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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大的痛苦,令云冽紧绷的身子微微颤抖,鼻端呼出的热气,仿佛卷着一团烈火。

    沈青杉偏了偏头,让他的下巴落在她肩窝。

    她抱着他,温言安抚“擎之,你的心意,我都知道,我不怪你。”

    顿了顿,缓缓吁出一口浊气,一字一顿地道“我从没怪过你。”

    云冽仿佛一张拉满的弓,被猛的一刀斩断弓弦,整个人都松了下来。

    他死死地闭着眼,泪水从眼缝汩汩溢出。

    “擎之,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嘶哑沉闷的声音,从牙缝与衣物间艰难挤出。

    “不要迁怒岳渊停,这不是他的错。”

    云冽呼吸一滞,默了片刻,才哑声问道“你爱上他了?”

    沈青杉眯了眯眸子,心口蓦地一空“你这样想我?”

    云冽呼吸粗重,心跳快得失了节奏。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些天,她和岳渊停比武饮酒、纵马同游,招摇过市,逍遥得很。

    沈青杉有满肚子的委屈,可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吞了下去。

    “云冽,我曾许你,若不能嫁给你,我便终身不嫁。可圣命难违,我无可奈何。”

    “岳渊停是皇上硬塞给我的夫君,我不能拒绝。你若动他,便是连累无辜,陷我于不义。”

    “沈青杉从前只爱过云冽,今后……”

    “今后如何?”云冽捧着沈青杉的脸庞,借着薄薄的月色,忐忑地望着她的眼睛。

    “今后,听天由命。”

    云冽浑身剧烈一颤,却又哑口无言。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别说沈青杉一个小女子,即便他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还不是束手无策?

    良久,他才闭着眼睛,深深一叹“你放心,我不会动你的……”

    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道,“夫、君。”

    沈青杉只觉得鼻腔仿佛进了水,涩得难受,想哭却又哭不出来,有种窒息的压抑感。

    云冽从怀里掏出双鱼玉佩,放在沈青杉掌心里,双手缓缓合拢。

    “这枚玉佩,全当我送你的新婚贺礼。”

    沈青杉潸然泪下,死死地咬着嘴唇,强忍着哽咽。

    “走吧,我送你回去。”

    云冽咧了咧嘴,想笑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得作罢。

    回到青羊街口,云冽便顿住了脚步,没再往前。

    他目送沈青杉消失在夜幕中,默立许久,才掉头离去。

    次日早朝,云冽出列请旨。

    “岳儿即将回京,北境无人镇守,终归是个隐患。臣弟请旨赴北境镇守,请皇兄恩准。”

    皇帝挑了挑眉,不假思索地道“九弟此言,正合朕意,准了。”

    下了朝,云冽去慈安宫向太后辞行。

    太后依然病歪歪的,没什么精神,眸子半眯着,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一听云冽要去北境驻守,太后眉头微动,喜色一闪而过。

    “也好,你去吧,你是大云战神,战场才是你的用武之地。”

    “请母后保重凤体,免儿挂念。”

    “嗯,哀家晓得,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多谢母后,儿臣告退。”

    离开慈安宫时,云冽心头不禁闪过一抹疑云。

    从前每次出征,太后都拉着他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哭得眼泡红肿。

    可这一回,听说他要去北境,太后竟然毫无半点不舍之意。

    云冽拧了拧眉,瞬即便释然。

    太后也希望他能与沈青杉离得越远越好,为此宁可他去苦寒之地磨砺。

    云冽当天便出发了,只带着两百亲兵,轻装简骑出发。

    ——

    沈青杉从那日回来,便病了一场。

    岳渊停日日来医馆,她称病不见,他就在窗下守着,絮絮叨叨些有的没的。

    “青杉,他……走了。”

    沈青杉眼皮子都没抬,无精打采的,没接话。

    “战王奉旨镇守北境,已离京三日了。”

    沈青杉蹙了蹙眉,藏在被底的手,握着双鱼玉佩攥了攥。

    玉佩温润,棱角硌着手心,硬硬的,但不疼。

    她轻缓地吁了一口气,不冷不淡地开口“杏榜可放了?”

    岳渊停一愣“尚未,还得再过几日。”

    “你不去读书,难不成是中进士无望?”

    岳渊停哑然“我……”

    “我乏得很,你回去吧。”

    岳渊停死死地抿着唇,垂在身侧的双手,攥得死紧。

    许久,他才脸色铁青地离开。

    征鸿迟疑道“小姐,您如此相待,岳公子恐怕……”

    “不必理会。”

    沈青杉不甚在意,翻了个身,面朝床里,阖上眼帘,默默地回忆。

    景元八年,西魏犯边。

    定西大将军节节败退,云冽临危受命,赶赴西疆,云岳随军出征。

    那场仗打得尤为艰难,云冽受了重伤,云岳险些丢了性命。

    凯旋后,云岳得到皇上嘉奖,在朝中的声望水涨船高,超越包括太子在内的所有皇子。

    前世,沈青杉不过是岳王妃的一名侧妃,从不沾染政事,对于时间和细节,记得并不清楚。

    ——

    病中清净,除了岳渊停,没人来打扰。

    数日后,杏榜张贴。

    曹玉高中头名会元,岳渊停也在贡士之列。

    又数日,殿试。

    与前世略有不同的是,曹玉中了探花,岳渊停中了二甲第七名。

    曹玉第一时间来医馆,向沈青杉汇报考试结果。

    “在下辜负公主厚望了,只得一甲第三名。”

    沈青杉笑道“哪里辜负了?探花很好呀!比状元还好呢!”

    三鼎甲在才学方面,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谁当状元都行。

    但是探花不仅要求文采斐然,还得仪表堂堂、气宇轩昂,非才貌双全者不可得。

    曹玉只盼着能金榜题名,从没奢望过三鼎甲,能中探花,他实则已经很满足了。

    “托公主的福,在下才能有今日。”

    “哈哈,你金榜题名,是你多年勤学苦读之功,与我何干?”

    “曹玉,我早说过,你是个有真本事的,你与那些只会读死书的腐儒不同。你如今中了探花,依着惯例,应当进翰林院做编修。”

    “入翰林院,便是踏上青云之路的开端,前途无量,我先向你道一声贺。”

    曹玉拱手作揖“多谢公主。”

    沈青杉又道“你是个胸怀大志、抱负远大之人,你的本事,足以令你造福万民。但你生性刚直,不懂圆融变通。你这脾气,在官场上很容易吃亏。”

    曹玉抿着唇,皱了皱眉头,没应声。

    “往后为官,你要谨记抱守本心,但切不可锋芒毕露,得理不饶人。”

    “我这话,你若听进去,那再好不过。若是实在听不进去,就当我没说过。”

    曹玉这才轻轻地应道“在下谨记于心,不敢或忘。”

    沈青杉点了点头,余光一扫,只见岳渊停站在垂花门边,露出半边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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