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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沛公巧遇张子房

    次日辰时,沛公正和萧何等人在营中议事,忽报楚王的使者到。沛公就让使者进见。使者见到了沛公后说:“楚王有令,请刘将军将兵马驻扎下来抵挡秦军。”沛公就问使者:“如今打了败仗,楚王可知道战败的原因?”使者道:“不知。”沛公道:“司马夷若是再打来,这点兵马已经不能抵挡秦军了,请大王再派一支军队前来支援,另外尽快将粮食送到军中。”使者就支支吾吾,不置可否。沛公又道:“昨日战败,非刘某之罪,况且军中无粮,你快去催粮?”使者道:“大王只说屯扎军队,并没有说军粮之事。”樊哙在一旁“唰”地拔出了佩剑,将剑放在使者的脖子上道:“快去催粮,老子饿着肚子怎么打仗?”使者见樊哙动粗,急忙讨饶。沛公又道:“此次战败都是监军的责任,你务必要向楚王将此事说清楚!”说罢就将使者赶了出去。使者便抱头鼠窜而逃。将士们开怀大笑。

    到了中午的时候,萧县的军探来报告,说上柱国秦嘉在相县打了胜仗,司马夷又撤回去了。沛公这才放心,就对将士们道:“现在若是楚王再派来一支兵马,我们主动去进攻秦军,就能一举打败司马夷。”萧何道:“应该立即告诉楚王,请他尽快支援我们。”沛公就派人去向留城报告此事。可是等了半天,派去的人回来说,楚王只让沛公屯扎下来等待命令,并没有说增兵的事情。沛公听到了这样的话,心中十分疑惑,就对萧何道:“楚王这是什么意思?只让我们在此屯扎,也不来劳军,难道只是为了防止司马夷来攻吗?”萧何就劝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大敌当前,我们还是暂且忍耐一下,看看楚王他如何处置?”曹参等人道:“不如回沛县自己干。”萧何道:“不行,沛县兵马太少,倘若司马夷先来攻打,我们就太危险了,况且丰邑还被魏人控制!”沛公就愤愤不平道:“眼下秦军是公敌,如果不打退,整个楚地就会被他们击破啊!”沛公说完,长叹数声,就只好出营来到泗水河边,他观望对岸,心里急切地盼望着楚王能早一点派人来劳军,否则大家连饭都吃不上了。就在沛公来回踱步的时候,忽然看到河对岸的下游方向走来了一些人,他们一边走还一边唱:

    上帝发疯不正常,下界百姓都遭殃。

    决策失误不合理,缺乏谋略没眼光。

    不靠圣贤无所依,有志无谋真荒唐。

    你的举动没远见,所以唱歌劝我王。

    你我身世虽不同,毕竟相遇在疆场。

    我来找你共谋划,恐不听话白搭腔。

    我有好话共探讨,切莫当作笑话讲。

    古人有话这样说:“有事请教砍柴郎。”

    沛公很是惊奇,听完了歌词就问萧何:“这是什么歌?”萧何回答:“这是《诗经》大雅篇中的一首“板”。沛公就问板是什么意思。萧何道:“板就是反,违反常道的意思。”二人正在说话间,有人就向这边喊话道:“请问你们是哪里的兵马?”有军士回答:“我们是楚军,在此抵抗秦军。”那些人听说是楚军,就有人划着小船向这边走了过来,一会儿就上了岸。沛公就上前问话:“足下是何人?你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汉子行礼道:“我叫华无害,下邳人,要去留城拜见楚王。”沛公就还礼道:“我叫刘邦,沛县人,昨日和司马夷打了一仗,秦军兵锋强劲,我们战败了就在此屯驻。”华无害道:“‘胜败是兵家常事’,败了还可以再战啊?”沛公道:“足下说的对极,我们正在想办法对付秦军哩。”

