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想太多。”朱棣一边低着头写着,一边跟朱瞻垶说着。
“你之前也说了,这锦衣卫的指挥使权利过大,不过也只有在君主庸弱无能的时候才会使其壮大,但现在显然不是那样。”
“最起码,你爷爷我在的时候这纪纲还不敢乱动,而你爹他虽然外表看起来庸弱,但内心实则缜密得很,是决然不会让锦衣卫这柄利刃出现噬主的情况的。”
“再看看你,你比爷爷差不了多少,甚至爷爷在你这个年纪还没有你出色呢,要说这纪纲就算是在你爹面前能翻得起风浪来也不可能在你面前搞七搞八的。”
“既然我们老朱家三代之内无忧,爷爷又何必着急动手?白白损失了一把好刀。”
“也是。”朱瞻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纪纲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发挥最后的余热,也算是值了,毕竟他也算是为我们大明王朝稳定了局面了。”
这话说起来多少有些不太要脸,你把脏活儿累活儿都甩给人家,最后还要拿人家的脑袋平息别人的怨气,给了人家一口好大的锅不说还美其名曰这是好事儿。
太不要脸了!
不过也没办法,朱瞻垶知道这是他必须要经历的过程,不然的话他永远都只是一个理论家,不可能成为老爷子这样的实干家。
“你能想明白就好。”朱棣放下了手中的毛笔,一脸欣慰地看着大孙子。
“行了,想来这事儿也让你没少着急,爷爷都安排好了,你也回去休息休息吧。”
“一会儿还有人要过来,爷爷就不留你吃饭了,等这事儿解决了咱爷孙俩儿再好好的吃点儿好的。”
“那爷爷,孙儿就回去了。”朱瞻垶见状了然地站起了身,向老爷子行礼告退。
既然要让纪纲背锅,那肯定是不能让纪纲跳反这种事情发生,这种事情除了老爷子之外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从纪纲的角度上来说,这个时候太子爷可以在场,但皇太孙还不够分量。
哪怕是眼下朱瞻垶这个皇太孙的风头要远盛与朱高炽这个太子爷,甚至有稳压一头的趋势,但要让纪纲好好的背锅,那老爷子就指定得许诺他点儿好处。
比如保住他的家人之类的,在这种情况下朱高炽这个太子爷显然是对纪纲来说更重要的,毕竟朱棣是今天,朱高炽是明天,而朱瞻垶是未来。
要是当下都管不了,那还谈个屁的未来?
事情有了着落,朱瞻垶的心里也放松了不少,熘熘达达地就回到了春和宫。
“回来了?”才一进门,朱瞻垶就被自家老子吓了一跳。
“不是啊,爹。”朱瞻垶一脸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老爹,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丝未消的惊季。
“您以后能不能别在门口儿堵我?我又不是不回家,您在这儿堵着不是纯吓人吗?”
“人吓人吓死人啊喂!”
“这大白天的,又没有鬼,你害怕什么?”朱高炽不咸不澹地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很是平静。
“再说了,你要是没做什么亏心事儿的话你害怕什么?”
“这和亏心事儿有些关系吗?啊呸!儿子就没做亏心事儿!”朱瞻垶有点儿被带偏了。
“不是,咱们回归正题,您在这儿堵我干嘛啊?”
“去你爷爷那儿了?”朱高炽心里有疙瘩,也没心思跟大儿子扯澹,所以就顺坡下来了。
“对啊,鲁商刘家的人来找我这事儿您应该知道的吧?毕竟我又没让朱铭和刘正避着您。”
朱瞻垶很不在意地坐了下来,言语之间都尽显放松的态度。
“那看你这个样子,你爷爷都做好准备了?”
“对啊。”
“那就行。”朱高炽点了点头,然后就站起来准备离开。
“这就完了?”朱瞻垶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老爹。
合着在门口堵我就为了这事儿?您着什么急呢?我还能不告诉您是咋的?
