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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得贾瑚说要自往承德去试探王子腾心思,  贾母先觉得甚好,后想想道“你一年才回来几天?去年你就没在家里过?年,今年又把你使唤出去,  这冬日风雪多,  万一到了承德,  天气严寒,  你再回不来怎么办?”

    贾瑚道“这倒无妨,  新春年年有,  在哪里过?节都是一样。但此事关系族中命运,  比我能在家过?节重?要得多?。王总督家总也不会委屈了我。”

    贾母点头,又道“可如今怕是太子的心?神耳意在盯着咱家,  你忽然跟着去送年礼,  只怕会叫人起疑。”

    贾瑚道“去与不去太子都已注意上了贾家,  便是我不去,  贾家与王家是亲家,也少不了下?人往来。或许太子见是我去了,反觉得咱家对待此事更郑重?,给太子殿下印象还?好些。”

    贾母想想叹道“也是。这时候了,  细枝末节也顾不得许多。若不是珠儿……还是叫他去一趟合适。珠儿是王总督亲外甥,  往舅家去一趟不是什么大事。你就隔着一层,  有些刻意了。不过?有你母亲这层关系在,你又是长房嫡子,倒还?说得过?去。”

    贾瑚便道“既祖母也觉得好,那我就去母亲那里说一声。”

    贾母笑道“你坐,先别急,往王家去是大事,我还?有一桩大事想和你说。”

    贾瑚观贾母神色,  已知她是想说什么。他心?中略作思索,便依言重?又坐下?。

    贾母问“今年你珠大哥的婚事定了,定的是国子监祭酒李家的闺女,你知道了罢?”

    贾瑚道“已经知道。珠大哥说此事是祖母与二婶娘促成,话中对李家闺秀甚是满意。”

    贾母看他说起兄弟的婚事语气毫无波澜,放弃了调侃他,笑叹道“珠儿比你只大一岁,他的婚事说定,也该说你的了。”

    “珠儿是家中二房长子,论起身份不比你高,也不比你有几?家科举出身的娘舅,所以他的媳妇要紧的是出身清流,娘家官位高些就更好,不高也无妨,再别的就是姑娘贤淑懂礼就完了。”

    “倒是你,你一则是家中长房长子,往后你媳妇是要做宗妇的,首先便得稳重端方,心?里能放得下?事,目光也

    要长远。不能像你母亲那样几句话就吓没神了,也不能和你二婶子似的见识短浅。不过?你三个舅舅都在朝为官,还?有你林姑父是你先生,你媳妇的出身倒不一定是清流文官,这能选择的就多了。”

    “咱家现在不比你祖父在的时候了。”贾母一叹“你父亲当家做主,也怕那些文官儿家里不愿意把女儿许给你,你母亲娘家也没有年纪合适的女孩子。我本想着趁今年过年领你各家都走走,让人见见你,知道你和你父亲不是一个德行,兴许就能把亲事说定了。若不然,你又是两年不在家,等你十六七岁,合适的好姑娘都被说走了,怎么办?”

    贾母越说越犹豫。

    贾瑚觉得是时候了,开?口淡淡问道“祖母,你你觉得王家鸾妹妹怎么样?”

    “嗯?鸾丫头?鸾丫头怎么?”贾母先还?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贾母惊了“瑚儿,你……你不是说,你觉得鸾儿和你能相配罢?!”

    贾瑚问“除了年纪差得大些外,别的哪处不合适?”

    他便和贾母说了一回在济南时与林如海说过?的,“为了应付将来长辈询问,早想好的托辞”,什么“家世人脉知根知底教养子女为母着想”等等,又道“只怕除了鸾妹妹外,愿意把女儿许配给我的别家闺秀未必有二品出身。”

    贾母边听,面上震惊之色渐渐消下?,竟甚觉有理。只她最后还是犹豫“鸾丫头年纪终究是太小了些。”

    贾瑚道“如今看着差得大,等我三十岁,鸾妹妹二十四,也就差不多?了。再等我们两个都四五十岁,差六岁又算得什么?这桩婚事定下?对我只有好处,不过?是比常人晚几?年成婚生子罢了。”

    贾母想了一会儿,笑道“得了,叫你这么一说,让我也觉得这真是十全十美再好不过?的一桩美满婚事。”

    贾瑚道“事实如此,只不过?因我和鸾妹妹年岁差得太大,无人往这处想。”

    贾母笑了一会儿,道“我是觉得不错。鸾儿这孩子年纪小小,行事却大,性子也坚忍,三岁看老,我看比你母亲刚强,也比你二婶子大方。瑚儿,婚姻大事非比儿戏,你可认真想好了?”