    萧何就问:“足下,你们刚才歌中唱的十分深奥,不知是何人所教?”华无害就笑道:“我家主人经常这样唱,我们听会了也学着唱。”沛公就问:“你家主人是谁?”华无害道:“他的名声可大着呢,你们一定晓得。”沛公就问:“他是何人?”华无害道:“他姓张名良,字子房,因为当年在博浪沙刺杀嬴政未遂,就长期在下邳隐居。”沛公闻言大惊道:“足下说的莫非就是十年前在博浪沙锥击过始皇帝的那位壮士?”华无害说正是他。沛公等人非常震惊,就问:“你家主人现在何处?”华无害就指着河对面道:“就在后面,我们是前面探路的。”沛公就感叹道:“张壮士可是专诸、荆轲一样的英雄啊!他当年行刺秦帝的壮举,天下何人不知?那个不晓?此人大名如雷贯耳,不想今日能在此相见,真是非常幸运啊!”

    樊哙在一旁道:“此人一定是个大力士吧?比我如何?”华无害听了大笑道:“他可不是什么大力士。”樊哙就奇怪地问:“不是大力士,怎么敢锥击始皇帝?”华无害笑道:“击秦那只是胆略啊!”萧何就拱手问道:“你家主人做何学问?”华无害笑道:“他隐居期间读书鼓琴,击剑chui箫,广交朋友,还勤于耕种,凡事都很精通。至于做什么学问,就是喜欢读兵书罢了。”沛公就对萧何道:“此人莫非就是大贤?”萧何就又问:“请问足下,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华无害就道:“听说楚王在留城号召百姓反秦,我家主人准备去投奔他。”沛公寻思前日遇那老者卜道‘所获非龙非螭,是王霸之辅佐。’此人如此仇秦,曾经名震天下,又喜读兵书,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就高兴地对华无害说:“我知道楚王不会成事,子房先生去了也不会被重用。这样,等你家主人来时,烦请足下给我引见一下,我很想认识他。”华无害就答应了,于是让人将那些小船划过去接主人过来。沛公也赶紧派人划着船过河去迎接子房先生,然后就率领大军在岸边等待。有诗道:

    王霸之才何处有?途中邂逅荐名流。

    片言却似春雷震,天赐帝师为汉筹。

    一会儿,小船就过了岸。沛公就远远地看见几个人簇拥着一位白衣侠士模样的人上了一只船,就向这边划了过来,后面还有一百多人。那位白衣人上船后就站在船头吹起了笛子,声音十分悦耳,坐在船上的几个人也一起唱起了歌:

    我爱段干木,俯身致文侯。

    我爱鲁仲连,谈笑却敌仇。

    号为千里驹,排难解纷忧。

    功成不受赏,四海名常留。

    今人何碌碌,谁堪携同游?

    沛公见船缓缓靠近了,华无害道:“这就是我家主人。”沛公赶紧上前迎接。等船靠岸,白衣人走下了船。身后忽一人道:“何人在此?”华无害回答:“沛县的刘将军在此恭候主人多时了。”张良就把手中的笛子交给身后的人,然后和沛公相见。他上下打量沛公,见他隆准龙颜,胡须和鬓髯都非常好看,是个贵人相,心中暗自惊叹。而沛公想象张良是一位身材魁梧的壮汉,盖世少有的大英雄,可是见面后才知道张良竟然是一位文弱的书生,他三捋长须,五官非常俊秀,就像是天上下凡来的仙子一般。只见张良右手握着白犀麈,左手轻捋几缕美须,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沛公。

    沛公就恭敬地道:“先生就是昔日在博浪沙中击秦的那位勇士啊?”张良就笑着回答:“那都是从前韩某人的鲁莽行动,何足挂齿?”沛公就更加奇怪了,问:“先生是击秦的张良,为什么又自称为韩某人?”张良就笑着回答:“我姓张名良,字子房,x国人。从前为了躲避秦国的缉捕,就取了个韩雪的别名。”沛公这才明白了,惊喜道:“原来是这样,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不想在此相遇!”张良就问沛公:“将军为何在此屯兵?”沛公就叹气道:“一言难尽啊!”就先吩咐曹无伤和卢绾二人用船将子房的人马全部接过河来,然后请张良到营中一叙。张良就与沛公、萧何等人来到军营里坐下。沛公见张良的身后还站着两位壮士,就问他们是何人。张良道:“他是我的朋友公孙子和族弟张宣。”二人就向沛公行礼。

