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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驱虎吞狼

    昨夜下了一夜大雪,今早雪停后,终是个云开雾散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孙书阳像是毫不畏冷般,早早就来到了街边,占了十字路口的好位置,将医摊摆起。医摊旁多了一竿医幡,上有个模糊的女性人像,背面写着四个大字——“薛家还钱!”

    本来因耽误了两天没出摊,去不起医馆又能拖延着日子的慢性病患,今日见他来,便陆续蜂拥赶来。

    赶在前面的一位中年妇女张口问的却不是自己病情。

    “大夫,这是谁啊?”

    她指着那医幡。

    “是薛家贵女,我治好了病,正要找薛家要银子。你知道薛家人在哪吗?”

    “嗐,大夫您别取笑我了,我一个乡下女人,怎么会认识薛家人。”

    说着拿了药方,千恩万谢的挪着肥硕的屁股走开。

    后面的人听说此事,觉得十分新鲜。排队候着本就无聊,便纷纷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你说这是不是真的啊?”

    “说不好。”

    “薛家会找他看病?”

    “他说的,不会是那个薛家吧?”

    “我也怀疑,薛家估计连御医都请得动,用得着他?”

    “可那画像上人是谁,他既敢画出来,想必真有其事也说不定。”

    “就是,薛家虽然高高在上,可这是在雍州,又不是在京城,万一在这遇到个灾啊难啊的,可不得就靠我们雍州城的大夫救命。”

    “哎哟,你小声点,万一给人听到……以为咒他们,”刚说话那人被老伴赶紧拉了拉。

    “我倒赞同刚这老伯的看法,出门在外,只要是人,就难免头疼脑热的,有时候就是这么巧,哎,这事除了老天,谁也说不准不是。”

    “就是,我也相信这大夫,医术好,收费还便宜,怎么会讹人银子,还敢讹薛家的。我看啊,这事十有是真的。”

    队伍议论的热烈,有人便问孙书阳,“大夫,那您那病人是跑了?怎么不给钱啊?”

    “唉,不是跑,是被官府抓起来了。自然没钱啊。这不才找薛家人嘛。”

    “想来薛家如此有钱有势,绝不会赖您诊金的。”

    “嗯,就是不知道薛家人来没有,真要赖,老朽也没办法。唉……”

    “大夫莫要叹气,治病给钱,天经地义。何况薛家又不缺银子,您救了人家的命,薛家不能赖账。我帮你打听着,要是知道,定来告与您知晓。”

    “哎,我也是。”

    “我也是。”

    “多谢多谢,谢谢各位乡亲。”

    “今日诊金再减一半……”

    人群顿时热烈起来,纷纷许下各式豪言壮语。

    一时间,善心大夫追讨薛家诊金的故事便被传得绘声绘色,沸沸扬扬。

    其中最闪耀的人名无意是薛鳌。

    传闻中说,只要薛鳌得知此事,定会亲自登门。

    京都的大人物纡尊降贵拜访赤脚郎中,这种只出现在话本里的桥段,使得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多了几分人生惊奇的取笑意味。这故事中的细节也随着流传越来越丰满生动,逐渐演化成一出波澜壮阔、波诡云谲的大戏。

    以至于压过了贾家诞生了雍州城历史上第一个状元的新闻,出人意料的登顶雍州近日谈资榜。

    孙书阳的医摊前挤满围观人群,看他的人多,看病的人少。他索性帽子一遮,呼呼大睡。

    最先做出反应的不是风口浪尖上的薛家。

    而是风平浪静的城主府,鱼龙卫。

    严天行在听到传言的第一时间,就来到了晏诗跟前。

    “伤好了。”

    “所以?”晏诗依旧缠着绷带,只需再过三两日,就能恢复如初。牢房也改回了原来样子,毕竟看上去,多少还是要给鱼龙卫留些面子。

    严天行扫了有些过分干净的牢房,心知肚明。“所以,我就不用太顾忌了。”

    随着尾字落下,严天行一脚踹向晏诗小腹,快得几乎令人看不清。

    晏诗纵然早有防备,闪身避让,怎奈还是被腿风狠狠扫中,整个人同断线的风筝,撞倒在墙角。

    严天行却意外的挑眉,“还能躲,看来还得增加一些药量。”

    数日来,她服药养伤严天行从未过问,可见对这缠绵化骨香的药效何等自信。

    不过自从晏诗强行运功,抵抗药效来,已坚持数日,刚有了一点效果,今日严天行下重手,她只得全力抵挡,这才被他看出来。

    晏诗趴了好一会,才等疼痛过去。抬头轻笑了起来。

    “终于像个校尉了啊。”

    “是你搞的鬼。”严天行鹰隼般目光毫无感情的逼近。

    晏诗无辜的看着他,“你指什么?”