    贾瑚道

    “祖母,说句实在话,真要让我和别的女子一起生活,倒不如就是鸾妹妹。”

    他话里故意露出一两分无奈,叫贾母察觉。贾母也无奈了,叹道“你这孩子,真是……想想也是,你幼时也见了不少世交亲友家的姐妹,倒是只有鸾丫头合了你的眼缘。你年纪越长大,现连丫头都不用,真是……”

    贾母努力压下?怒火“都是你那不成器的老子惹出的祸!”

    贾瑚见贾母以为是贾赦花天酒地给他造成了心?理阴影,越发要道“别家女孩子纵好,我也懒得知道她好不好。再者说亲相看不过?几?日,怎能知道那姑娘一定是好的?别进了家门才知道有许多不好之处,那时后悔也晚了。倒是鸾妹妹自小就与我相识,我看她也好,她看我当也不错,倒还?合适。晚几?年成婚,我还?能多自在几年。”

    贾母此时已被贾瑚说得定了决心,道“鸾丫头是温夫人嫡出女儿,你母亲和温夫人两个极好,这婚事你母亲当是愿意的。倒是你父亲那边不好说。”

    贾瑚道“这也不难办。只和我父亲说,若我和鸾妹妹婚事定下?,王总督自然是向着女婿多?过?妹夫。”

    贾母摇头叹道“你这孩子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贾瑚道“在祖母这里,我没甚不好说的。”

    一句话说得贾母软了心?肠,她道“好,在我这里无人,说说便罢了,外头去不许混说。你先回去预备往承德去罢,这事我和你爹娘说。却还得找个媒人才好。”

    贾瑚起身道“倒可请四姑母做媒。”

    贾母笑道“你真是什么都打算好了。”

    贾瑚道“还?有一事。祖母,鸾妹妹比我小许多,两家婚事真若定下?,怕有人起心?思给我塞丫头塞侍妾。我不耐烦应付这些,一应还?都请祖母替我挡挡。”

    贾母道“这你放心,不管谁敢弄那些乌七八糟的,还?是有人自己起了歪心扰了你,我都饶不了他们!”

    贾瑚行了礼,转身走之前,略带不放心问道“祖母,咱家看鸾妹妹千好万好,王总督应也会愿意把女儿许给我罢?”

    贾母思忖一会,道“这事能成。你自己前程现放在那里,咱家又知根

    知底,对鸾丫头来说,来咱家也不比往外头寻去强?你母亲绝不会难为鸾丫头,这对温夫人来说,便比别家强太多?了。且你父亲虽混账不顶事,但咱家请你姑母去说媒,王总督看你姑父姑母待你如亲子,当也会同意的。”

    “今次我先写封信给温夫人提一提这事,等年后请你姑母做媒。你今年过年就在王家过罢,多?和王总督商议商议朝中的事,好让王总督多看看你,也放心把姑娘许给你。”贾母笑道。

    贾瑚出去后,贾母独个在屋内想了一会儿,叫人拿她私库的册子来,从上头圈出不少名贵器具首饰等物,命人拿出来精心?装上,又叫人侍候笔墨,亲给温夫人写信。

    这些都弄完了,已经该用午饭。用了些饭菜略歇歇,贾母方命去请大太太来,再着人看大老爷在家没有,若在家,一并请来。

    张问雁听得是婆婆传唤,赶三赶四的就来了。因她这些日子很是挑了几?个颜色丫头给贾赦,贾赦还?没新鲜够,最近几?日都不往外去,也在家中,便也忙着来了。

    贾母见了他两个,还?是命丫头都下去,详细说了要给贾瑚求娶王熙鸾之事,道“我看这桩婚事是没甚不好,若全依我,我是觉再无不妥。便是两个孩子年岁差得大些也无妨。瑚儿晚两年娶妻,也别叫耽误了功课,等中了再成婚,不是更好?但你两个毕竟是瑚儿亲父母,所以还是得问问你们的意思。”

    张问雁心?内比对过一回贾母说的话,和贾瑚从前在她面前说的话,真是满心?疑惑苦涩,不知哪个才是贾瑚心?中真正所想,也未曾想到贾瑚竟能这么快就说通贾母,早惊了。

    贾赦因今夏贾珠定下?了国子监祭酒家的闺女,正心里有些酸,早铆足了劲儿预备给贾瑚也说一个大家子闺女。可他素来和清流家并无交际,平素所往来的也都是酒色之徒,一群人在一处,不是吃酒就是说女人,要么说些古董字画世俗经济,胡扯八道,哪里去打听好姑娘?

