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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赵鸾的信我想了半天，约他明日中午吃饭，看似简单，又不容易。好歹我是个小姑娘，就那么约一个男子吃饭，似乎不合适。而且，我也发愁这个送信人，柯秦自然不行，尹健羽到底是个马夫，似乎也不合适，思来想去都无法提笔。而且，只是送信，好像也不容易，去他府上等消息，不是他阖府都知道我约他。
正在我踯躅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潘凤鸣进来回禀明天早上去买文具的事情，我出门除了带桃仁或者杏仁，凤鸣是一定要带的。
京都最好的笔墨纸砚店，除了供给御用的吉祥号以外，最出名的便是钱氏商行的湖徽斋，还有就是山东书商办的鸿儒堂。钱氏商行主要是宣纸湖笔和徽墨歙砚，刚好是他们总号的家乡特产，笔墨纸砚。而鸿儒堂则来自孔夫子的故乡山东曲阜，除了文房四宝还有很多版本的四书五经。
我看着凤鸣，你觉得我去哪家买文具好？
论货品的精细花俏，物美价廉，是钱氏商行最好，不过，明天小姐约了午餐的汾酒林酒楼，恰好在鸿儒堂附近，一条街上。凤鸣解释着。
凤鸣你来京都不久，倒是京都的商铺比我都熟悉啊。
小姐，其实那条街虽然六间铺子是不同地方，不同老板所开，实际上都是青山院义字门下属的商铺。小公爷明日是去街头的湘妃馆喝花酒，小姐去转过一个街角的汾酒林，中间的四户商铺是奉贤茶庄，鸿儒堂，回春堂和巴蜀会馆。小姐可以从汾酒林后门直接通到奉贤茶庄和小公爷见面，之后从鸿儒堂买了文房四宝和书籍，再回家。凤鸣细细的给我描述了明天的路径。
我想了一下，凤鸣既然能摸清京都的商铺，自然可以帮我送信给赵鸾，讨个回应也是驾轻就熟，不成问题。于是，拿了案上的炭笔，直接在硬皮纸上，草草的写了，赵鸾公子，明日汾酒林酒楼，中午见，带上玉猴。如雨。繁体字竖版，简直要了我的小命，想想我在书院也好不了多少。
写好信，我拿火漆封了，交给凤鸣，这个书信你帮我交给吉祥号的赵鸾公子，我约他明日中午在汾酒林吃饭，你务必讨他的回执。
凤鸣应声而去。
我是放心凤鸣的办事效率，反正她搞不定也会有青山院的人帮忙。我才不信她是真的脱离青山院，虽然还搞个啥脱籍仪式，青山院这种秘密组织，加入了就是不死不休，根本不可能脱离。
事情办完，我也累了。杏仁早就准备好了热水，服侍我沐浴更衣。洗的香喷喷的，我就可以见周公了。
早起，杏仁把我打扮得清清爽爽的，月白的裙子滚着蓝色的布边儿，身上也不带太多首饰，，虽然，有凤鸣跟着，杏仁总是担心我不安全，非要说西城这边那条街，又是酒楼又是酒肆，太杂乱。还叽叽咕咕的怪了凤鸣一个早上，不去钱氏商行，明明那边不但物美价廉掌柜的还和气。
一大早我还没起，家中外院的管事就送来了十两银子，说是老爷给三小姐买上书院的书本笔墨的，我表现得感激涕零，又让桃仁亲自送管事回去。
尹健羽早就从府里的马厩牵了马车出来到西院的角门，我和凤鸣上了马车，去西城的四牌楼街，侍郎府离得不远，马车缓缓的在路上走，我从窗帘的缝隙默默看着外面街市。已经日上三竿，街市上有了稀稀拉拉的人，我们的第一站便是山东书商开的鸿儒堂。
早上的客人很少，鸿儒堂的伙计招呼我们进去。这间鸿儒堂，以书籍为主，笔墨纸砚也一应俱全，特别的地方是，笔纸方面，除了各种写字的宣纸，扇面，小楷的本子，还有各种描红本，各种字帖都有，另外，还有很多颜料和笔洗画盘之类的