    相见过后,沛公也自报家门道:“我叫刘邦,沛县人。只因不自量力,就带了一帮兄弟起兵了,现在大小也经历了数十场战斗。可是没有想到自家的兄弟叛变,把我的家乡丰邑献给了魏国人,家人及父老都落入魏人之手。”沛公就把以前的事情还有和司马夷交战失利的经过说了一遍。谁知张良听后却开怀大笑道:“‘胜败是兵家常事,’将军何必因为一次小小的失利而恢心?”沛公道:“先生说的对,我正在想办法对付秦军。先生怀抱灭秦之志,也绝非普通人,今日却为何要来投楚王?”张良道:“只因我家祖上五世相韩,故而锥秦复仇;只因智术短浅,在博浪沙误中了副车,不得已才亡命天涯。现在齐、楚、燕、赵、魏都已经独立了,唯独x国尚未复国,故而我率领子弟们想去留城拜见楚王,以图有所作为。若是今后有了根基,就要光复x国的基业。”沛公就肯定道:“楚王是个没用的人,再加上手下的那帮人也不行,他们不会重用先生?先生是个大才,天下谁人不知?希望先生能留在我的军中,就给我这个笨伯当个老师,我必定能言听计从。今后我们共襄大业,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张良道:“可我志在复韩,您的请求,实难从命啊!”沛公就诚恳道:“我虽然只是个亭长,可素怀灭秦之志,因为身边没有谋划之人,以致于事情屡屡受挫。先生既然早有谋秦之心,又胆略超群,就留在我的军中,定能一展生平之志。若是将来能打开局面,我一定帮助先生克复x国的基业!”萧何也道:“楚王非英霸之器,先生若去,也一定不会得志。但愿先生能留在沛公的军中,慷慨地施展伊、吕之才,来拯救天下,这将是百姓的幸运啊!”

    张良就仔细地观察萧何,见他也不是寻常的人物,又见曹参、樊哙等人也都是豪杰之士,就起身行礼道:“既然刘将军如此看重我,我就暂时留下来帮助将军收复丰邑。不过等夺回了丰邑,我就要去收复韩地,以尽韩臣之职,请将军到时一定要答应我的请求啊?”沛公就当即表示:“先生不忘故国祖业,这是做人臣的本份,我十分钦佩,又怎能不答应您的请求?”然后就诚恳地请教子房道:“现在天下大乱,群雄四起,我刘邦名微将寡,只守着一座小小的沛县,眼下又是进退两难,请问先生我该怎么办?”

    张良沉思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遇事都在随机应变。第一步应该先摆脱困境,然后回沛县整顿士伍,与秦军开兵见仗!”沛公说好,就吩咐曹参、樊哙准备离开这里。张良却道:“且慢,应该先摆脱眼下的困境!”沛公就问是什么困境。张良道:“您带着楚王的兵马,他怎肯放你走啊?他已经派人来讨要兵马了,请将军立即战斗!”沛公听了张良的话,觉得不可思议,就半信半疑地吩咐大家出营来察看。可是他们刚刚出了营,就看见留城方向有一队军马杀到了。将士们感到非常意外。

