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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村乡间小道没有路灯,苏爱国顺着来时的路,就着朦胧的月光,慢慢骑。

    苏以沫双手攥紧后座的铁框,屁股被颠来颠去疼得不行,但是她却没有抱怨。因为刚刚天还没黑时,爸爸要走,是她坚持再等等。

    好在骑了十来分钟就上了大路,这边有路灯,倒是不用再受罪了。

    两人回到家,家属区依旧嘈杂。

    张招娣听到动静,给两人开门,看到他们平安无事回来,松了一口气。

    但还是忍不住抱怨丈夫,“怎么这么晚?她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搞这么晚,她睡觉时间不够,回头长不高怎么办?”

    苏爱国乖乖认错。

    苏以沫有些羞赧,“妈,不怪爸爸,是我坚持要把气球卖完的。”

    张招娣见女儿这么乖巧,没有苛责她,“明天别这么晚了,知道不?晚上不安全。万一遇到坏人,你们赚再多钱也是肥别人腰包。”

    鹏城盲流多如牛毛,刚刚两人迟迟没回来,她急得上火,生怕两人出事。

    苏以沫倒是没想到这点,连连点头应是。

    她累了一天,洗完澡沾枕头就睡,苏爱国没比她好多少。虽然拧气球和卖气球都是女儿。但他不是干看着不动,他要帮着打气,顺便帮着吆喝,全程都是站着。

    可惜张招娣不如他意,追问他明天还去不去,他只好打了个哈欠回答她的问题,“去,怎么不去。今晚还有个小孩没买到,赖在地上哭呢。”

    他言语里难掩自信,张招娣却是忧心忡忡。她想了许久,晃了晃正在打盹的丈夫,“你之前还说她会腻,可我瞅着她赚钱比你我都积极。以后要耽误学习怎么办?”

    张招娣就是吃够了文盲的苦。女儿要是真的三分钟热度,她觉得很正常,小孩子嘛都这样。可女儿现在钻钱眼里,一心琢磨怎么摆摊赚钱,她不能再由着女儿胡闹。

    苏爱国揉了揉眉心,“现在才大班,下半年才上小学。耽误不了学习。”

    “谁说耽误不了的?她什么时候做一件事持续这么长时间,还一直有兴致的?”

    苏爱国还真被问住了。他女儿从小就爱新东西。比如上回卖的那些二手玩具,刚买来,最长一周,最短一个小时,很快就腻。摆摊赚钱这么辛苦,还要看人脸色,女儿却兴致不减,确实不正常。

    他摸摸下巴问媳妇,“她是不是缺钱了?想买什么东西?”

    张招娣摇头说没有,小沫从小就藏不住事儿,想要什么会直接跟她说,“筒子楼里也没谁家小孩添了新东西。”

    苏爱国奇了,没有想要新东西,那女儿为什么这么想赚钱?

    夫妻俩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

    张招娣想不通就不想了,她出了个主意,“不如你跟女儿说,让她把钱交给咱们保管?”

    苏爱国瞌睡虫全醒了,惊得坐起来,“啊?”

    张招娣翻了个白眼,“啊什么啊!她这么点孩子身上装那么多钱干什么?上回卖二手衣服攒了好几块钱,她可倒好,一次性全花光了。虽说是为了赚钱,但是咱们用得着她在外面摆摊赚钱吗?我们两个工人还养不活她一个小孩?”

    苏爱国抓了抓头发,有些为难,“这不太好吧?”

    他工作前两年工资都是给养父母,后来结婚,他们一分不肯出。自己被坑过,然后去坑自己的孩子,他张不开嘴。

    “有什么不好的?”张招娣觉得丈夫就是死脑筋,“只要咱们把钱要过来,她就会失去赚钱兴趣。”

    赚钱不归自己,傻子都不干。小沫那么聪明,肯定不是傻子。

    苏爱国恍然大悟,原来媳妇打的是这主意,“那好吧。”

    张招娣见他答应,松了一口气,随口问了一句,“对了,今天卖了多少钱?”

    苏爱国哪顾得上数啊,那些小孩在边上巴巴盯着,怕他们等得急,女儿拧得特别快,为了跟上她的速度,他几乎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张招娣无语,居然连赚多少钱都不关心,心咋这么大呢,她换了个问法,“比上周卖得多吗?”

    苏爱国颔首,“当然。拆迁村都是有钱人。”

    张招娣算了下,上周卖了七十多块钱,这周比上周还多,除去成本,女儿手头应该有七十多吧?赚得还挺多。

    她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又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苏以沫和苏爱国先去了趟批发市场。她手头本钱越攒越多,批的气球比上回多了一倍。

    苏爱国一路上都在犹豫怎么跟女儿开口。

    回到家,苏爱国帮忙打气,苏以沫拧气球,他瞅了女儿好几眼,欲言又止。

    苏以沫想忽视都不行,等把一个气球拧完,她终于受不了,主动开口,“爸,你有什么事直说吧?干嘛吞吞吐吐的?”

