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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淮叶一行人上了船,船家又给安排好房间,因着是下午出发,所以还要在船上住一夜。

    从行船到天色灰暗,一直都是风平浪静,夜里船客们都回自己房间歇息时,水面上忽地翻起浪来。船家也不着急,这情况见得多,小风小浪而已。

    这边兰知倒是不适应这船上环境,始一上船,便开始头晕目眩,一直缩在自己房间不肯出来。

    因着白日忙着收拾行李倦极,青黛和半夏早早便睡下,顾淮叶不放心兰知,打算去她房间瞧瞧,手里还端着从船家那里讨来的药汤,兴许会起些作用。廊道里头灯光昏暗,只有两头各挂了两盏油灯,灯火闪烁,只瞧见廊道那头有个身影正往这边来。

    顾淮叶下意识地侧身,只瞅见是位容貌妩媚的男子,那男子朝她微微点头。

    屋里兰知面色苍白,已经吐了不少东西出来,从上船到这会儿连口茶水都没喝。

    “姑娘,您怎么还没睡?”瞧见顾淮叶推门进来,兰知还想起身,顾淮叶快走几步,在她腰侧垫了只枕头。

    “那船家说这药汤还算有用,我就去讨了些,你喝些试试,咱们明日就能到,你也不必再如此难受。”

    兰知接过顾淮叶手里的瓷碗,药汤苦涩,她却丝毫不觉,只一饮而尽,“姑娘你待奴婢真好”

    顾淮叶笑道“你们平日照顾我,我都看在眼里,眼下这碗药汤哪算得上什么。”说着又从袖中摸出一块蜜饯果肉,“这药汤瞧着就苦,你倒好一口气喝了个尽。”

    兰知自小生得力气大,外头的孩童明面上打不过她,只在背地里下绊子,说她是怪物,不同她要好。家里人也为她的事情忧心,因为她的缘故,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兰知不愿家人为难,只一人出来做工,说起来也没人将她当做寻常女子对待,总觉得力气大就该做得更多,哪有人像顾淮叶一般细心。

    看着兰知将那蜜饯吃下,脸色也稍好些,起码不像方才一样蜡黄蜡黄的,“你先躺着歇息,过了这夜,睁眼便是金陵。”

    “姑娘您也赶快回去歇着吧,奴婢这会儿已经舒服得多。”

    顾淮叶扶着兰知躺好,又给她掖好被角。回去房间,倒怎样也睡不着了,她瞅着自己包裹里那支银簪,这簪子上还沾染过别人的血,也没法再戴,不过必要时还能用上一用。

    半晌,蓦地笑起来,谢筠虽然瞧着凉薄至极,可这些日子帮了自己许多次,倒比那些表里不一,面上言笑晏晏,内里却在算计别人的人好得多。那些是真正的豺狼虎豹,谢筠像什么呢,顾淮叶想不出来。

    她来这里已有许久,遇到过心怀不轨之人,身边也有因为各种原因对自己好的人,祖母、顾徽、青黛、太后

    天色破晓,码头边早已泊了许多船,到得早的已经忙着往下搬运货物行李。半夏出来时,便瞧见少女静静地靠在栏杆上,身上随意披着昨个的软银斗篷。

    “姑娘怎地这会儿就出来,也不多穿些,晨时还凉得很。”

    顾淮叶笑笑,“还好,在船上睡不着。”

    苏家早早就派人在码头等候,瞧见有船过来,立马打起精神。为首的是苏巷,是现在苏家管家,将苏家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年岁和老夫人相仿,少时是跟着府里少爷一同读书的,与苏长华也是熟识。

    船只靠岸,船家将铁锚抛上去,水面漾起阵阵波澜,待停稳后,船家便吆喝着船上诸位金陵已到。

    苏巷远远就瞧见老夫人,面上笑意盎然,急匆匆领了苏家小厮过来帮着搬运行李,这边顾府侍卫动作也在加快,大家都想早点回去歇着,奔波一路,说不疲惫那是假的。

    顾淮叶瞧见苏巷,只觉他衣着朴素但胜在利落,透着一股儒雅气质,鬓间灰白,目光依旧锐利。

    苏巷迎上来,眸子闪烁,面上是久别重逢的笑容,声音还有些颤抖,“大小姐,您回来啦!老奴现今老成这副模样,不知大小姐还能不能认得出来。”

    老夫人笑着开口“快二十年没见,你一如从前我又怎么会认不出。”瞧着老夫人面上还算平静,木槿却注意到老夫人袖间的指头紧张的蜷了起来,故人相见,心中怎会没有波澜。

    “自从夫人去后,老奴也只与大小姐见过一面,您在京都城,老奴在金陵,这距离说远不远,说近又不近。”苏巷叹了口气,见小厮将东西差不多都装上马车,笑道“咱们先回苏府,可如何?”

