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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衣冠楚楚的和平祭司

    那一枚2吨重的手榴弹,被抛弃在旷野上,像是一个巨大的凋塑一般,成为了这个野蛮荒原上一道奇特的风景。

    几个白人围着它,脸上既迷茫,又好奇。

    最开始来到白石城和头皮谈判的那个白人代表已经被弗里蒙特叫回去了,他在白石城谈了两个星期什么都没有谈出来,白白浪费了时间。

    这一次,弗里蒙特派出了一队由5个人组成的专业谈判团,希望能和斑鸠迅速的达成和平协议。

    一来到白石城山下,他们便看见了那个高高的手榴弹凋塑。

    “哦,上帝啊!瞧这些印第安人,搞出了个什么g8玩意儿?”谈判团团长阿姆斯特朗笑着说到。

    他伸手去摸了摸那个凋塑的身躯,感觉到入手冰凉,用手指甲扣了一下,发现并不是石头。他的脸色有些微变。

    “他们居然在外面裹了一层铁皮?”阿姆斯特朗疑惑地问到。

    “这做工可真够糙的!”另外一个同伴不屑地说到:“你瞧这光滑度,不,简直就毫无光滑度可言!而且这曲线也并不完美,我敢保证,要是咱们的凋塑家搞出了这么个玩意,那铁定是要被老板关进监狱去!”

    “哈哈,得了吧,克里克!你还指望他们懂得什么艺术呢?没有在这里放一块石斧已经够让我吃惊了!”

    “大概对于这些野人来说,手榴弹就是他们见过的最厉害的武器了吧!这就是一种典型的力量崇拜——你知道吗,阿内尔卡,在遥远的印度,你知道那里的野人崇拜什么吗?哈哈,他们崇拜y具!”

    “什么?你说什么?y具?”

    “没错!那里的房子上、广场上到处都是y具,哈哈!你要是在街上买东西的时候发现没有带钱,如果对方恰巧是个女人的话,你只要掏出你强大的y具,你就可以免费拿走那个商品——”

    “行了,克里克!”团长阿姆斯特朗不满地说到:“你在印度军团的服役经历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不用到处讲这些奇奇怪怪的见闻,我们是来谈判的!”

    克里克耸了耸肩,“好吧,老大,不过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些野人的东西就和印度人的具一样,傻!大!黑!粗——你瞧这上面还有一根y毛,弯弯曲曲的……哈哈!”

    火绳的位置有些高,克里克需要踮起脚来才能摸到它。

    他摸了一把之后,拿下来在自己鼻尖闻了一下。

    “老大,一股怪味!”

    “你真恶心,克里克!”阿姆斯特朗嫌弃地说到。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起来。

    只有另外一个家伙狐疑地问了一句,“有没有可能,这玩意儿真的是一颗手榴弹?”

    “哈哈哈!”这一次,众人的笑声便更加响亮了。

    他们带来的翻译是一个来自瓦普顿部落的史密斯,他笑得特别响亮,差点笑背过了气去。

    他夸张地摊开双手,说:“克拉克先生……这简直……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啦!这些野人部落……连枪都不会造,又怎么会造……手榴弹呢?哈哈哈!”

    尽管——

    曾经有手榴弹在科奥赫特莫克炸响过,而且眼前分明就摆着一个大号的手榴弹!

    但是——

    来自瓦普顿部落的史密斯,比他的白人朋友们更不相信,他的印第安人同胞能造出手榴弹来!

    他们想要追赶上‘文明’的火车,至少还要好几百年呢!

    ……

    白人谈判团在广场上欣赏那一座‘艺术’的时候,斑鸠来到了河狸的身前。

    看着这个包裹得像是一块木乃尹一样的家伙,斑鸠忍不住笑了起来。

    “河狸啊河狸,我好像每一次见到你,你都会把自己搞得特别惨?”

    木乃尹发出了一声长长的郁叹。

    “唉!”

    斑鸠坐在床边,打量着河狸那一条短了一截的左腿。用尽心思,才说了一句不那么好笑的笑话。

    “也好,以后可以省一只鞋了!”

    木乃尹又发出了一声长长的郁叹。

    “唉!”

    “没事的,河狸!”斑鸠连忙说到:“身体的残缺也没什么要紧的,你最值得骄傲的,是你拥有一个聪明的头脑!以后啊,我给你一副轮椅,只要你肯用心,坐在轮椅上一样可以为咱们印第安人的事业奋斗啊!”

    “唉!”木乃尹的这一声郁叹,格外地悠长,仿佛吐完了他这一辈子的闷气一般。

    “斑鸠,你真的觉得我聪明吗?”木乃尹用沙哑的声音问到。

    “当然啊,河狸!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木乃尹陷入了沉默之中,过了好一阵子,才说到:“可是我觉得,我特别的愚蠢!”

    “不会啊,怎么会呢——”

    木乃尹摇了摇头,缓缓地说到:“我曾经天真的以为,我能在白人世界混得风生水起,就是对维克托里奥最大的支持!可是直到我死的那一刻,我才明白过来,我的风生水起,于他毫无益处,而且我为他送过去的补给,就像是给一个得了肺痨的病人送过去一卷绷带一样,一点意义都没有!”

    “而且,我之所以能在白人世界混得风生水起,和我是不是聪明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我在补给反抗军,恰恰相反,是反抗军的存在补给着我——我看似在支持反抗军,其实是在伤害它,人们只会认为,除了反抗军之外,还有像我这样的出路——维克托里奥之死,我又何尝不是凶手?”

    “唉!”

    听见这又一声长长的郁叹,斑鸠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

    ——让河狸想开一点,反正维克托已经死了?

    ——还是跟河狸说,没关系的,有些印奸比你做得更过分,你不用自责?

    有些人需要谎言的安慰,但是有些人,谎言只不过是对他的第二次伤害。

    正当斑鸠斟酌着该如何去安慰这个抑郁症患者的时候,却听见这个木乃尹低声啜泣了起来。

    “斑鸠!”

    木乃尹泣不成声地说到:“我本以为,我可以为了反抗军付出一切,牺牲一切,哪怕是我的生命!”

    “可是,当我真的决心去死的时候,我才发现,其实我只是个懦夫!是个废物!”

    “我怕疼!”

    “我怕死!”

    “我怕孤独!”

    “我怕黑!”

    “当我一个人被挂在树枝上的时候,我恐慌得不知所措,我甚至向所有的神明,包括他们的上帝许愿,只要能让我活下来,我做什么都可以!”

    “当我被困在山洞里的时候,被孤独、黑暗和寒冷所包围,你知道吗,最让我恐惧的不是饥饿和干渴,而是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孤独!”

    “斑鸠!”

    “我就想做个普通人,骑马,砍材,挑水,种菜……”

    “我不想搞什么事业了!我就是个什么用都没有的废物,你如果可怜我,就让我去做个普通人,让我平平安安地、普普通通地生活下去……”

    “我想做个野人,做个自由自在的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