    苏爱国头一回诓骗孩子,心虚得不行,张不开嘴,现在被女儿主动戳破,他有些紧张,说话也结巴起来了,“你……小沫,爸帮你收钱吧?”

    苏以沫疑惑看着他,“为什么?”

    许是刚刚已经开了口,苏爱国这回说话利索了,“你一个孩子手里拿那么多钱太危险。而且你妈也担心你乱花钱。我和你妈帮你收着,等你用钱时,再找我们要。你想想你长这么大,想买什么东西,想吃什么东西,爸妈哪一次没给你买啊?”

    理是这么个理儿,如果苏以沫真的是六岁,她还真有可能答应,可惜她不是,所以她斩钉截铁摇头,“不行!”

    “为什么不行?”苏爱国有些受伤。虽然他没想真的将钱据为己有,但是他对女儿掏心掏肺,女儿却不能同等对待,这种落差让他难过。

    苏以沫把“邓舒月每年压岁钱都被她妈哄走,想买根冰棍,她妈都不同意”的事说了,“我不想像她那样被动。你们确实对我很好,但是我想自己攒钱。”顿了顿,她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补充,“我要像妈妈一样攒很多很多的钱。”

    苏家财政大权一直掌握在张招娣手中。女儿拿妈妈当偶像,苏爱国无法反驳。

    晚上,张招娣问事情进展,听了女儿的回答。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是该高兴女儿随她,还是该头疼女儿小小年纪就不好哄呢?

    苏爱国安慰她,“算了。天气越来越热。小沫从小就怕热,她肯定坚持不了多久。随她去吧。”

    张招娣叹了口气,“行叭。”

    转眼过去一月,温度越来越高。

    家属区院子里,孩子们相互追逐打闹,有的在拍卡片,有的在丢沙包,有的在打弹珠,几个女孩子在玩跳皮筋并且轻快地哼着,“小皮球,小小来,马莲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苏以沫静静站在廊檐阴影处,视线不由自主停留在跳花绳的邓舒月身上。

    张招娣收拾好碗筷,擦完桌子,出来就见女儿正盯着邓舒月,不错眼地瞧着。邓舒月身穿一件粉红色连衣裙,娃娃领,胸口还有个蝴蝶结,跳动时裙摆舒展像盛开的百合花。

    苏爱国正好从屋里出来,张招娣一把拉住丈夫,下巴朝下面抬了抬,“快看女儿。”

    苏爱国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明白妻子的用意,“怎么了?”

    张招娣为丈夫的粗心翻了个白眼,“还能怎么了,小沫肯定是想要邓舒月身上那件连衣裙。”

    苏爱国不以为意,“她想要,你就给她买一件呗。这段时间确实把她累坏了。”

    张招娣笑眯眯点头,“还用你说。今天发工资,我放半天假,正好去批发市场给她买一件,我可能会晚点回来,你别忘了喊女儿吃饭。”

    苏爱国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两人下了楼,苏爱国将钥匙交给女儿就去上班。

    苏以沫没想到父母会有如此大的误会。她刚刚是在思考问题,想得太入迷,视线落在一处(邓舒月身上)。

    至于她在想什么。其实是她卖了一个月的气球,攒了336块钱。

    一开始她只是卖气球,后来又加了点儿童玩具,让爸爸带着她在附近的商业街或是拆迁村摆摊。

    336刚好是她妈一个月的工资,苏以沫觉得该让父母知道自己的成果了。

    其实这段期间,父母没少打听。但是都被苏以沫三言两语给躲开了。

    他们没有细算过成本,再加上收钱的也不是他们,所以并不清楚她到底赚了多少钱。当然也是苏以沫有意为之。

    一次赚四十和一个月赚三百,效果完全不同。

    她想达到一鸣惊人的目的。但是最近的事态有点超出她的预料。

    这几天她玩了把钓1鱼1执1法,把自己的存款放在钱匣子里,这个钱匣子是没有上锁的,就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父母只要打开抽屉就能看到钱匣。

    按她上辈子对父母的了解,再疼爱的父母也不可能做到完全放手。她上辈子初中有个同桌,父母当眼珠子宠着,也不妨碍他们偷看日记。她父母也不可能是个例外。但是这都过去好几天了,他们一次都没有打开,钱原封不动放着。她有点麻爪。

    她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说出来,这样她也好鼓动爸妈创业。

    不不不!还是不行,直接说出来太被动,上赶子不是买卖。她一定要掌握主动权。

    她摸摸下巴,很快想到一个好主意,蹬蹬蹬跑上楼,从抽屉出取出两张百元大钞塞到自己已经有点脏的鞋子里。

    她妈每周都要刷一回鞋,到时候就能看到了,到时候她再来几句凡尔赛,一定能惊掉他们下巴,她再鼓动父母创业,一定事半功倍。

    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主意不错,苏以沫乐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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