    “想把薛家拖进来救你,怕是不那么容易。”

    “呵,”晏诗问了个无关的问题,“你说薛鳌的武功,和你相比,谁更厉害?”

    严天行没回答她,转身命人严加看守,任何人都不得探视。

    “饮食减半。”

    他扫了眼地上干净的水碗。加了一句。扬长而去。

    “喂,你这是虐待俘虏!”晏诗怒叱着。

    铁锁晃荡,甬道里安安静静,无人回答。

    ……

    “是我大意了。”

    严天行召集杜开三人会面。

    “原先我以此要挟她,没想她为了脱身,宁愿自我暴露。现在是我们反被她将了一军。”

    “信息走漏,薛家很快就会找上门来,这事你们怎么看?”

    杜开睨了眼严天行,满不在乎道,“这是好事啊。原本不就想这么干么。正愁找不到薛家把柄呢。他敢来,岂不正好参它个妨碍公务,包庇嫌犯的罪名。我还就怕他不来劫狱呢。”

    “我看,不如干脆加一把火,把晏诗身份放出去。”

    “要是能把薛璧晏孤飞引出来,这戏就好看了。”

    严天行深深皱起眉头,“我们几个,还有雍州官兵,想在薛家的眼皮子底下吞掉薛璧晏孤飞,不太可能。何况,水浑了,我总有点不放心。”

    “那你说怎么办。”

    “当务之急,不能让薛家把人带走。晏诗就算是薛家的人,她和晏孤飞薛璧的关系还没有查清楚。何况,晏诗的晏,若是晏孤飞的晏,这就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严天行摸索着腰畔刀柄,沉声说道。

    “不错。我鱼龙卫抓的人,怎能随随便便交给薛家。我看这样,把局做好,谁来就套谁。只要晏诗在我们手里,薛家和薛璧,一个都跑不掉!”

    “薛鳌随身护卫众多,就算他上钩,我们也治不了他。别让晏孤飞和薛璧白白捡了便宜才是真。我打算马上将晏诗转移,城主府太扎眼了。避开薛家再说。”

    “转移?”丁冠对视一眼。丁冠道,“去哪?杜开的伤可能还得几天。”

    “我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就是杜开的伤需要人照顾,转移可能多有不便。何况,雍州城哪里比城主府更安全?”马林担忧道。

    “就是,”杜开横起来,“既然薛家人多,我们就更该占稳城主府的地利才是,薛家可没法指挥雍州城官兵。到时候我让成诚把雍州城官兵重重把守雍州狱,看他怎么办。他敢动一个,就是谋反!难受的该是他薛家,而不是我们闻风丧胆。要走你在,我不走。”

    严天行眉头锁得更死,隐隐有几分怒火。

    “这不是怕,这是以退为进!就算薛家谋反,那也是之后的事了。你别忘了,此次任务是抓捕晏孤飞和薛璧,不是整倒薛家!”

    “这怎么就不能一箭双雕了?我看这简直是天赐良机,你非要拆开,我倒要问你,是何居心!屡次阻止我对晏诗用刑,怎么,早就知道她是薛家人,这是准备给自己留后路?”

    “你……血口喷人!”

    严天行嚯的站起身来,带翻了椅子。

    丁冠马林立刻劝道,“别激动别激动,都是为了皇上。大家好好说。”

    “现在薛家还没动静,也许事情没我们想得那么糟,等他们现身,再做决定不迟。你们看……”

    严天行骤然转头,怒目而视马林,“等薛家现身,黄花菜都凉了!晏诗是我们手里唯一的牌,还是张王牌,要怎么用,得好好想想。但是,保住是前提。绝不能冒丝毫的风险。我今夜就将她转移。你们跟我一齐走。”

    “那……”丁冠眼珠转向杜开方向。

    “他若行动不便,就留在这休养。”

    “这,也行……”

    “行个屁!”杜开亦出口喝骂,“明说了吧,严天行,你这是想拿我做挡箭牌,帮你试探薛家态度对吧。可以啊,都说人品刚正不阿,没想到对自己人费心算计,对敌人倒是心慈手软得很啊!”

