把孔香君搜魂之后一样能成功,只是仲云胥开口留他性命,苍云术自然不能再用九天十地大搜魂法,不然孔香君变成白痴,堂堂妖皇至尊的话也就不算数了。
不过他得了三家羽王的归附,算是暂领了大羽王的尊位,还要费一番手脚整个羽族其他部族,在这之前应该没有心思准备三次反天。
如今人人自危,谁都有上榜的可能,还是先保存实力想办法应对封魔榜,报仇什么的可以延后,反正也不是没等过。
潘金莲和李银瓶来的快,去的也快,两件绰声拿人的至宝,紫金葫芦和金梅瓶如昙花一现,却实实在在压了苍云术阴阳二气瓶一头,元魔山神机堂还有的忙活。
算算时间,智穹宗迈入元神境界的九重雷劫也该来了,代掌元魔山的掌门大师兄渡劫神婴,这是轰动元魔山的大事,仲云胥自然要亲自给他护法,以免五方天魔趁机害了这个德心得力的徒儿。
神仙道也不是铁板一块。
五方帝君各自为政,雷震霄连自己的外甥也指挥不动,显圣二郎杨宇轩潇洒而来潇洒而去,纯粹就是走个过场,应付自家师尊给个交代,真武荡魔天尊虽然收了雷震在门下,却更像是个有名无实的挂名弟子,雷震依旧是修炼雷震霄的《惊雷震九霄》,而没有北极天皇宫的道法。
太岳天堑贵为神仙道上尊大圣,地位与五方帝君相当,比近些年新进挤进五方帝君格局,将五方帝君改为六御帝君的中天紫薇大帝还要高上一等,结果就在神仙道眼皮子底下被人灭杀分神,而六御帝君只有雷帝天尊亲自出手,神仙道内部的问题究竟有多严重,自是不言而喻。
总之就是一个字,乱。
而大家都在努力把本家的乱镇住,让别家的乱更乱。
凤鸣城能在这种情况下苟存,实在是运道不浅。
鹤连山哪里还有心思为难沈彦秋?直接把鹤星恫交给沈彦秋之后,粗略的做了一番交代以后,就携同鹤帜章与白奕、雁宗堂等人联络其他羽王,一则商议羽族未来走向的大事,二则解释清楚苍云术坐上大羽王尊位的来龙去脉,三则共同探讨封魔榜降世之下如何自保的事,实在是分身乏术。
就这样看似稀里糊涂,实则简单直接的接走鹤星恫,沈彦秋都感觉极不真切。
可当他紧紧握住身边可人儿的柔荑,他才真真切切的明白,他的妻子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此生此世也不能再分开。
人总是在难脑子一团乱麻的时候,把注意力都放在最清楚的那件事上,沈彦秋也不例外。
抬头仰望凤鸣城,那座飘荡于罡风层中巨大无比的城池,如今已经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对于大地之上的人而言,凤鸣城里发生的事情他们一无所知,任谁都不会想到,整个修行道站在塔尖儿的几个人,曾在凤鸣城中动过手。
修行道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争斗,大到元神修士,小到刚刚开始炼气的新人,乃至凡俗中的所有生灵,都在这个天道运转的规则之下,循环往复。
轻轻揉捏着鹤星恫柔若无骨的手,沈彦秋突然笑道:“说来也怪,明明就是手,偏偏要说成柔荑,什么白玉葱段。明明是脚,偏偏要说成玉足、婵足……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哪有手脚来的方便?只是我若不用这般词汇,便是胸无点墨、不通风月,只晓得铺贴大白话!”
鹤星恫笑道:“文人酸腐多数如此,附庸风雅的比比皆是,真个有学问的也不需要刻意卖弄。公子怎地突然想起说这个来?倒让人惊讶!”
沈彦秋道:“抓着你的手,便莫名想起柔荑这个词,一时感慨罢了……”
“对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岳父大人与你下的这道禁制,当真不碍事?”