    老夫人点头,木槿将一边等着的顾淮叶叫来,顾淮叶早就瞧见苏巷在同老夫人叙旧,因着不想打扰二人,便去一边等候着。

    眼前少女清雅灵动,眸光流转,端得是出挑,苏巷笑起来“这是府上的哪位小姐?”实在不怪苏巷认不出,上一次见着顾家人还没有顾淮叶。

    老夫人抬眸,“你瞧瞧她生得像谁,可不就能猜着。”

    顾淮叶任由苏巷打量,笑盈盈的。

    “这,这是季家小姐的女儿!”苏巷细看一番,只觉着眼前少女眉眼间像极季家小姐。那位生前也是教人惊艳的,才貌俱佳,只可惜去得早。

    “母亲的确是季家人。”

    “原本苏季两家关系甚好,可如今不冷不淡的,实在教人惋惜。表小姐此次回来若想回季家瞧瞧,老奴倒可以去安排一下,季家人应当也愿意您过去。”

    顾淮叶倒不觉得季家人对自己存有多少情分,母亲去世,自己还没见过季家人,两者算得上毫无交集。若真有情分,怎么自己长到这般年纪,也不见季家人来寻。

    她不知道的是,季家人不止一次进京想去见见这位外孙女,可每每都教吕氏挡在门外。给出的理由无非是顾淮叶与季家人没有情分,根本不想出来见面。

    吕氏擅长惺惺作态,竟将假的说得同真的一样,长此以往,季家人也相信顾淮叶不想见到他们,季家老夫人甚至为此伤心了好一阵,身子骨一直虚弱着。也因此,季家人对于顾淮叶的印象不是很好,想来即便是顾淮叶亲自拜访,那些年纪尚轻的季家小辈也不会给顾淮叶什么好脸色。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苏家,报信的小厮提早便回来告知二爷三爷,因此老夫人下车时便瞧见苏家门前站了许多人,二弟三弟,还有家中的女眷,小辈都出来候着。

    苏家二爷名为苏长哲,做的绸缎生意,底下有好几家布庄,现在已经全权交由长子苏康平打理。眼瞅着生意越做越大,更隐隐有向其他产业发展的意图。除了长子,还育有一女苏湘,同样嫁给商户之子,两家生意也是愈发红火。

    苏长欢是苏家三爷,对于生意场上的东西一窍不通,诗词歌赋风花雪月倒是精通得很,其夫人也是书香世家的小姐,只有一个儿子苏青亦,同这位三爷一个模样,净爱那些文人墨客的东西。

    迎过来的两位便是苏家二爷,三爷。

    老夫人披着黛色外裳,发间没有多余的装饰,腕上一串古朴圆润的佛珠,虽然穿着打扮已经不再有苏家大小姐的模样,可眉眼间依稀又与当年一样,依旧是那位泼辣美艳,一身红装的女子。

    再看后头还有辆马车,车帘被轻轻掀开,是个机灵秀气的小丫鬟,“姑娘,您慢着点儿,别摔着。”

    首先瞧见的是莹润纤细的玉手,腕上是串孔雀绿翡翠珠链,再然后便是银线细细勾勒出祥云的袖袍。少女脸庞光洁,外头阳光有些刺眼,只见她轻轻蹙眉,下头是双澄澈灵动的杏眼,唇瓣娇嫩,透着淡淡的朱色。

    少女从马车上下来,外头罩着软银斗篷,裙边绣着大朵大朵的素白海棠。

    “大姐,您这些年过得怎样?”说话的是苏家二爷,瞧着身子骨还算硬朗,穿着件八宝对襟锦袄,须发皆白,眼里闪着精光,瞧着便是生意场上的老手。

    “还算不错,苏家近来也是越来越好了罢,三弟时不时的送封信过去,我倒放心。”老夫人心情愉悦,看着苏家愈发兴旺,更是满意知足。

    “这位是”苏家三爷瞧着眼前少女疑惑道。

    苏巷见状赶忙过来解释,原来是季家那位小姐的女儿,怪不得有些眼熟。

    “行啦,快教姑母进来就是,赶了这许久的路!”苏康平夫人李氏是个急性子,瞧着老夫人面上有些倦色,连忙招呼着众人回府里头歇息。

    苏巷那边招呼着小厮往里边搬行李,又特地给那些顾府侍卫安排好房间。苏家宅院众多,这里是主宅,大大小小的院子也不少。除了这边,西街那种寸土寸金的地儿还有一处宅邸,不过平日里倒没人住。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进了府,苏青亦夫人邓氏又热情的过来拉着顾淮叶,她方才就瞧见这姑娘了,因着自己没有女儿,是以一见顾淮叶就喜爱得不行。

    老夫人回头瞧见顾淮叶有邓氏照顾,也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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