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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阳泽之死

    “四姐,你快帮我看看,这个谜语的谜底是什么?”沈婵又是兴奋又是着急。

    摊主是个慈祥的老人,闻言笑眯眯道“姑娘不要着急,慢慢想就是,这个谜底许多人都未猜出来。”

    沈婵嘟着嘴道“不行,猜不出来我就不走了。四姐,你快过来看看呀。”

    沈婉正望着沈妤的方向出神,闻言赶紧道“好……”

    沈婵拉着她道“四姐,你看看‘无边落木萧萧下’是个什么字?”

    沈婉集中精力思忖了一会,摇摇头“我也猜不出。”

    摊主笑道“姑娘可以再找别人来猜。”

    沈婵有些失望,朝沈妤招招手“五姐,你们快过来,我这里有个谜语猜不出来。”

    韦思繁听到了,顿时来了兴趣,拽着韦璟走过去“大哥,你猜。”

    韦璟心知韦思繁是想让他高兴,别再想着俞霜霜的事。他不忍拂了她的好意,认真猜想起来。

    少倾,他道“这莫非是个‘日’字?”

    摊主大笑道“的确是个‘日’字,公子聪慧。”

    说着,拿出一支竹刻人物毛笔“这是彩头。”

    韦璟并没有接,显然觉得这应该是沈婵姐妹的。

    沈婵笑容天真“韦公子,你不要吗?”

    韦璟淡淡笑道“我不过是随口一猜,这彩头本该是沈姑娘的。”

    沈婵笑道“我不喜欢读书写字,不过我四姐喜欢,那么就将这支毛笔送给四姐好了。”

    沈婉没有拒绝,面容温婉“如此,就多谢韦公子想让了。”

    韦璟客气的道“举手之劳罢了。”

    沈婵满意了,笑道“多谢韦公子,我和四姐去别处逛了。”

    说着,就拉着沈婉挤过人群,去了一个小吃摊。

    沈妤看着前面几人,面露微笑“洹儿,我们也去别处看看罢。”

    沈明洹却是看着不远处,没回答。

    沈妤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下了然“是严二公子和二姑娘,你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许暄和也看到了“严二公子身边,不知是哪家公子?”

    隔着灯火,也看的不甚真切。紫菀眼尖,仔细辨认了一下“那好像是周家大公子罢?”

    沈妤道“的确是周公子。”

    看来,严家想让严卉颐嫁进周家的事是真的了。

    说起来,周陵也是个不错的人,严家愿意让严卉颐嫁给他也是认真考量过的,两人是表兄妹,周家人也一定会严卉颐好。

    可是,沈妤还是觉得,严卉颐这样好的姑娘,应该有更出众的男子来配她。周陵好是好,但京城世家子弟那么多,优秀的也不在少数,和他们一比,周陵未免显得太平凡了些。

    可是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沈妤不是严卉颐,也没有资格来阻挠她的选择。

    沈明洹道“还是算了,既然严二哥和他表弟在一起,我就不便上前打扰了。”

    沈妤也不知道他这种低落的情绪从哪里来的,道“好,再逛一会,咱们就去游湖。”

    就在这时,听到一阵喧哗之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哎呀,我都说了不要你卖身,你拿着银子赶紧回家罢。”

    而这人身边的护卫也正驱赶着一个梨花带雨的女子,很多人都到这边看热闹。

    几人走过去,发现一个身量娇小的男子,正一脸无奈的对地上的柔弱女子说话,却又怕身边护卫伤到了她,不让护卫赶她走,试图劝她离开。

    女子衣衫单薄,泪水莹莹,楚楚可怜,身上还有被鞭打的痕迹。

    她哭着道“小女子为公子所救,那就是公子的人了,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公子。小女子不求别的,只希望能陪在公子身边做个奴婢就行,求公子不要赶我走。”

    周围人一看男子的穿着打扮非富即贵,纷纷劝说男子带走她。

    男子很是为难的模样。

    沈妤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分明是女扮男装的怀庆公主,想来她又偷跑出宫来玩了。

    若她只是个寻常闺秀,她自然可以将这个姑娘带过去,但宫里岂是随随便便可进的,怀庆公主带她回去一定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

    这样想着,她走上前去道“湘儿。”

    乍一听见有人叫她名字,怀庆公主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看到沈妤一脸兴奋“宁安姐姐。”

    沈明洹则是在后面,不希望又被怀庆公主缠上。

    沈妤看看跪在地上的女子,黛眉微蹙“这是怎么回事?”