    他正想着这几?日便和张问雁说说,把贾瑚的婚事放在心上,今日忽听贾母已给贾瑚选好未来妻子,还?说得头头是道,甚有条理,心?下?竟然有些感≈xe863;。

    正

    二品直隶总督嫡女,不比那从四品国子监祭酒之女好上百倍?嘿嘿,还?是王子腾嫡出闺女。本来妹妹就不比女儿亲,等瑚儿娶了鸾丫头,这妹夫怎比得上亲女婿?看老二媳妇还?怎么在府里嘚瑟!

    鸾丫头确实是好姑娘,平日每每见了,都笑模笑样的,叫人看着喜欢。就是她年岁小些也不怕!到时候他多?给瑚儿几个绝色丫头就完了!

    因此贾赦立时就道“母亲说得甚好,我也觉得鸾丫头和瑚儿正是相配。不如这便请个媒人提亲去罢。”

    贾母真是没想到竟是贾赦一点磕巴都不打?的就同意了,反倒是张问雁面上有些为难之色。

    长子好容易听她一回,贾母尽量放软了声音道“老大,你也别太急。瑚儿是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可他翻年才十四,也不算太大,鸾丫头更是小呢,翻年才八岁。你若觉得行,今年往王家去送年礼,咱们就让瑚儿过去,也让王总督看看咱家孩子多?出息。我这里写一封信给温夫人,先打?个底。等翻了年,我就请你四妹妹做媒去说和,如何?”

    想到贾瑚先生林如海是正三品布政使,贾赦心?内更加熨帖,笑道“那咱家可得多?给四妹妹抬点谢媒钱!”

    贾母笑道“这是自然,我也舍不得叫你妹妹白跑一趟。从山东先回来家里,再往承德去,再回山东,这一来一回不是小半年都过去了。”

    说到此处,贾母心?里又开?始发愁林如海贾敏的子嗣问题。

    本来他们两口子就三十多?了还?没个孩子,今次再为了瑚儿的婚事让敏儿一走三四个月,不是更耽误了?

    但想想若贾敏不亲自出面,只怕也不能说≈xe863;王子腾答应婚事,且林如海贾敏都起了过?继贾瑚子嗣为孙子的心?思,让贾敏把这桩婚事说成,对林家还是有好处的。

    贾母便把这桩心事压下?,和贾赦道“你既同意,那我这里便无事了,你且去罢。”

    贾赦起身笑嘻嘻道“多?谢母亲替瑚儿操心?!等事成了,儿子也多?给母亲抬好东西来!”

    才说了两句人话,又成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贾母懒怠多?说,只道“瑚儿是我孙子,我给他操心?婚事不是应

    该?我不耽误你的事了,去罢。老大家的,你送了你老爷再回来,咱们两个商量商量。”

    张问雁送走贾赦依言转回屋内,给贾母行了礼,坐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贾母问她“连你老爷都知道这桩婚事的好处,你怎么反糊涂起来?你是不满意王家,还?是不满意鸾丫头?去年你不是还和我说想把凤丫头说给琏儿?如今鸾丫头比凤丫头出身也高,人才品貌也更好,配瑚儿正正合适,你倒又不愿意了。”

    张问雁听出贾母话里含着不满,忙道“儿媳只是一时没想到。这瑚儿和鸾儿差着六岁,我听了吃惊,并不是不愿意。”

    贾母道“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瑚儿自己和我说晚两年成婚,也不耽误了他读书。他四姑父是二十岁成婚,二十一岁中的探花,按瑚儿也二十一岁能得中算,那时候鸾丫头也十五了,再过?一年十六成婚,不也很好?你这个多心?多?思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张问雁不敢说什么,挤出笑来道“老太太说的有理,是我想得太多了。只是还有一件事。若瑚儿和鸾儿婚事定下?,鸾儿就不好上咱家来了。”

