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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兰若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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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的竟然是一个年轻人,而且是一个外国人,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之前因为走在一群巨兽之中淹没了他。等到所有人都走进来,他就凸显出来了。因为他站在了最前面的位置。

    纯正的金色头发,梳了个三七分,却犹如老年人一般的规整。打了发胶的边角锋利如剃刀。一双如同大海一般碧蓝的眼睛直视着前方。高高的鼻梁,薄嘴唇,即使放在外国人里也颇为帅气。只是整个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白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更是像生冰一样。

    他站着笔直,却没有给人一点阳光正直的感觉。身体微微前倾,黑色的西服下,更像是一只潜伏着准备随时扑向猎物的黑豹。而往往在扑食前的野兽总是最冷静,舔着生冷铁锈味的冷静。

    “我们来拜佛。”他冷冷地说。表情没有一丝变化,眼神中透露着不可置疑。身后的七八个恶汉仿佛化身成镇压一方的石像,从他的被背后升起一股压倒一切的气势。

    这里就不得不佩服老僧一下了,他没有惊慌。一个呼吸的时间他又变回了之前那种从容不迫。只见他先深深地鞠了一躬,大腿和脊背打成标准的度。然后缓缓地直起身,很慢很慢,好让时间将威压绞得粉碎。

    最后从他满是褶子的嘴里慢慢吐出气来。这气可不是一般的气,是时间沉淀下来,最终留给他的底气。他说,语速很慢,“佛祖会接纳你们的。我们每一个人在世都在等待着佛祖的接纳。”

    年轻人皱了皱眉头,但没说话。老僧笑了,脸上的褶子团成一个圆球。“佛寺乃清修寡欲之处,宁静与安详之所。佛说:不可为。如果这时候你这么多人一齐冲进来,我怕佛祖会怪罪。毕竟每一个人都有权益受到佛祖的点播。”这时候节奏已经全在老僧这边,他又拉长了音调,“而且”

    “你这老头子说什么呢!”突然一个粗里粗气的声音插进来,就像是工地里包工头拿着大喇叭在那喊,“我们这是去拜一拜佛祖,又不是去干什么事儿。你拦什么!”

    “施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僧没有一点生气,笑着说,“凡事总要有个根据嘛。你说我拦你,佛祖面前我怎么能拦来上香拜佛的施主们呢。况且这位领头的小施主不是还没有说话嘛。”这说话间不着痕迹地就捅了那人一刀。

    年轻人果然朝刚才声音的方向看一眼,却又很快落了回去。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声音的主人就像是受到了某种鼓励一样立马从人群里站了出来。准确的说是从人群里钻出来。如果说年轻人身后站着的是一群黑帮的话,那那个人顶多是从黑帮脚底下钻出的一只花肥老鼠。

    一米六几的身高,本身就矮,又站在一群五大三粗的恶汉里面,难怪看不见。满脸横肉,却又长了一双老鼠眼睛。一身年代的花衬衫,黑色皮短裤。肚子舔着,又穿着拖鞋。走路的时候手背在身后,腿走在腰前面,腰又走在头前面,就像是人用绳子被绑了一样,十分滑稽。

    他一站出来,立马三个大跨步走到老僧身前。腰弓着,脸横着,偏要用眼睛看人家的下巴,呼出的气对着老僧的鼻子。一边说,还一边摇着头,“你这老僧说话很有意思啊。”

    “阿弥陀佛。”老僧双手合十,并朝那只花肥老鼠微微欠身。这一欠身硬是把那只肥老鼠挤了出去,他要再像刚才那样看着老僧除非蹲着看。

    “嘿!”花肥老鼠一砸吧嘴,后退了一步,又不甘心。于是就围着老僧绕了起来,就像是京剧里的走马灯。同样弓着腰,横着脸。反观身处中心的老僧是岿然不动。花肥老鼠没了办法,大肚子一挺,圆轱辘的脑袋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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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回是对着老僧的耳朵吹气,“您没理由不知道我们吧。”“我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佛祖都知道。”

    “嘿!你跟我打圈儿绕是吧。”“施主围着老僧绕来绕去,老僧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僧把他的话全搪塞了回去。

    “我”花肥老鼠气急。突然他看到身后的年轻人伸出一根手指,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上拉出一根细线,寒气从线里冒出来,“一分钟,再给你一分钟。”“好好好。雷公子,再给我一点时间。”花肥老鼠连忙说。手往头上一抹,滑了下来,带下来一大撮汗水。但他口中的雷公子却没有一点反应,冰冷的表情仿佛南极的冰川。

    这只花肥老鼠又没办法了,只好又绕到了老僧耳边。这回他加大了音量,说:“我们!是”“我们不过是一群路人。”老僧顺着接了下去。花肥老鼠眼睛一瞪,老僧笑着继续说:“佛法无边,生是起点,死亦为起点。我们从生的起点走过死的起点,为何不是路人。”

    “你”花肥老鼠被说得哑口无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他已经被身后一个五大三粗的恶汉拎了起来。

    “有请。”老僧已经做出了请的手势。年轻人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从老僧的身旁走过,进了佛堂。而他身边的一群恶汉也像是一群黑压压的黑蝙蝠飞进了佛堂。

    “啊!我”诗雯雯正好站在大门的一侧,他们推开门进来正好撞上了。年轻人走在最前面,他看了她一眼,冷冰冰的眼神没有一点温度。

    老僧赶紧从后面赶上来,拦在两个人之间。年轻人隐蔽地皱眉,这时候老僧的声音已经说了出来,“啊。是你啊。祈福好了吗?”一边急忙催促着诗雯雯,“弄好了啊。快走吧,快走吧。”

    “啊?我,我”没想到诗雯雯愣住了,两只脚就像是打了两个门钉。而这时候年轻人并没有移开他的目光,脚钉在原地。

    “哎!”老僧转过身,面对着年轻人说,“她就是一个碰巧来为朋友祈福的小姑娘。”“没事的。”年轻人说,说得很随意。

    说完他就走了进去,留下一个冰冷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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