    怀庆公主愁眉苦脸道“这个姑娘被几个坏人追着要债,她拿不出来,就要将她卖身还债,我便救了她。可是她说她父母双亡,无家可归,求我带她回去。你是知道的,我不能带她回去。”

    沈妤的目光扫过楚楚可怜的女子“湘儿,你既已帮她还了债,她便不会再被人追着讨债,又何必管她今后如何呢?难道你家里缺服侍你的人?”

    “自然不是。”怀庆公主面露不忍,“可是她真的很可怜。”

    沈妤暗暗摇头,怀庆公主还是太天真了。

    “她是真可怜还是想赖上你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确定,你若真敢将她带回去,你就等着受罚罢。”沈妤笑道,“你好不容易出来,难不成要为着这点小事浪费时间?”

    怀庆公主连连摇头。

    沈妤道“你已经帮了她,就不必再担心她以后如何,还是快些走罢,否则我就将此事告诉你兄长,然后让你母亲罚你。”

    “不要。”怀庆公主连忙道,“我不管她了,我们赶快离开,我还要去别处玩呢。”

    沈妤将她拉出人群,道“走了。”

    怀庆公主任由沈妤拉着,时不时回头看看那个女子。

    女子泪水涟涟“公子……”

    这声音哀戚柔软,让人起鸡皮疙瘩。

    走了许久,沈妤松开她的手,停下脚步道“你被骗了,她看你出手阔绰,衣着华贵,以为你是哪家贵公子,想跟着你进府,再想办法勾引你,坐享荣华。你看看她那双纤纤玉手,比你的手都要白嫩漂亮,像是穷苦人家的姑娘吗?”

    “竟然是这样吗?”怀庆公主惊愕的看着她。

    沈妤失笑“有些人骗的就是你这样单纯的小姑娘。”

    怀庆公主有些生气“那你为何不当面戳穿她?”

    沈妤笑道“这么冷的天,穿的如此单薄,出来行骗也不容易,又何必打坏别人的饭碗呢?”

    怀庆公主不悦的扁扁嘴,突然在看到沈明洹的时候眼前一亮“二公子,你也出来看花灯吗?”

    沈明洹十分冷淡的行了礼“见过公主。”

    怀庆公主眼睛亮晶晶的“这又不是在宫里,行什么礼嘛。”

    沈明洹没有说话。

    怀庆公主眼睛里只有沈明洹,哪里看得出别人对自己的冷淡呢?

    她还想和沈明洹说话,沈明洹却扯扯沈妤的袖子道“姐姐,咱们该去别的地方玩了。”

    沈妤知道沈明洹的心思,道“公主,我们就先告辞了。”

    “宁安姐姐。”怀庆公主眨眨眼,“我只有一个人,你们就带上我罢。”

    沈妤有些为难,一会还有别的事要做。

    沈明洹却是直接道“公主金枝玉叶,不宜和我们在一起游玩,这里人多,若是公主磕到碰到了,我们担待不起。”

    说着,就催促沈妤赶紧走。

    沈妤不好意思的笑笑“公主,告辞了。”

    怀庆公主想追上去,可是她身份尊贵,总不能不要脸面,她主动接近沈明洹已经是纡尊降贵了。

    她第一次觉得气馁,痴痴地看着沈明洹的背影道“杏儿,你说,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杏儿自然也看到了沈明洹对怀庆公主的冷漠,但是不敢说实话。

    只是笑道“公主金枝玉叶,身份尊贵,谁会不喜欢您呢?毕竟您是偷偷跑出宫的,小侯爷若是带上您,的确不合适。”

    怀庆公主想了想,又笑逐颜开了。

    她的确找不出沈明洹不喜欢她的理由。

    反正沈明洹还不到娶妻的年纪,只要她总是去他面前晃,他一定会喜欢他的。

    沈妤看着一脸不快的沈明洹,哑然失笑“好了,别皱着眉了。怀庆公主虽然任性了些,但却是个天真可爱的姑娘,我真不明白你为何不喜欢她。”

    “谁让她那次害姐姐受伤……”沈明洹脱口道。

    “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还记着呢?”沈妤道,“我可不相信只有这一个原因。”

    沈明洹哼了一声“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她。皇家公主多娇贵,我可不像那些男子,整天围着她,讨好她,捧着她。”

    沈妤失笑“小小年纪,怎么这样偏见?你不喜欢怀庆公主喜欢谁呢?”