    贾母道“这有什么!瑚儿是常年不在家在外求学的。便是他在京里,鸾丫头才几?岁?大家子都是内外分明,左不过?让琏儿再搬出去就是了。长嫂和小叔子确实不好天天相见的。”

    “我倒想让鸾丫头多在咱家上几?年学。我有你和王氏两个儿媳妇,对我孝顺是没得说,偏都有些不足。你是多思多?心?,王氏是目光有些浅薄。我要亲看着鸾儿有没有这些毛病,若有,早日教她改了才好。”

    张问雁勉强应是。

    贾母叹道“我话说得不好听,但都是实话。咱家未来都在瑚儿身上,他的媳妇人选甚是关键,鸾丫头……已经是咱们家能给瑚儿说到的最好的闺女了。”

    见张问雁神情还?有些郁郁,贾母皱眉“你怎么还?不高兴?你还?发愁什么,和我说说。”

    张问雁努力让自己的笑更自然“老太太,没有什么。”

    贾母看她两眼,道“我知道了,你是舍不得瑚儿往王家去过?年?哎,叫我怎么说。瑚儿终身最关键就

    在这几?年,等他考中了,又成了婚,怕没有你的好日子过??不要舍大求小。”

    张问雁起身领训。

    从和贾瑚说话算起到现在,贾母已是忙了一整日,早说得累了。她最后命人把上午挑出来的东西抬给张问雁,道“这是我挑出来的东西,跟着家里年礼一起送给温夫人罢,也算是我老婆子一点诚意。”

    张问雁对着单子看了,见都是什么整块青玉雕的竹夫人,掐丝珐琅的百花高瓶,足有二尺高的红珊瑚盆景,成套羊脂玉的首饰,满翠的葫芦玉佩等等,惊道“这也太让老太太破费了。”

    贾母闭眼摆手“这有什么。我的东西终归都是你们小辈的。这些给温夫人送去,婚事成了,温夫人也都会添在鸾丫头嫁妆单子上,最后还是咱们家的。”

    张问雁再三谢了贾母,命众人小心?抬着东西回了自己院子,发呆半日,命人拿纸笔,也给温瑛写了封信。

    老太太给大房抬了十几?抬好东西的事儿,没过夜就传遍府上。

    贾赦专找张问雁问了一回老太太都给了什么东西,听完惊呆了,也不知是想的什么,从自己所珍藏古董字画中挑了好几样出来,也给张问雁,说给王家送去。并忍痛抬了一万银子给张问雁,说给贾瑚置办聘金聘礼等。

    张问雁收贾赦的银子是再不客气,又着实吹捧贾赦一回,把他捧得心?满意足,才带着银子回房去了。

    贾赦被捧得飘飘然,自以为也是一等的好父亲,命把贾瑚唤来,又给他三千银子,道“这些钱给你路上花用,到了承德别丢咱家的人。”

    贾瑚接贾赦的银子也毫不手软,只他没说什么好话,淡淡谢了一句,贾赦早习惯他这副样子,也不在意。

    至晚,张问雁把贾瑚请来说话。

    “按着家里规矩,嫡子娶亲是照着一万银子置办,因你是嫡长子,额外再有一万。如今你父亲又给了一万,便是三万。说不准等婚事定下?,老太太和你父亲还?能拿出钱来,怎么办也能丰丰富富的完事了。”

    贾瑚道“鸾儿是正二品大员嫡女,什么排场也能当得起。况温夫人一向疼女儿,鸾儿嫁妆必不会少,咱们家聘礼少了也不好看。”

    张

    问雁道“这倒是。当年你敏姑母出阁时,林家送来的聘礼聘金加起来足有三万,你敏姑母带着五万嫁妆三万聘礼出的阁,那真是十里红妆,京中没有姑娘不羡慕的。又都说林家虽没了主事的太太,林探花却知礼。”

    贾瑚道“敏姑母当得起,鸾儿也当得起。母亲定下?什么日子让我过?去?”

    张问雁道“今儿已经是十一月二十八,再晚也不好。十二月初三是好日子,宜出行,你就那日过去罢。”

    贾瑚道“多?谢母亲替我打?点。”

    因这婚事未成,不好大肆说出去,张问雁屋内照旧是除了罗嬷嬷外没人的。

    她终究没忍住,幽幽问道“瑚儿,这下?你可心满意足了?”

