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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大家自发组织清理的事情,基地指挥中心起初是不同意的。

    一是没有经过正规训练,容易受伤出事故。二呢,城市重建的批文还没有下来,这不属于基地的业务,但万一伤了,那就是基地的锅。

    所以指挥中心一再劝诫,一再阻止。

    可是架不住大家总是偷偷摸摸的去做,打游击一样。

    于是基地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双眼皆盲,最后妥协,安排了专业的队伍领着大家一起清理周边的废墟。

    有了专业班子,有了活干。

    大家热情高涨,干了一天体力活回来睡的跟死猪一样。

    没时间想失去的亲人,失去的爱人,也没时间想未来将会去向何方。

    负能量一点点被驱散,心理医生们明显的感觉到了大家情绪变化。

    很正向,很好。

    只是今天,余震震感这么弱,这里竟然塌方了。

    言若赶到现场时,灰尘漫天,空气里的泥土腥味混杂着血腥味儿,让人的胃止不住抽搐。

    每一张脸都是模糊的,她站在原地差点被撞到,却也把她撞清醒。

    她穿梭在人群里不停喊着“纪昃”和“珍珠”的名字。

    像祥林嫂一样,逢人就问:“你好,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男生,胳膊打着绷带,头发有点长。

    穿着黑色的上衣和黑裤子,他叫纪昃。还带着一个小女孩,这么高,很可爱。叫珍珠。”

    不知道找了多久,反正她的嗓子哑了,腿也瘸了。

    她奔走在一片废墟中,每个人都不是她要找的人。

    就像在龙闫,她站在雪地里。

    世界突然就寂静无声,鸭鸭和秦远永远的离开了她。

    所以她一直拼命说话,拼命奔走不让自己停下来,不让世界安静下来。

    “若若,若若。”

    是谁在呼喊她,而这个人又在哪里?

    言若环顾四周,想找到那个声音。

    忽然她被一个带着重重泥土气息的怀抱笼罩,纪昃沙哑又暴躁地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谁让你来的,这么危险,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他用力抱紧言若,高大的身子不停发抖,不安极了。

    “太危险了,谁让你来的?”

    近乎呢喃的声音,很轻。

    言若听出了他的后怕,用力抱住他。

    一直忽上忽下,时不时在空中转体两周半试图跳出嗓子眼的心脏终于平复下来。

    这一刻,无人说话。

    过了一会儿,或者是很久。

    王军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带着隐隐地担忧:“小昃,找到了,在塌陷边缘。”

    塌陷边缘?

    什么情况,谁?

    言若忙推开纪昃,下意识地寻找珍珠的身影。

    却并没有看到那张可爱的笑脸,所以,噩梦又将重新上演吗?

    她眼前一黑,整个人往地上滑。

    “若若。”

    纪昃忙抱住她,看着她煞白的脸声音直发颤:“若若,你看着我,看着我。”

    言若半靠在他怀里,面无人色。

    他捏着言若的下巴,语气坚定:“我不会让珍珠有事的,你要相信我,好吗?若若,相信我。”

    言若紧紧抓着他的衣襟,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别走,不要,别去。”

    她的脸惨白地近乎透明,唇也苍白的毫无血色。

    没有焦距的目光落在纪昃脸上,泪一滴一滴从她的眼角滑落,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她看起来是那么娇柔荏弱,在崩溃的边缘越陷越深。

    纪昃知道她的心结,自然也明白她此刻的害怕和软弱无助。

    “别怕,若若。”

    他看着她眼睛,一字一重的说道:“这里不是龙闫,我不是秦远。相信我,我会把珍珠完好无缺的带回来。”

    言若满眼雾气,看着他不说话。

    纪昃又重复了一遍,墨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相信我,若若。”

    相信吗?

    言若看着他,尽管没有答案却还是松开了手。

    “哪儿都别去,等我。”

    知道她不放心,纪昃没有强迫她。

    给了王军一个眼神示意他留下照顾言若,纪昃亲了亲言若的发顶,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空气里灰尘翻滚,夹杂了各种味道依然让人作呕。

    尘埃漫漫,每个人脸上都不干净,而每个人的心都火热且纯洁。

    他们在支离破碎的土地上穿梭,用尽力气拯救着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他们如此平凡,却也如此伟大。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站在烈日之下言若依然觉得浑身冰冷。

    看不到纪昃的影子,也看不到珍珠,她的心像被封印了一样,她甚至感受不到它在自己胸腔存在的痕迹。

    大概是几个世纪那么漫长,漫天黄沙里。m..cc

    纪昃牵着珍珠缓缓朝她走来,看着这一大一小安然无恙。

    言若终于坚持不住,双膝一软。

    她轰然跪地,捂着脸哭的撕心裂肺,听的人肝肠寸断。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他们也回来了。

    没有人她经历了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你救了谁?

    是她自己呀!

    谁救了你?

    是纪昃。

    他放开言若走出去每一步都是救赎,他要找到那把钥匙,把一直自困的言若救出来。

    而那把钥匙,就是珍珠。

    一个活着的,毫发无损的珍珠。

    言若哭的几乎晕死过去,浑身软塌塌毫无形象可言的歪在地上。

    她无所顾忌的发泄,却把小珍珠心疼坏了。

    圆鼓鼓的眼睛里豆大的眼泪一串接着一串往外淌,她挣扎着往言若的方向跑。

    可是大哥哥抱着她,不让她过去,还说:“珍珠,姐姐没事,等一会儿,一会儿我们再过去。”

    她听不懂,不知道为什么姐姐明明哭的这么伤心,掉了这么多金豆豆哥哥还说没事。

    但她很听话,抱着纪昃的脖子没有吭声。

    因为哥哥的眼睛很红,他好像很难过,也很害怕,他在发抖。

    纪昃看着这样的言若,心痛如刀绞。

    却还是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没有走过去抱住她。

    而是任她哭,任她歇斯底里的宣泄,任她把积压在心里那些差点把她自己压垮的情绪全部释放出来。

    他要做的,就是陪着她,看着她,不让别人打扰她。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人越来越少。

    言若慢慢直起身子,她半跪在那里朝纪昃伸出双手。

    尽管满脸的泪痕未干,她身上依然有种特别的美感。

    被打碎后又重生,尽管破碎却带着一股子野蛮生长的劲儿。

    尤其是珍珠冲进她怀里时,她脸上那抹笑,很美。

    美的让纪昃心旌,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