    “我喜欢……”他突然住了口,似乎自己也没想到会想要回答。

    “怎么不说了?”沈妤望着他。

    “我……我没有……”沈明洹面色微窘,转移话题道,“好了,姐姐,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去游湖了。”

    沈妤也不再问。心里隐隐有个猜想,却是又否认了。

    安阳泽气急败坏的出了安家,德春牵着马追上去“公子,公子……”

    “公子别生气,夫人说了,五夫人才‘病了’不久,这个时候不能死,你再忍一忍……”

    安阳泽怒道“她做出那种事,也配做安家的人?”

    德春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小的说错了,是沈娴。夫人说了沈娴现在不能死。”

    “那个贱人,竟然敢给我戴绿帽子,让我成为府上的笑话,实在是可恶!”

    在安阳泽眼中,他可以睡美人,也可以睡小倌倌,也可以对沈娴打骂,但是绝不允许沈娴背叛她。

    “若非是沈明洹,我怎么会被迫娶了这样一个贱女人!”他现在对沈明洹是又爱又恨。

    德春赔笑道“公子别气坏了身子,您今晚不就能出口恶气了吗?”

    安阳泽怒道“沈明洹今日一定会去游湖吗?”

    “千真万确。”德春道,“公子,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从沈小侯爷租下画舫的时候,里面就混进了咱们的人,都是些高手,怎么会打不过沈家的护卫?”

    正说着,有人前来禀报“公子,属下一直在暗中盯着小侯爷,小侯爷已经去仙源河了。”

    仙源河是京城最大的河,每天晚上都很热闹,不少达官贵人,富家公子,都喜欢在这里寻欢作乐。

    今日是上元节,仙源河金鼓喧阗。安阳泽带着人赶到仙源河,发现整个仙源河上飘着许多画舫,画舫之上挂着红色的灯笼,红色的绸子在风中飘扬,奏乐声、歌唱声、女子的欢笑声不断传来。河面波光粼粼,月光与灯火交相辉映,可以倒映出他的影子。

    安阳泽在河岸站了站,挥挥手,上了一艘船。

    一品楼的二楼雅间上,沈婵道“五姐,你不是说要去游湖吗,怎么又改了主意?”

    沈妤掀开帘子,看见河面上挨挨挤挤的画舫和五彩缤纷的灯火,笑道“今日是上元节,前去游湖的人也太多了,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万一遇到危险就不好了。”

    沈婵苦着一张脸“能有什么危险啊。”

    沈妤微笑道“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正说着,苏叶推开门,走到沈妤耳边说了什么。

    沈婵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沈妤笑道“好像是发现大哥也来了,现在正在一个画舫。”

    沈婵微怔“大哥不是不出来嘛。”

    沈妤若有所指“许是大哥不愿意与咱们一道。”

    沈婵‘嘁’了一声“是啊,大哥是二房的,自然是不愿意和我们有什么牵扯。想来大哥和沈妗一样,很是嫉恨你和二哥呢。明明是他们害人在先,怎么倒像是别人亏欠了他们似的。”

    “有些人就是这样,他们害别人永远没错……”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下面传来一阵喧闹,接着是许多人的惨叫声,还有扑通扑通跳水的声音。

    “外面怎么了?”沈婵惊道。

    才掀开帘子,就看见外面是冲天的火光,有人大喊道“不好了杀人了,杀人了!”

    “快救火,救火!”

    有人冲进画舫,大声喊道“不好了,五公子找不到了!”

    这个画舫十分豪奢,整个船身又长又宽,分为上下两层,当火烧起来的时候,就像一条火龙,甚为壮观。挨着这艘画舫的人,也赶紧吩咐人将自己的画舫划远些,生怕被殃及到。

    很多护卫的背部都着了火,也顾不得救人,直接跳下河去,还有人大喊道“快抓刺客,别让刺客跑了!”

    一时间惨叫声,求救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很快,安家人得了消息,匆匆赶来,永康侯夫人扑倒在岸边,哭天抢地“泽儿,泽儿!快,快去救我儿子!”

    所有人都跑过来,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原来,在画舫上被杀的人竟是安阳泽?!

    那么凶手会是谁?

