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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晁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胡二也能瞧出他应当是命不久矣。况且那人方才就告诉自己,不必动手,王晁也活不成,只需要静静等着。

    何必为了这种人,平白将自己后半辈子搭进去。

    若是自己一时冲动,真的痛快利落地解决了他。他日进了大牢,自己那疯了的女儿可没人照顾。

    胡二想得出神,竟没注意到谢筠三人过来瞧王晁。

    王晁拼命发出嗬嗬的声音,想从胡二束缚里挣扎出来,眼睛里边都是恐惧。

    谢筠心下奇怪,不知王晁这是何意,“他是想说些什么?”

    胡二无奈地笑起来,“老爷从方才便这般模样,或许是受了惊吓。”

    林问枫点点头,毕竟人之将死,恐惧也是情有可原,“胡公子还请随我来一趟,帮忙瞧瞧这府上是不是少了什么人,我们这边也好办事。”

    “好。”胡二将王晁轻轻放在平地上,他现在已将经油尽灯枯,即便自己不在这里守着也不会再出什么岔子。

    仔细清点了人数,胡二检查完便过来微一抱拳,“这府上应在的人都在这儿,应当是不少什么人,几位尽管放心就是。”

    谢筠别有深意地扫了院落里边候着的人,只道“人不在这,你确定不少人是罢。”

    胡二依旧低着头,兴许是经此变故,无论如何都打不起精神,“确定。”

    谢筠没再问他别的甚么,胡二只觉得后背冷飕飕的,自己应当没有露出什么破绽。现在只希望韶泗公子能顺利离开金陵,此事一了,自己便去寻女儿

    胡二见谢筠三人正同侍郎大人说着什么,便起身往王晁那边去。

    王晁依旧躺在地上,脸色倒比方才要红润一些,甚至能说出几个完整的语句,只是说的有些费劲。兴许是回光返照罢,胡二没有太过在意。

    王晁拼命挪动身子,似乎是不愿意挨着胡二,“你滚”

    胡二何时见过王晁这副模样,平日养尊处优的,到了这会儿倒是这般摇尾乞怜,满心惊惧。

    “老爷,您知道吗,我倒是丝毫没觉得您可怜。”胡二顿了顿又道,“罪有应得罢。”

    胡二本就没指望王晁能回答自己什么,做出什么反应。他愣愣地坐在地上,目光悠远,似乎含着压抑的悲痛,自顾自说着自己想说的。

    “有时候,我真恨你。”恨你弄得我妻离子散。

    “可有时候,我又不想恨你。想放下这一切,可是我不能。”自己妻子被逼的跳湖,女儿又被折磨的发疯,再累也不得不去恨,她们会怪自己的。

    “我就是个懦夫。”连手刃罪魁祸首的勇气都没有,明明就是一刀的事。拖了这许久,到现在自己还是什么都没做到。

    “你应当没认出我来,恐怕你早就将我忘得一干二净,毕竟像我这样的人多得很。”自己不过是出海一趟,回来才发现自己妻子女儿被王家人绑了去。

    他清楚地记着,那些人的主子叫做王晁,是金陵城的王家。

    因着身强力壮,先是被卖到金陵王家做壮丁,而后一点点取得王晁的信任,成为他最得力最听话的狗。

    最开始的目的是为了寻找妻女,直到亲眼见着王晁后院跑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他才知晓,原来自己的妻女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糟蹋,受尽折磨。

    女儿疯疯癫癫地被送了出去,妻子却是抓住时机溺死在王家后院的湖水里头。

    那时候是冬日,捞出来的时候已经冻得僵硬,没半点气息。而这个时候,王晁只说了句晦气。活生生的一个人,瞬间便被卷了草席丢到乱葬岗草草埋了去。

    可他却不能做些什么,因为王晁还不够信任自己,还要再等上一等

    如今机会来了,自己却不敢下手。

    他与韶泗并不相熟,只知道王晁对韶泗称得上是言听计从,韶泗在府上就等同于主子一般。平日瞧着韶泗不过是个美貌的男子,贪图王家财宝才委身于王晁。

    直到今日,他才知晓原来韶泗也有自己的目的。

    “你想了结了王晁对吧,”韶泗笑着开口,语气笃定得很,“不过我劝你不要。”

    胡二本以为韶泗是在提醒自己不要杀了他,因为他们二人是站在一边的,却被韶泗接下来的一番话给说服。

    “他本来就活不长,你何必多此一举将自己搭进去。留着自己,还能好好照顾自己女儿,若你不在,你能放心自己女儿独活于世?即便你交代别人照顾她,你怎么知道人家会不会尽心尽力?”

    “放心吧,没你这一刀他今日也是必死无疑。”

    “胡大哥听我一句,你今日只消做两件事。一是不要动手,二是忘了我这个人,只当我不存在。此事了结,便从金陵坐船一路向北,你女儿便在那里。”

    “信我一次。”

    韶泗的每句话仿佛还在耳边,一遍遍提醒着他,告诉他还能重新开始

    胡二厌恶地瞥了一眼瘫在身侧的王晁,哪还有平日的体面,这厌恶不仅仅是对他,也是对自己。

    毕竟说起来,自己这几年做的坏事也不少,为了得到王晁重用,不知道害得多少像自己一样的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韶泗公子托我带句话。”胡二凑得近些,直勾勾地盯着王晁。

    “他他去哪里”王晁眼中浮起几分希望,阿泗会来救自己的罢,他一定是去寻大夫!

    可接下来胡二的话直接打碎了王晁的希冀,“他告诉我,每次同你一起的时候,只觉得你令人作呕。”

    韶泗转身离开的时候,告诉胡二,在王晁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倒可以讲讲这些,想必王晁会受不了,正好以绝后患。

    王晁眼睛瞪得很大,里边都是密布的血丝。半晌那双眸子渐渐失去了光亮,猛地咳嗽起来,前襟都被染的通红,彻底没了气息。

    那双眼睛始终没有阖上。

    想来在王晁心里,韶泗便是他的执念。只不过有些执念是希冀,有些执念能完全击溃一个人的精神,成为最后一味毒药。

    胡二叹了口气,伸手缓缓将王晁眼皮合上,这一切果真是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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