朱瞻垶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他老爹的心中已经全然变了,变得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孩子,而是皇太孙,大明王朝真真正正的皇太孙,不管是身份还是能力双重意义上的。
从之前最开始对帖木儿帝国的谋划时朱瞻垶是瞒着他老爹的,直到后来才坦白,后来更有郑和与王景弘的事情,而且直到现在还没坦白。
这让朱高炽这个做父亲的心里多少有些患得患失。
儿子长大了,不跟自己亲近了诶……
嗯?好像儿子本来就不咋跟他亲近……
“对了。”朱高炽都已经走到门口了才突然转过头来。
“你爷爷给朝鲜的敕旨已经发到文华殿了,你让你院子里的那些个女人们都抓点儿紧,把信写好了交给我,我好让人发出去。”
“知道了。”朱瞻垶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这封信已经不是家书了,而是为了联合朝鲜这个从属国围堵甚至是剿灭建州卫的事情,是正事儿。
眼下商人的事情马上就要处理了,如果不抓紧把建州三卫的事情一并处理了,那么商人的事情就会让建州三卫的人打草惊蛇。
虽然现在的女真实力还很弱,毕竟成化年间的那场灾难他们都抵御不了,但朱瞻垶向来都将斩草除根奉为上策。
匹夫之怒,血溅五步。
听起来没什么可怕的,但若是这溅的是他的血,那朱瞻垶就不喜欢了。
……
锦衣卫,尤其是永乐年间的锦衣卫,在办事效率上还是没得说的。
当天夜里,本来因为宵禁而紧闭的玄武门突然打开了侧门,两名身着锦衣卫服饰的人策马奔出。
在宫中骑马,虽然已经到玄武门这里了,但宫里就是宫里,是不可能允许骑马的,除了朱棣这个皇帝。
宫门守卫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着远去的纪纲和那名没见过的锦衣卫,谁都知道发生大事儿了。
鲁、豫、浙、冀、徽五个地方,浙江最近,河北最远,但锦衣卫办事,尽管放心!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浙江苏州府、松江府、嘉兴府等地很多的地方发生了近乎完全相同的一幕。
激烈的马蹄声响起,让周围人家都好奇的打开窗子观望了起来,但在看到马背上那身着锦衣卫服侍手持钢刀的身影,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然后迅速的关上了窗户。
辰时过半,大街上仍旧空无一人,锦衣卫们也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锦衣卫们围成圈,押解这大量的人,男女老少都有的那种,胯间的钢刀还有鲜血滴沥而落。
“禀告!”突然,一名锦衣卫跑了上来,在那个明显是小官儿的人耳边说了几句。
“你、你、你!各自带三十人去追,中途不要联络地方官员,尽量做到一次完成!”
“是!”
人数本来就不算很多的锦衣卫再次被分出去了一些,而剩下的人则是押解着那些男女老少朝着码头的方向前进。
被押解的人群之中,有几个男子面露绝望。
浙江还只是个开胃菜,后续在下一个比较近的安徽再到最北面的河北,几乎沿海的每个地方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最后被羁押起来押解进京的人数超过了三万人。
十五日之后,春和宫,朱瞻垶自己的小院子里。
“殿下!”刘正匆匆地走了进来,附在朱瞻垶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
“嗯?”朱瞻垶皱起了眉头。
“从锦衣卫那边听来的?你现在是腾骧卫了,虽然爷爷可能不介意,但还是得讲究点儿规矩,以后不要再跟锦衣卫那边有非公务或者超过私人关系的联系。”
“回殿下,小人没有。”刘正并不惊慌,低着头开始解释。
“这消息是刘明正派人给您带来的口信儿,并非是小人自作主张向锦衣卫打听的。”
“嗯,那就行。”朱瞻垶点了点头,对于刘正,他其实还是相信的。
刘正不愧是锦衣卫出身的人,能力很强,也守规矩,最起码在成为腾骧卫之后的这段时间内没有出现过什么问题,而且还帮着朱瞻垶处理了不少的问题。
“对了,鲁商刘家那边的人问出什么来了吗?”朱瞻垶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儿。
在锦衣卫出发之后,刘正也跟着刘明正去了山东,并且保证了刘明正自出宫之后到山东的这段时间内没有跟他们家族的人有任何联系。
再之后,刘明正才在鲁商刘家提审了八个嫡系子弟。
今天这是刘正刚回来。
“回殿下,问出来了一点儿东西,但意义不大。”刘正弓着腰汇报着。
“鲁商刘家中有几个纨绔子弟跟晋商以及晋商的姻亲王、张、林、钱四家中的嫡系或旁系子弟有些联系,不过那也仅限于平日里的吃喝玩乐,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小人随着从这些人口中问出来的一路调查,甚至还去了锦衣卫让其帮忙,但都没有查出来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那些人似乎只是纨绔子弟而已。”
“嗯,知道了。”朱瞻垶点了点头,然后闭起双眼不在说话。
其实鲁商刘家有没有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他并不是很在意,因为他清楚鲁商刘家不可能涉及到那些太过分的事情。
比如之前晋商勾结瓦拉行刺的事情。
如果真有这种事儿,那鲁商刘家也不会脱离他们的联盟反水来找他了,那样的话还不如负隅顽抗呢。
再说了,朱瞻垶本来就打算是利用一下鲁商刘家,如果他们日后还算是听话,那就给拴上一条绳子好好的养着。
但如果不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