    这个上元节无疑是最热闹的,大火将整个画舫都吞噬了,负责搜查的人从晚上捕捞到天亮,终于在数具尸体中寻到了安阳泽。

    可是他的尸体已经被烧焦了,头部还插着一把刀,显然是被人杀死后又被火烧成这样的。

    京兆尹请了安家人去辨认,安家人发现这具尸体的身材和安阳泽相似,手上的扳指也是安阳泽常戴的,应该就是安阳泽。

    确定了安阳泽是真的死了,永康侯夫人在众人面前哭晕了过去。醒了之后又去京兆尹衙门,要求京兆尹尽快抓住凶手。

    京兆尹原本正为此事头疼,安阳泽得罪的人太多了,一时半会的哪里能找到凶手?可是幸运的是,跳下河去的德春突然活过来了。

    永康侯夫人立刻问他事情的经过,凶手又是谁。

    德春猛然跪在地上“侯爷,夫人,是定远侯府大公子杀了我们公子,那把火也是他吩咐人放的!”

    永康侯夫人的身体踉跄了一下,永康侯忙扶住他,问德春“你说的可是真的?!”

    德春一把鼻涕一把泪“千真万确,的确是沈明汮杀了五公子,为了杀人灭口,又放了这把火。”

    永康侯夫人头晕眼花,勉强撑住一口气道“说清楚!”

    “五公子原本要去画舫饮宴,却是不小心走错了画舫,刚要退出去,却发现是沈明汮。沈明汮记恨着在永城侯府发生的事,和五公子起了争执,不知怎么,就动起手来。画舫里都是沈明汮的人,小的劝他不要伤害五公子,他却是不听。不知是不是不小心,他将一把刀插进了五公子的头顶。

    为了灭口,又要杀了小的,小的情急之下就跳了河。小的不识水性,以为会被淹死,没想到侥幸被救了上来。醒来就听说了画舫着火的事。侯爷,夫人,一定是沈明汮为了毁尸灭迹放火烧了画舫,求侯爷夫人给五公子报仇啊。”

    永康侯夫人面色惨白“一定是沈明汮,他一直记恨着泽儿曾在永城侯府对他做的事,他一直想着要报复泽儿!”

    她扯住永康侯的衣服,声音嘶哑“老爷,一定要让沈明汮偿命!”

    永康侯也是满面悲恸,对京兆尹道“郑大人,我希望你赶紧派人去定远侯府请沈明汮过来对质!”

    京兆尹立刻派人去沈家捉拿沈明汮,沈序听了事情的起因也是疑惑不解,到了沈明汮的院子一看,才知道沈明汮一夜未归。

    这落在别人眼里,就是沈明汮畏罪潜逃。

    沈序也是急的满头大汗“郑大人,你是不是弄错了,明汮怎么会杀害安公子呢?”

    郑蓟面无表情“沈大人,令郎会不会杀害安公子,想必您心中有数。”

    沈序也不禁想到沈明汮被安阳泽玷污一事“这……他不是如此冲动之人。”

    “沈大人有话对永康侯和侯夫人去说罢,安公子的尸体已经找到了。”

    沈序只能跟着郑蓟去了京兆尹衙门,无论他如何辩解,永康侯夫人都听不进去,一定要沈明汮偿命,并且认为是沈序将沈明汮藏了起来。

    沈序指天对地,发誓从昨日起就没有见过沈明汮,绝不会包庇他。永康侯又给郑蓟施加压力,让他尽快将沈明汮找到。

    可是一连搜查了三天,都没有找到沈明汮。一个大活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凭空消失,不是畏罪潜逃又是什么?

    安阳泽被杀,是许多人亲眼所见的,是以当传出凶手是沈明汮的时候,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无人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因为沈明汮的确有杀人动机。

    沈序好不容易攀上了景王,和安家结为了姻亲,他的心血就这样毁于一旦。只怕安家人要恨死他了。

    当时沈明汮被沈妗请过去一叙,得知了沈明洹和沈妤要去游湖一事。

    自从被安阳泽玷污,吕氏被气死后,他就一直活在痛苦中,恨不得将沈妤姐弟千刀万剐。

    所以,当沈妗提出在画舫上动手时,他心动了。

    他一直派人盯着沈明洹的行踪,得知他让人租了一艘画舫后,就收买了画舫的主人,让他在画舫动了手脚,又收买了一群杀手,让他们刺杀沈妤姐弟。就算她们一时死不了,画舫也会沉下去,她们也逃脱不掉。如果安阳泽得知沈明洹的行踪,前去掳掠沈明洹就更好了,届时将这几人一网打尽。

    当然,这一切结束后,他会杀了画舫的主人灭口。

    而他,要亲眼看见他们丧命才好,所以便在另外一艘画舫,一边饮宴一边等着看好戏。

    可是,等了许久,他并未等到那场刺杀,反而等到了安阳泽。

    他即便恨极了安阳泽,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起冲突,便赶他出去。可是安阳泽却不是个会退让的人,他也恨不得杀了沈明汮。