他把手轻轻贴在鹤星恫肚子上,原本鼓起来的肚皮如今恢复平坦,丝毫看不出是个大腹便便的孕妇。
鹤星恫一脸幸福的按着他的手:“父亲大人是六劫宗师,这道藏云禁是我云影鹤一族的道法,父亲大人浸淫近万年,如何会出差错?公子放心便是。”
沈彦秋连连点头:“放心放心,岳父大人出手还能有错?只是这么一来你便可以与我同乘心光遁,直接传送回凄凉洞去,又何必非得陪着我去拿波山?”
沈彦秋原本打算的是,结束了凤鸣城之事后便立即启程,穿瀛洲过扶桑,而后进入青丘山,将刘海蟾被困离恨界一事告知青丘国主涂山九月,也算了去一段因果,哪知鹤星恫道:“那碧秀心也说了,月儿妹妹已然生下孩儿,如今连舅舅也会叫!公子把我接回凄凉洞,却把月儿妹妹丢在拿波山,便是她知晓你的难处,拿波山两位山主却不一定这般想,说不得便要怪你厚此薄彼,不把拿波山的小公主当回事,日后再想接人,只怕平添难处。”
沈彦秋也是倍感无奈,自家欠下的风流债,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一拖再拖,如今两个女孩一个怀有身孕一个已经产子,自己却连名分也没给一个,实在是无耻之极。
鹤星恫劝道:“我听闻拿波滕和拿波逊两位山主气量宽大,是出了名的豪爽前辈,公子也不必太过担忧,一切到了拿波山之后再说。”
说的没错,现如今只能等到了拿波山再说,计划赶不上变化,谁显得拿波山的岳父大人究竟是个什么脾性?倘若真是豪爽干脆的性子,自己便态度再诚恳些,任由他骂一顿,便打一顿也是应当。
方天震知道沈彦秋要去青丘,早就打定心思跟他一道走一趟,而去青丘山必定要经过瀛洲和扶桑,立花千代也有心趁这个机会回家一趟,有了沈彦秋这个绝佳的理由,想来恩师也会答应。
奈何这趟差事是齐春水和凌怀栩一起定下的,掌门大师兄也有许多安排,似乎有心撮合诸葛师叔和云岭尚书,也不知定下了什么谋划,结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羽族内部面临重大改变,封魔榜也显露端倪,必须要将情况一五一十的汇报回去。
她的雷切是雷系神兵,已经着手向雷罡须世理的形态晋升,御剑飞行的速度不亚于诸般遁法,便由立花千代驾剑遁带着方天震和酒鬼,先行回魔山复命,然后方天震再从魔山出发,与他二人汇合。
“废话不多说,这回你须等着我!若是再偷偷摸摸丢下我跑去青丘,咱们兄弟可就没得做了!”
方天震难得说的这么郑重其事,沈彦秋却知道他是惦记着青丘山的美人,不禁哭笑不得。
青丘出美人举世皆知,世人公推神仙道月桂寒宫的常曦仙子为修行道第一美人,也是在排除青丘狐族的前提下,否则把整个修行道的美人聚在一起,前十里最少也得有六个是青丘狐。
而涂山九月必定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看来得赶紧帮他找个媳妇。
云中城那边不用多想,如今只能从拿波山那边入手了。想来拿波山能养出月儿这般佳人,小姑娘家的平均水平应该不低,到时候把魔山上长老关门弟子的身份一放,说不得就能拐走一两个。
嗨,也不知道是不是雷子这家伙没有女人缘,自家魔山派之内美女无数,爱慕他的也不乏其人,近水楼台之下竟然也没能“月”一个,沈彦秋不禁在想,雷子该不会是命犯孤星吧?
实在不行,就托月儿想个办法,给雷子来个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什么样的孤星也得破了!
拿波山的姑娘要是在感情这件事上,都和月儿这般“豪爽奔放”,这事儿十有八九能成。
果然是个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