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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做一个坏人吧

    河狸用了足足十秒钟,才从惊愕中反应过来。

    他看着哈里森倒下,额头上一个巨大的血洞。

    他盯着那个血洞又看了十秒钟。

    然后才抬起头来,看着斑鸠。

    “为什么?”

    他似乎听见斑鸠在回答他什么。可是范德比尔特已经死了。

    十万美元已经没有了!

    无论斑鸠在说什么,都不会是他想要的答案。

    他一下子疯狂地跳了起来,跳到斑鸠的身边,不管不顾地紧紧抓住斑鸠的手臂,拼命的摇晃着。

    口中大声地嚷到:“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他?你为什么要杀他?”

    “斑鸠!他是范德比尔特!”

    “你杀的是十万美元!十万美元啊!”

    ……

    斑鸠挣脱了疯狂的河狸,朝山坡下走去。

    一路上经过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白人尸体。

    山风里带着血腥和硝烟的味道,他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杀戮是治愈创伤的良药。

    只有敌人的尸体,才能冷却沸腾的血液,才能安抚他颤栗的灵魂。

    河狸从身后追了上来,“斑鸠!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他?啊?为什么?”

    如果可以将‘莫名其妙’做一个量化的话,也许,失去了十万美元的河狸比那位死去的哈里森更莫名其妙一些。

    “我为什么要杀他?”斑鸠在一具尸体面前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自问自答地说到。

    “——因为,我也和那些白人一样,是个残暴、冷血、虚伪、言而无信、自私自利、出尔反尔的人啊!”

    “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拿枪对着我的人,不管他是姓范德比尔特还是姓富兰克林!”

    “不管他是出十万美元,还是一百万美元!”

    “我杀他们,就跟他们杀我们一样!”

    “他们既然说我们是野兽,那我就得做好这个野兽。不然,岂非让他们失望?”

    河狸愣在原地,等斑鸠都快要走到河滩上了,才惨嚎了一声。

    “十万美元!我的十万美元啊!”

    他一边大哭,一边扒拉地上的尸体。

    将尸体上所有他看中的东西都揣进了自己腰间的麻布口袋中。

    这条麻布口袋,在刚才最危险的时候他都没有放手。

    斑鸠将枪背在自己的背上。

    “河狸,你他妈就是个虚伪无耻的小人!”斑鸠冲着山坡上翻尸体的河狸大叫到。

    “好好活下去吧,小人!”

    “我们会再见面的!”

    ……

    在河滩上那一堆已经熄灭的篝火不远处,一群印第安人坐在地上休息。

    他们的双手被反绑在背后,每个人的脖子上都带着一根树杈,树杈将前后两个印第安人串联在一起,这让他们不可能逃跑。

    他们无论男女,都只在身下裹了一条短短的裙布。

    有一个女人已经死了,但是她还是和另外一个老人用树杈连在一起。

    斑鸠掏出从白人尸体上搜索到的短刀,将他们脖子上和手上的绳索解开。

    “你们都自由了!”

    “回家去吧!”

    每解开一个人,他都这样说一句。

    解开到第十几个人的时候,他的眼泪终究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眼前的情况,实在是太惨了!

    有一句话他没有说,但是他知道。即便是解开了他们的绳索,他们也回不去家了。

    印第安人的家,已经没有了!

    逃得过了今天,也逃不过明天!

    “先生!”一个被解开了绳索的中年印第安人站了起来,他的腰佝偻着,斑鸠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的肋骨被打断了。

    “谢谢你,先生!”那个印第安人说到。

    “不用谢!”斑鸠蠕动着嘴唇,模模糊糊地回答到。

    “让我跟着你吧,先生!”那个印第安人说到。“你看,我很强壮,我能干活,也还能战斗!”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这个印第安人做了一个战舞的动作。

    然后便哐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努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先生,我还能干活,让我跟着你吧!”他倒在地上,可怜巴巴地看着斑鸠。

    斑鸠正在为一个小印第安人解开绳索。

    那个小印第安人是个男孩儿,大约只有七八岁的样子,瘦弱得跟皮包骨似的。

    只是他的眼睛依然是清澈的,看着斑鸠将他解救了出来,他还朝斑鸠笑了一下。

    “谢谢你,叔叔!”

    “好了,回家吧,孩子!”斑鸠拍了拍他的头。

    大约用了十多分钟,斑鸠才将这一堆印第安人从绳索下解救了出来。

    其中大半都是成年男子,没有老人,很少有女人,只有一个孩子。

    他们都是猎物,孱弱者早已经死在了半路上,根本没有机会活到现在。

    斑鸠站在他们面前,却没有一丝一毫欣喜。

    从某种意义上,这些人得救了。

    但是,也许……在明天,或者后天,他们就会重新被白人抓起来。

    死,是他们唯一的命运。

    斑鸠想对他们说点什么,可是想了很久,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一群人,同他一样,没有一丝一毫欣喜。

    他们麻木地看着斑鸠。

    那个小印第安人抓起地上的青草,在往自己的嘴巴里塞。

    那个肋骨断了的中年印第安人,还跪在队伍中,喃喃地乞求斑鸠能收下他做奴隶。

    那个印第安女人,胸前耷拉着干瘪的东西,假装自己怀里抱着婴儿,还在吃吃地笑着,哼着谁也听不懂的歌谣。

    ……

    山谷里静默得就像是没有人一样。

    斑鸠转身走了好几步。

    又停了好几步。

    最后他终于大踏步地重新走了回来。

    朝着这一群沉默的印第安人,大声吼了起来。

    “都他妈的愣着干什么?赶紧给老子起来!”

    “跟老子走!”

    “老子带着你们,去找一个吃得饱,穿得暖,再也不用受人欺辱的地方!”

    斑鸠大吼着,手里拿着树枝,抽打在那些人的身上。

    直到此时,人群中才传来呜呜的哭声。

    ……

    “哭哭哭!就知道哭!别哭了!哭有什么用!”

    山谷里响起斑鸠愤怒地咆哮声。

    “去!去把枪捡起来!”

    “扒下他们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

    “食物和钱统统都给老子交上来!谁要是敢私藏,老子打断他的腿!”

    河狸站在山坡上,看着斑鸠像一条愤怒的公牛一样左冲右突。

    那笨拙的样子,让河狸大笑不已。

    完全就是个生瓜蛋子嘛!

    笑着笑着,眼眶就湿润了起来。

    草!这硝烟和鲜血的味道,怎这么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