    “我告诉,我忍你很久了,你一再得寸进尺,我杜开也不是吃素的!”

    严天行闭上了眼,深深吸进了一口气,平复下心情,睁眼道,“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至于你要不要走,你随意。”

    说罢掀帘扬长而去。

    “砰!”杜开把手边茶碗狠狠掼在严天行身后的地上,四分五裂。

    丁冠和马林眼皮都不眨一下,找了个由头,就想溜之大吉。

    闻得一声冷语,“站住。帮我倒杯茶再走。”

    二人面色一松,立马转身倒水。

    杜开接过茶杯,面上并没多少怒色,“你们两个真要跟着他走?”

    丁冠二人心中咯噔,面上笑道,“只是权宜之计。杜兄弟也不必着恼,薛家定不敢如何,我看您就安心在此养伤,凡事有严捕头和我哥两个帮衬着,到时候您就等着坐享其成吧。”

    “是啊是啊,您何苦跟严捕头他对着来呢。届时难道他还敢少了您的功劳不成?”

    “呵,坐享其成?”

    杜开冷笑道,“我是废物?需要躺着拿功劳?”

    见杜开变了脸色,丁冠二人忙道,“不是这个意思,杜兄这样想可折煞我们了。”

    “是啊。杜兄若想帮忙,其实我倒有个主意。”

    马林表情意味深长起来。

    “噢?什么主意?”杜开来了兴趣。

    “既然这晏诗是薛家人,我看不如……杜兄将她办了,就说之前不知道。这回就看薛家来不来要人,不要是最好。要了也是烫手山芋,惹得一身骚不说,还颜面尽失,里外都不是滋味。还能一解杜兄弟这一脚之仇,可不美哉?”

    杜开闻言眉头渐渐松开,犹自不满,“就这样?”

    丁冠忙接口,“杜兄别看这是桩小事,不仅能让鱼龙卫狠狠扫了薛家的脸,或许能因此问出薛璧和晏孤飞的下落也未可知啊。女人嘛,一旦失了身,心就守不住了。”

    丁冠控制着嘴角,不想让自己的私心表露得过于明显。可当他看见杜开忍不住上翘的唇角,便舔了舔嘴唇,三人皆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可是严天行那个老古板,不会让我这么做。上次就是他跳出来,若非如此,我早就将她办了……”

    杜开想到此,颇觉头疼。

    “严捕头出去找新地址去了,这一时半刻的回不来。就算回来了,我哥两也能将他拖住。您还怕他?”

    丁冠急忙献计道。

    “你们?”杜开扫了眼二人,面现讥讽,“少拿话激我,我不怕他,你们也拖不住他。没了他,还有成诚,和雍州官兵这些人。到处是眼睛盯着我。只怕我前脚刚进牢房,后脚就有人盯着。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二人被揭破大话,脸色微讪,忙接过话头,“不喜欢城主府岂不简单,待那严捕头将人转移了,还不就是我们噢不,您说了算嘛。想怎样就怎样。”

    “不行!”

    “我还偏要在这堂堂雍州城主府,我们鱼龙卫是谁,代表的是皇上!却处处掣肘。京城是薛家,在这破地方却是官府百姓。我何时受过这种鸟气!”

    “那这……”

    丁冠也不知该如何解决了。

    此时马林却道,“这事容易啊。”

    杜开丁冠皆看向他。

    “我们此行目的为何,为的是抓晏孤飞和薛璧。”

    马林顿了顿,“所以如果有了他俩的消息,你说他们会怎么办?”

    “严捕头定然一马当先,毫不意外。再命成诚亲自压阵,带人协助抓捕,此时城主府还不是杜兄一人说了算?”

    “可是万一始终没有晏孤飞的消息呢?”

    马林撞了撞丁冠胳膊,“消息嘛,自然是你想让它有,它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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