    贾瑚道“婚事未做定,不算心?满意足。倒可见我有眼光,所选中的人不但母亲喜欢,连老太太并父亲都中意。”

    张问雁觉得有些心?梗,别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了,摆手道“去罢,回你屋子收拾收拾去。还?有琏儿念叨你一年多了,你这就要走,也多?和他说说话罢。”

    贾瑚并不留恋,行了礼转身就出去了。张问雁看着他的背影又觉得心?塞,独个揉了好一会儿心口方缓过?来。

    等贾瑚回到前院书房时,正是贾琏才从贾母处吃了晚饭说话回来。

    兄弟两个在院门处遇见,贾琏见了贾瑚,不似平常一样笑着喊哥哥,而是低头站在贾瑚面前,一句话也不言语。

    贾瑚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和他并排走到自己正房内。

    把贾琏按在榻上坐了,贾瑚叫人都出去,关上门,从袖中取出帕子递在贾琏低着的脸前。

    贾琏面上早已纵横交错都是泪痕,他伸手接过帕子,胡乱在脸上擦拭。

    贾瑚自书架上取了本书,坐在另一边榻上无声翻看。

    屋内无人说话,只余贾琏的啜泣声。

    “哥哥……”许久之后,贾琏抽噎着开?口,“哥哥,祖母和我说,今年哥哥要去承德过?年,是吗?”

    贾瑚道“是。”

    “那哥哥去承德过?年,是为了让王总督多看看哥哥,是吗?”

    “是。”

    “哥哥,哥哥……祖母说,家里想给哥哥求娶鸾妹妹,是吗?”

    “是。”

    贾琏

    不再发问,手紧紧攥着帕子。

    贾瑚放下书看向贾琏,道“琏儿,一家有两个女儿,不可能都嫁给同一家的兄弟。”

    贾琏低着头,哽咽道“我知道。”

    “所以哥哥。”贾琏抬头,眼泪汪汪的看向贾瑚问“哥哥,你和鸾妹妹定了亲,我就一定不能再娶到凤妹妹了,是吗?”

    “按常理说,是这样的。”贾瑚下?了榻,从架子上新拿了帕子递给贾琏。

    贾琏松开攥得皱巴巴的帕子,接过新手帕,捂在脸上,压抑着声音大哭起来。

    贾瑚摸摸他的头,轻轻把他抱在了怀里。

    荣国府西北角,王宜和站在屋门口,看东边小院西屋的灯暗了下?去,才慢慢放下扶着门框的手回了屋内。

    她出阁时陪嫁来的几?房陪房去的去放的放,到得现在只剩了一个郑好时家的。

    荣国府内一应大小诸事,现都是张问雁和贾母掌着。王宜和手里只管着她并贾政前后三个院子的事。知道贾瑚渐渐长成,荣国府的中馈越来越不可能掌在她手里,王宜和已经消了相争之心?,如今只一心?盼望着贾珠和贾元春出息。

    所以不管郑好时家的怎么央求,下?跪赌咒发誓绝不给她丢人,定然不会贪污耍滑,王宜和都没再松口给郑好时家的在府里找个差事。

    贾政身上六品工部主事也不知何时才能往上升一升,贾珠和贾元春的将来且还?得靠着贾母并贾赦张问雁这大伯和大伯娘。

    娘家是位高权重?,但贾珠和贾元春毕竟是贾家子嗣,和本家的叔伯兄弟总不能处成仇了。

    大嫂子那边她能让就让,不能再得罪,还?得好好孝敬老太太。老太太是超品国公夫人,保龄侯长姐,这几?十年不知存下?多?少私房。单看老太太一去说,珠儿的婚事就顺顺当当成了,便知道老太太手里略漏点东西出来,就能保珠儿和元春无忧。

    王宜和本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可是今日老太太不声不响叫了大老爷和大嫂子过?去,也不知都说了什么,大嫂子走的时候带了多?少东西回去!

    王宜和咬牙散银子使人打?听是发生了什么,偏是半点儿没打?听出来。

    等到了晚上,终于听得一句

    是老太太命瑚大爷今年往王家去送年礼,那些东西都是老太太要送给温夫人的。

    王宜和心?中诧异,晚间没忍住和贾政说了两句“要给大嫂子送东西,老太太怎也不和我说,还?叫瑚儿送去?”

    贾政便有些不高兴“老太太给大舅兄家里送礼你还?不乐?”