    就在争执之间,突然一个舞姬飞身上来将他打晕了,又将他丢入水中。

    他只觉得浑身冰凉,眼前一片漆黑,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密室之中。任凭他怎么喊,都没有人理会他,只有老鼠虫子的叫声。

    昏天黑地的过了好几天,也不知道现在是黑夜还是白天。被丢进河里,他湿漉漉的衣服还没换,他又冷又饿,缩在墙角打着哆嗦。耳边不时传来什么声音,也不知道是老鼠还是蛇。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沉重的‘吱嘎’声,好像是铁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他抬起头,就看见火光从前面移来。许久未见光亮,他不适的眯了眯眼睛,打结的头发披散着。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来到了他面前。他忍着强烈的不适,睁大了眼睛望过去。

    下一刻,他心头大震,接着是怒气上涌。面前这个言笑晏晏的女子,不是沈妤又是谁?

    “沈妤,你——”他一开口,却发现声音极为沙哑。

    沈妤一袭红色的衣裙,似乎与火光融为一体,一双寒若深潭的眼睛显得越发幽谧。

    她笑叹了一声“是啊,的确是我。大哥,我们之间,是该有个了结了。”

    沈明汮扑过去抓着栅栏拼命的摇晃着“沈妤,你害我!”

    苏叶嗤笑一声“大公子,别晃了,这栅栏很结实,你是出不来的。几天没吃饭,你该省省力气了。”

    沈明汮已经失去了理智,伸出手去,怒声道“沈妤,你快放我出去!”

    沈妤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好不容易将你抓过来,怎么会放你出去呢?”

    “沈妤!我虽然与你不睦,但到底是沈家大公子,你敢这么对我,若是让祖母知道了——”

    沈妤声音很是轻柔“大哥,你消失了几天,恐怕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罢?现在外面人人皆知,你为了报复安阳泽,杀了他又畏罪潜逃了。现在京兆尹和永康侯正派人全力搜捕你,你就算出去了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在这里安全呢。”

    “不可能,不可能!”沈明汮大喊大叫道,“我没有杀安阳泽。一定是你设计好的,是你让安阳泽进了我的画舫,又让人打晕了我,然后杀了安阳泽。将我带到这里来造成我畏罪潜逃的假象,是你,是你!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那又如何呢?”沈妤微微一笑,“你害洹儿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你得所作所为多么狠毒呢?”

    “沈明汮,从头到尾都不是我们先招惹的你,是你太不知足,意图夺爵,想害死洹儿。难不成只你可以害我们,我们不能反击吗?放心,你的同谋沈妗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很快,我就让她去下面陪你,届时你们一家三口就团聚了。”

    沈明汮手握着冰冷的栅栏,厉声道“你这个狠毒的女人,早知如此,当初母亲就不该留你!”

    沈妤不以为意,笑容冰冷“你们二房的人,各个卑鄙无耻、狠毒自私,真不知道沈家为什么养出你们这种人,我如今的所作所为,和你们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呢?”

    沈明汮也是人,自然也惧怕死亡,偏偏他还要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沈妤,你简直是胆大包天,你这么有恃无恐,焉知不会有人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你最好放我出去,我可以既往不咎……”

    沈妤讽笑“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愿意低头求饶吗?你看看你现在的处境,你明知道你的命掌握在我手里,随时可以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你。”

    沈明汮闭了闭眼睛,压抑着怒意“你怎样才可以放过我?”

    沈妤轻笑出声“大哥,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放过你?”

    “沈妤!”沈明汮气急败坏。

    沈妤蔑视着他“你想害我,同样的我也在盯着你。你在收买画舫主人的时候,他后脚就将你的事告诉了我。那群杀手,自然也被我多你三倍的银子打动了,绝不会出现。德春也早就被我收买,不然你以为安阳泽怎么会顺利的玷污你,又怎么睡了沈娴,后来又怎么走进了你的画舫里?”

    沈明汮气的几乎要吐出血来“原来,一早就在算计着这一天!”

    “是啊,我等这一天,真的好久、好久了。”沈妤摇头叹息,“你可知道,我一想到洹儿被你和安阳泽害死,我的心有多痛吗?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竟然那么屈辱的死去。沈明汮,你死一千次一万次,都难解我心头之恨!”