    一会儿,这支兵马就来到了营前,门旗下闪出一人,正是司徒宁君,他的左边是董绁,右边是郑布,三人手持兵器,气势汹汹。宁君扬鞭大骂:“刘邦,你为何迟迟不归还兵马?”沛公大怒道:“我们替你们抵挡秦军,你不兑现诺言,反而气势汹汹地前来,是想火并不成?”这时沛公身后的军士就齐声道:“我们愿意跟随刘将军!坚决不回留城!”宁君一听这话,就立即派董绁和郑布二人上前捉拿沛公。曹参和樊哙就从两侧冲了出来挡住了二人。宁君就想亲自来捉沛公,可是夏侯婴也将他挡住了。双方就对峙了起来。董绁和郑布大怒,就和曹参和樊哙打了起来。可是他们怎么会是曹、樊的对手呢?几个回合下来,就被二人杀得大败。宁君见抓不住沛公,也带不走军队,就只好灰溜溜地跑了。等他们走远后,沛公就对张良道:“先生果然有先见之明啊!”张良就劝沛公回沛县整顿军力。沛公大喜,就立即吩咐拔寨启程。萧何又对沛公道:“沛公今日幸得大贤,应该告知周勃和纪信,让他们做好迎接的准备。”沛公就说好,于是先派人去了沛县。

    沛公和张良来到沛县时,早就惊动了一县的百姓,只见大家扶老携幼地前来观看当年行刺始皇帝的大英雄。一时间,城门口就围得水泄不通。周勃和纪信也早早地出城来迎接张良和沛公。他们把军队排成两行,只见旗帜飘飘,戈戟森森,老百姓还焚香夹道迎接。沛公就领着张良进城。大家来到府衙,沛公在沛县的公厅之上吩咐大摆酒宴,隆重地庆贺。沛县的百姓都兴高采烈,喜气洋洋。

    当天,沛公就封张良为厩将,让他掌管沛县所有的骑兵。张良见自己初来乍到,已经被沛公重用了,就劝沛公召募人马,他要替沛公操练,防止秦军来袭。沛公就立即照办。从此沛公就用对待老师的礼节对待子房先生。单有长诗一首,称赞刘沛公与子房先生在留地相遇,开始了他们共同灭秦兴汉的伟大事业:

    秦王铁骑踏山河,五百年来终一合。功成不以仁守成,滥用民力弊政多。

    千骑万乘巡崆峒,侍臣指点云气生。移辇东方封泰岱,梦想周鼎镇安泰。

    回京更嫌宫室小,生前死后想周到。大兴土木鞭苍黎,百万壮丁归无期。

    海市蜃楼本虚幻,童男童女求之遍。千家凄苦万家怨,肯使儿孙逐波澜。

    茫茫大海去不回,悠悠苍天暗泪飞。长生不老丹何在?沙丘遗恨葬寒灰。

    二世xx变本加,重用宦竖鹰犬牙。李斯督责强颁放,诛亲害贤丧心狂。

    北庭频报凶信传,征卒十万去戍边。陈胜吴广入队列,误期当斩法如山。

    等死死国都遭殃,风云骤起大泽乡。霹雳一声震天响,四海豪杰应云扬。

    楚赵燕齐魏独立,群雄纷纷纠熊罴。五路义兵齐略地,直叩函关破痴迷。

    秦帝梦醒用章邯,戏亭一战夺路还。节节败退如山倒,张楚功业如梦遥。

    萧何独怀安民志,召来刘季运筹奇。誓灭暴秦定中华,戎马征途从此发。

    数月之间元气伤,屯兵沛城心彷徨。江东项氏开鸿绩,重瞳才气无人比。

    八千子弟过长江,韩信英布投军忙。下邳张良有大志,隐居十年应运起。

    书传黄石知兴亡,腹藏雄兵匹伊吕。家仇国恨不寻常,怀抱琴书离故乡。

    不走陈城不投项,过河偏来逢刘邦。道边邂逅促膝谈,英雄从此得贤良。

    历九州兮相明君,不作燕雀守栋梁。凤翱翔兮在万仞,俯瞰德辉方栖身。

    慧眼能识真英主,风云际会从此始。接风洗尘设酒宴,宴间忽劝出营战。

    豪杰心中生狐疑,勉强出营跃马看。烟尘滚滚来半天,果然宁君来讨战。

    三英退敌刮目看,方知先生有先见。一声炮响别留地,径回沛县整军力。

    龙骧虎视安天下,开天辟地兴汉基。才高一代传千古,名配青山古今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