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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水榭墨韵

    院内一片富丽堂皇之景,只见青竹弥翠,拥拥环护一色水磨粉墙,中庭处有山石点缀,炳灼奇花,一带清流倾泻潺湲,汩汩之声不断,其声入耳,又使人旷心怡神。入门处有三间垂花门楼,明漆艳彩,由甬路相衔,底砌四方抄手游廊。

    走出了院外,垂花楼前匾额之上三字行书——“温筠苑”,字韵之间神逸飘然,犹如龙伸蠖屈,凤翥鸾回。行不多远,眼前微露羊肠小径,渐转西廊,越过了馥郁飘香的百花园,豁然开朗,此处则是一片影落青黛的明湖,一条青石板横跨在了湖溪之上,与回折的水廊相衔,毗连着湖央的水榭楼台。

    “前方便是墨韵阁!”尹筠在前边走边道,也未回头,声音从风中传来,时而清晰时而渺。程子轩倏尔停步,遥之所望,只观五层重檐悬与台基之上,青转黑瓦相砌,白栏绕阶,上顶卷棚,三五廊宇衔穿左右。

    “墨韵阁?”程子轩在心里数了几道,没再多想,便紧跟其后,登上了青石板,又度了数墩石桩,当一脚踏上了水廊时,忽觉得脚下一阵硌疼,走廊的一尺之地,由卵石铺砌而成,位于正中,两侧则是白石铺路,平平正正,远远观望通彻幽处,水廊折曲环湖,直通楼阁。

    辗转了几处回廊,到了楼前,额枋之上“雨榭墨韵”比之“温筠苑”神韵盛而不娇,此时尹筠转身道:“我家先生他素来不爱见客,询问之时最好芟繁就简,他若默言不答,那便是不愿与你交谈,待会你听我的就是。”

    程子轩点了头,跟着走进了楼阁,前行了数步后,尹筠停下道:“此处建于湖央,四方流风,空气润和,也是府中的藏书之地,我与阿弟每日随着先生前来做功课,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阿爹却是从未阻拦过,现在我就带你去先生住的地方。”

    两人往木阶处走了过去,上了两层后光线骤暗,此地无窗,不透一丝的风气。程子轩微微皱了一下眉,没待心想,尹筠便扶着木栏回过了头来,时而避着程子轩看去的视线,微道:“先生双目已瞽,他看不见眼前的东西,住的地方便是昏暗了一些,前方的路你要当了!”说罢眼睛便张惶的逃离了出去,脚下的木阶也跟着蹬快了一些。

    刚进到了木屋,便有一股檀香入鼻,屋内掩暧无光,却有一微烛在闪烁,远远的视看,只见筵席之上,有约莫二十有旬的男子,生出一头雪白长发,淌于黑衣之上,未绾未系,又似流水一般。他手执书卷,微微的躺坐于案前,眼眸上下而视,又作阅书细读状。

    程子轩看了一眼四周,见屋中只此一人,心中彷徨了许久,不明思道“如此的年轻怎会有一头白发,更何况双目既瞽,又怎会阅起了书来?”

    此时尹筠走向了前去,侧站在了一旁,欲想回头一眼,故作了镇定,她看向了白发男子道:“先生”刚讲出两个字,只见男子伸出右手止住了音,又待了须臾之时,便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抬眼向尹筠道:“‘薄妆浅黛亦风流’下句应当对接?”

    女子刚削落了张惶,随即张口道:“先生,下句应是‘见人羞涩却回”这一个“头”字还未出口,尹筠忽地瞪大了眼睛,微微皱了眉心,抿起了嘴唇儿,带着渐红的脸缓缓低下了头,在烛光的飘烁下,红晕却是更艳了一些。

    男子微微泛起了嘴角,浅笑道:“你这般的羞怯,以后还怎得嫁人。”说罢捋了捋衣袖又道:“让门外之人也进来吧。”

    尹筠呆想了片刻,抬眼间只见男子又捧起了书卷看了起来,说是也奇怪,烛光倒像是故意飘烁的一般,此处不透一丝的风气,反而是随着男子的起伏而拍动。这一幕程子轩早有了察觉,他在尹筠那若有若无的目光注视下,走到了桌案前,拱手道:“先生你可知黄泉海眼?”

    男子看起了书来,十分入迷,程子轩等了有半盏茶的光景,正欲要再次询问时,男子忽道:“也不知是谁起的名字,果真是庸俗!那不就是一个冒着腥臭恶气的海眼么,怎么连南浔的人也赶来凑起了热闹!”

    程子轩愣了一下,忽然醒悟张口道:“有闻先生经多见广,更有博学之才,对这海眼之事,可知一二?”

    男子淡然笑道:“说来也是西山墓囚湖中的怪事,听说那里有个猎人,在林子中打着了一个兔子,回来之时便被一条大铁链子给绊了脚,这猎人自然好奇,便顺子链子给寻了去,然前行了几里之地,到了跟前,这才发现眼前是一片蔚蓝无垠的湖水,他脚下的铁链子,正源于那湖中的海眼处。”

    讲到此处男子顿了顿,又翻起了一页书卷,顺下了心来又道:“那猎人性子倔,自然不肯放弃,便寻来了同村之人,顺着铁链子就往外面拉,拉了足足有五里之长,仍不见底,寻而未果,便草草的丢了去。几人离开后,直到了第二天,海眼之上就冒出了黄色的臭水,腥恶之极,湖面之上到处飘着死鱼蟹虾,就连整个村子的人,仿佛在一夜之间突然澌灭无影。”

    程子轩脸色大变,心中万分紧张,也没敢多想,就赶紧向男子拱手问道:“那先生可知,去此地的路该如何走?”

    女子皱眉问道:“先生的话都说的很清楚,你怎么还要去呀,那里是很危险的!”程子轩顿了顿,若有所思,他看了一下眼前的白发男子,只见他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书卷,却是笑道:“筠儿,你莫要为他担心,反正送死的人也不止他一个,黄泉路上不差无人为伴。”

    “啊?”

    程子轩沉道:“魔宗之人向来阴狠恶毒,我想师兄们还不知,他们也来到了此地,我要尽快告知师兄,让他们多加提防。”

    “一路往西行二十里,越了西山再行二十里,过了十里河谷往东再走五里,当你闻到了臭味,那便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