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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筝坐在客栈的房顶之上,抬头出神地望着黑漆漆的夜空。

    今晚无星也无月,沉重的夜空好像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将每一个人笼罩于其中。

    她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疑惑地低头一瞧,原来是两个光着膀子的屠户扛着一只开膛破肚的肥猪匆匆地赶回家中。

    那只猪的内脏已经被处理干净了,前后四只蹄子分别被两个人架在肩膀上,浑身肥肉一晃一晃的。

    林筝盯着看了许久,直到两个屠户消失不见。

    她忽然觉得有点恶心。

    有时候,她觉得这世上的大部分人好像那只被开膛破肚的猪,被命运这个屠夫扛着往前走。

    不过……

    这件事最坏的部分已经快要过去了,至于剩下的……

    半分天意,半分人为,终究要看黎葭自己的选择。

    林筝在客栈的屋顶上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月落西沉,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才回了自己的房间去洗漱。

    她出门的时候恰巧碰到曲蔚然,他虽精神不错,但是也难掩眼中的疲惫。

    林筝心中酸酸涩涩的,既是感激,又是愧疚。

    “曲大哥,你怎么起这么早?”

    曲蔚然谦和有礼地朝林筝笑了笑,说道:“要做的外敷膏药还缺了几味药材,我想早点去药铺买一些。”

    黎葭是林筝沾惹上的因果,黎葭与曲蔚然非亲非故,但曲蔚然却对她这么用心。

    林筝心中微暖,积极地说道:“不如我跟你一起去?正好我也想出去走走。”

    “可以,走吧。”

    清晨,市集上人头攒动,沸反盈天。

    一个圆腰圆脸的婶子在猪肉摊上用五个铜板买了一副新鲜的猪肺,屠户用一张油纸将猪肺包了起来,猪血从她的藤条菜篮子里漏了出来,哒哒地滴在地面上。

    林筝闻到了一股猪肉发出的腥臭的味道,她想到了昨天晚上那只四脚朝天被人扛在肩上的死猪,胃里有些难受。

    曲蔚然带着林筝走过了热闹的市集,拐进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

    这条小路藏得很深,也很脏,林筝的鼻子里充斥着刺鼻的臊腥气味,她抬起衣袖捂住了自己的鼻子,有点嫌弃,但也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

    “到了。”

    林筝停下脚步抬头一瞧,只见一块歪歪斜斜的匾额上书“有间药铺”四个大字。

    直白得让林筝十分佩服。

    “曲大哥,”林筝有些疑惑,“这地方这么偏僻,你是怎么找到的?”

    曲蔚然微微一笑道:“我们做这门生意的自然要摸清药铺、医馆的位置,这倒不算偏僻,只是老板的脾气怪了点。”

    曲蔚然领着林筝走了进去。

    药铺里面不大,收拾得还算整洁,身材瘦削、顶着一顶瓜皮帽子的伙计正背对着他们将药材放进去红黑色的抽屉里,一个眉间有颗大黑痣的男人正拿着一支黄铜烟袋,啪嗒啪嗒地瘫在一张靠背椅上,满脸享受地抽着水烟。

    曲蔚然径直向伙计走去,轻轻地敲了三下柜台。

    伙计慢吞吞地转过身来,差点把林筝吓了一跳。

    不怪林筝大惊小怪,这药材铺的伙计原来并不是人,只不过是药材铺老板从纸扎店里花了三个铜板买来的纸人,就是那种清明节上坟时给老祖宗烧下去的纸人。

    “他……”林筝指着眼前的药材铺伙计,惊慌地看向了曲蔚然。

    曲蔚然朝林筝做了个手势,示意林筝不要说话。

    林筝闭上了嘴巴,心道,用纸人做伙计倒是连雇人的钱都省下了,就是有点瘆得慌。

    “劳驾,乌头根一株,蝙蝠眼半瓶,龙鳞五片,稚鼠尾巴十条,玉面狐耳一双……”曲蔚然点了点头,“就这些了,麻烦替我包起来。”

    纸扎伙计的动作出奇地利索,在林筝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很快就将曲蔚然需要的东西包好了。

    纸扎伙计将药材递给曲蔚然,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老规矩,曲家的人加三倍价。”

    “三倍?”

    林筝有些恼怒,敢情这还是家黑店啊!

    纸扎伙计理也不理林筝,继续用他那刻板得让人不适的语调说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林筝忿忿地去掏自己的钱袋子,曲蔚然拦住了她,摇了摇头:“不必,我来吧。”

    “可是……”

    她怎么能让曲蔚然又出钱又出力呢?

    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这里自有它的一套规矩。”

    曲蔚然付过了钱,走到抽水烟的男人旁边,尊敬地喊道:“朱老。”

    朱同睁开眼来,不咸不淡地瞥了曲蔚然一眼,没吭声。

    曲蔚然早已习惯了朱同冷淡的态度,不气也不恼,笑着说道:“最近家中事务繁多,好久没来探望您了。”

    朱同挥了挥手,似乎是被曲蔚然扰得不耐烦了,赶苍蝇似的想将他赶走。

    曲蔚然全当没看见,厚着脸皮问道:“朱老,晚辈这次过来除了购置药材,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想要向您请教,不知您可否指点一二?”

    朱同吸了一口水烟,吐出一个白雾雾的烟圈来。

    林筝有点想咳嗽,但是她忍住了。

    朱同终于开了金口:“请教我?怎么了?难道连曲尚才那个阴险的老家伙都搞不定?”

    “我们……确实束手无策。”

    朱同不阴不阳地笑了一声,啪嗒啪嗒地抽了几口水烟后才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说道:“那就说来听听罢。”

    曲蔚然皱眉看了林筝一眼,有些为难。

    林筝察言观色,善解人意地说道:“这里太闷了,曲大哥,我去外面等你。”

    她虽然很好奇,但也不敢随意打探曲蔚然的**,因此便快步走了出去。

    林筝走了之后曲蔚然才问道:“朱老,不知您可听说过邪神?”

    “略有耳闻。”

    “若是有人身中邪毒……”

    朱同懒洋洋地说道:“必死无疑。”

    虽然早有预料,但曲蔚然却还是心下一沉,脸色有些苍白。

    “一点办法都没有?”

    “有。”朱同晃了晃手里的烟袋子,“据我所知,这毒世上恐怕唯有一人能解。”

    曲蔚然的心中重新燃起一点希望来:“是谁?”

    朱同眼中露出了一点玩味的神色来,慢悠悠地说道:“天机殿圣女。”

    空气中很安静,只有纸扎伙计不断开关药材抽屉的声音。

    曲蔚然抿了抿唇:“天机殿圣女已经失踪了二十多年了。”

    “没错。”朱同将烟枪架在手指之间转来转去的,“所以我才说,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