    王宜和忙道“不是不乐,这不是有事儿没弄明白。论理,珠儿才是大哥大嫂子亲外甥,让珠儿送去不是更合适?还?有这忽然送去这些东西,往年也没有这个理呀?”

    贾政越发沉了脸“一来一回就为送个年礼,最少得一两个月不能读书做文章,真耽误了珠儿的功课你就高兴了?瑚儿是长房长子,让他送去有甚不合适的?还?要,老太太要做什么,哪有先和儿媳妇说的理?”

    这话不轻,王宜和忙起来否认。说了几?句,贾政稍稍缓了神色,到底没在王宜和这里留宿,起身往东边院子西厢房赵氏处去了。

    王宜和左思右想不明白怎么今日贾政气性这么大,明明这二年间她一直提着小心伺候,可以说是再没有比她更贤惠解意的了。因平日无事,连诗词她都学着看起,得空还问问元春,就是为了能和贾政多说上几?句话。

    今儿是怎么回事?

    郑好时家的见王宜和面色不虞,斟酌着劝道“太太别为东院那两个小蹄子烦心,不过?是玩意儿罢了,老爷也是一时的新鲜。”

    王宜和瞥她一眼“一时的新鲜?一时新鲜新鲜了一年多?真论起来,周氏不比赵氏颜色更好看些,性子也更招人疼?”

    郑好时家的讪讪笑了,心?里也纳闷怎么赵氏那上不了台面的偏老爷那么喜欢呢。

    王宜和坐在妆台前拆头发,和郑好时家的道“天晚了,你快家去罢。如今天冷,再晚些小心冻着。”

    郑好时家的讨好笑道“服侍太太,不觉得累,也不怕晚。”

    王宜和不再言语,郑好时家的没得着趣儿,只得讪讪的行礼走了。

    等都收拾好了躺在床上,王宜和细想今日的事,还?是不明白贾政为何生气。本来就是,老太太要给她娘家东西,她却一点儿也不知道,问问怎么了?珠儿不是哥哥亲外甥?府里的事她已经半

    点不插手,自己娘家也不能问了?

    东院西厢房内,贾政喘吁吁的从赵氏身上下?来。赵氏顾不得自己歇歇,拿锦被掩住胸口,往外唤人打?水来。

    外间丫头婆子们早候着。听得里头叫人,提着铜壶的婆子往已经有着凉水的铜盆里倒热水,一边试着水温。试到水温正好,另一个婆子忙端着盆进到里边。

    赵氏自家松松披了件衣裳,先给贾政擦拭干净,方自己擦过一回。都收拾好了,她打发人出去,躺回床上,娇声问道“老爷今儿心情不大好。”

    贾政有些不耐“你问这些做什么。”

    赵氏挨了个冷脸,也不气恼,越发放软声音,笑道“您是我的老爷,老爷不高兴,我怎么能放得下?心?呢。”

    贾政略咳一声,道“不是什么大事,与你也无干,睡罢。”

    说着,贾政当真闭了眼。赵氏借着微光看贾政一会儿,见着实不能再往下?说了,方也闭眼睡了。

    服侍老爷也一年多了,她一直比周氏多?好几倍的宠,怎么周氏没≈xe863;静,连她也没≈xe863;静?

    等年下的赏银下来,还?是得攒起来,悄悄请个大夫看看。

    一年多才从二等丫头提成一等丫头,也不过?是丫头。住着一排三间厢房,连个贴身使唤的丫头都没有,一个月一两银子的月例,够什么?一直没有孩子,甚个时候能提姨娘?看大老爷那边二十来岁没身孕的丫头,一年年不知打发出去多?少。她离二十岁也没两年了。

    老爷看她也不过?是个玩意儿。等有了孩子,才好提姨娘,想必老爷也能看她重些。没看大老爷院子里的云雀现挺着个肚子,人人尊她?

    旁边赵氏已经睡熟,早闭眼说要睡的贾政还没睡着。

    自从出了孝,大哥大嫂子住进荣禧堂后,他总觉得老太太不如以往更看重?他。

    就比如今日,为甚给王氏娘家送东西去,是找的大嫂子而不是找王氏?王氏也是没用!不是她自己在老太太面前讨不着好,老太太也不会特特绕过?她去找大嫂子。

    如今王家越发势大,舅兄是二品总督,他只是六品主事,连老太太都要给王家夫人送东西。王氏是乖顺,可他总觉得他做丈夫的倒似要去俯就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