    神沈明汮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她“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火把燃烧着,照亮这一方天地,她如玉的面容染上一片阴影,一双眼睛就像深不见底的深渊。

    “听不懂没关系,下了十八层地狱,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了。”

    “沈妤,你杀了我,杀了我罢!“沈明汮嘶喊道。

    “杀了你?不,一个畏罪潜逃的人,怎么会死呢?”沈妤的声音清泠如泉水,很是动听。

    “你想做什么!”

    沈妤微笑道“你自诩是沈家嫡长子,文武双全,认为自己高贵不凡,谁都比不上你,沈家的一切也该是你的。为了夺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伤害无辜。既如此,我自然要让你体会一下从云端跌落地狱的生活。”

    近来一出府,随处可见在搜查的衙差和官兵,使得大家人心惶惶,当然,看热闹的为多数。

    培养这么多年的儿子背上了杀人罪,畏罪潜逃,沈序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再加上来自安家的怨恨,使他备受打击,但是每天还要顶着众人的嘲讽去上朝。

    上元节那日,沈明汮明明说不出府,可是后来又一夜未归,太夫人也不得不怀疑,安阳泽的死与他有关。

    太夫人摆摆手“这件事我管不了了,横竖都是二房惹出来的,没牵连到整个沈家,我就烧高香了。”

    沈妤犹豫一番道“祖母,有件事我想对您说。”

    太夫人拍拍她的手“你说就是。”

    沈妤道“祖母,二房接连出了这么多事,您也给了二叔好几次机会,现在大哥身上又背了人命官司。虽然这是二房的事,但是二叔还在侯府住着,大家议论的还是沈家。横竖现在二房只剩下了二叔一人,不如就请二叔分出去罢。况且……二叔又在为景王做事,万一某天真的牵连到沈家就不好了。”

    太夫人转动着佛珠“我何尝没有这么想过,只是迟迟无法下定决心。现在看来,不能再拖延了,早分出去早清净。晚些时候,我就让人送消息给族里的长辈,让他们赶过来,做个见证,正式将二房分出去。你四姐、七妹还没议亲,就先住在侯府罢。”

    再者,若三房也分出去,也没个管家的人了。

    沈妤乖巧的道“是。”

    太夫人道“桂嬷嬷,你去请三夫人来,清点下沈家的家产。”

    沈妤道“祖母,过两日我想去宁王府看看大姐。”

    “这时候去?”太夫人不赞同道,“现在外面乱着呢。”

    沈妤轻声道“可是沈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怕大姐担心,想去看看她。”

    太夫人转着佛珠的手顿了顿,道“出府可以,但是要多带些人,别不小心被碰到伤到了。将这些事细细说与妘儿,分家那天,让她也过来。”

    沈妤喜笑颜开“多谢祖母。”

    太夫人笑容有些惆怅“真拿你没办法。”

    果然,出府的时候,就看见在搜查的官兵,尤其沈家是要重点盯着的人家。许多人看见官兵都绕道走,就连乞丐也远远地躲到一边。

    大街上,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艰难的在地上爬着,嘴上叼着一只破碗,却是说不出话来。他脸上的刀疤纵横交错,眉毛下两个血窟窿,耳朵没了,手脚尽断。

    有人不忍心,便施舍给他几文钱或一点吃的,有人则用嫌弃厌恶的眼光看着他。

    快到晌午的时候,天气不像早晨那般寒冷,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这时候,一华辆丽的马车行驶过来,有人看到上面的标记,纷纷让路。

    马车里布置的如同雅间,燃烧着炭火,温暖如春。沈妘抱着昏昏欲睡的舒姐儿,道“分家也好,沈家也能清净许多。沈家接连出事,说白了其实都是二房的事。”

    “祖母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便同意了让二叔分出去。”

    这时,马车颠簸了一下,舒姐‘哇’的一声被惊醒了。

    沈妘忙哄她,道“怎么了?”

    车夫道“王妃,马车前面有一个乞丐,小的这就赶他走。”

    “等等。”

    沈妘掀开了车帘,看到那个凄惨的乞丐,面露不忍道“春雪。”

    春雪会意,下了马车,给了乞丐几块碎银子,又让护卫将他拖到一边。

    春柳十分同情道“那个乞丐眼睛瞎了,手脚断了,不会说话还毁了容,真是我见过最可怜的乞丐。”

    沈妘摇头叹道“是啊,真是可怜。”

    沈妤神色平静,哄着抽抽噎噎的舒姐儿。

    吕氏是第一个,沈明汮是第二个,接下来便是沈娴了……

    当然,在她死之前,一定会让她发挥最后一点利用价值,也不枉她费尽心思让沈娴嫁入安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