我买了书院要求的诗三百，还有论语。鸿儒堂的书籍很多，然而，我是实在不喜欢看那些繁体字刻本，就算是在南粤的义学学过识字，我还是懒得写和读繁体字的书，而且，这些书，好多都是各种刻本的古籍，我再大学毕业前，兴趣爱好就是读古籍善本，中国书店影印的那套古籍图书，大部分都被我囫囵吞枣的读了，虽然现在已经忘记大半，但是我还是不太有兴趣再读一下。竖版繁体字，我实在是不喜欢。
文具和各种文房用具我倒是买了不少，各种狼毫羊毫大中小楷，不过，那种超级大斗，我就算了。墨选了上好的徽墨，鸿儒堂的徽墨花色一般，我就买了几块。之前，我用过赵鹄送来的成套的徽墨，上面有各种漂亮的图案，虽然，作为墨，用掉了，图案就磨掉了，但是，我的这种贪图漂亮文具的小恶趣味，还是不会改变。鸿儒堂的桑皮纸特别好，又结实又光滑，几乎不吸水，还有一种质地极好，非常光滑坚韧，我用炭笔写字应该非常合适。鸿儒堂的小二，看我选购的东西不少，便引来管事帮忙介绍各种物品。笔墨纸砚，我都买了不少，笔和纸尤其的贵价的买了很多，而墨则是用比较普通的，至于砚台，我只买了一方最普通的石砚。
买完文具，尹健羽搬上车，我转到了隔壁的奉贤茶庄。茶庄老板貌似余杭一带的人，说的官话绵软斯文，逐一介绍今年的新茶，明前的，雨前的，以绿茶为主，有少量的乌龙茶。老板的枪啊旗的，说了很多，我还是要了茉莉花茶，和六安瓜片，还有诸暨紫笋。我对于很嫩的新茶，兴趣一般。喜欢口味浓郁的，有花香，果香的茶。杭白菊倒是买了一些，清肝明目，我对于晚上的烛火，还是不适应，太闪烁，觉得会伤眼睛。好在我不看书，也不做针线，几乎不怎么做伤眼睛的事情。
坐上马车，转过街角，就是汾酒林。尹健羽已经提前订好的雅间，我到了酒楼，就直接被引进了二楼的雅间。房间不大，可以坐五六个人，我刚落座，赵鸾就来了。
他今天穿着不像端午那日那么严肃，今天，穿了一件银色的袍子，银色面料上有隐隐的暗红色花纹，看上去是一只漂亮的大鸟，我估计就是所谓幻想中的神鸟，鸾。想不到赵鸾还挺自恋。今天他的手指上，戴着一个板纸，通体翠绿的一块玉雕刻着不知道什么图案。腰上挂着玉佩，长长的璎珞挂下来，一走起来，随着身体的摆动，很是好看。加上赵鸾本来就身高，腿长，仪表堂堂，腰杆笔直，走起来越发的玉树临风。我看来暗中赞叹，好一个春风得意少年郎。
赵鸾看见我，露出了笑容，他一笑，小虎牙就露了出来，看上去少了几分严肃，多了一点俏皮。如雨小姐先到了。四牌楼这一带我不太熟悉，来晚了。
哪里，我刚好在附近买去书院的用具，是我到早了。
寒暄了一下，点了菜，汾酒林是北方菜，面食为主，我随意的吩咐老板上最好的酒菜，一切妥当，雅间只有我和赵鸾二人。
赵公子，那天多谢你，我的小玉猴，还麻烦你还给我。我开门见山，不想兜圈子
赵鸾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非常令人生厌，但是，我还是压下脾气，小玉猴是我大哥赵鹄送我的，我可舍不得送人。
我忘记了，那天回家，伺候我的人帮我收拾，就找不见了。不如，就当你送我的礼物，银子我就不要了。赵鸾一脸无赖相，我恨不得抽他。
还是麻烦赵公子找一下，因为那个玉猴对我来说很重要。
怎么，情郎的定情信物啊。赵鸾接着风言风语。
我顿时恶向胆边生，我冷下脸，赵公子，说好的质押物，还请你不要开玩笑。如果真的找不到，我亲自去府上找。
见我生气，赵鸾立刻怂了，夏侯小姐，是赵某不对，玉猴应该只是我的家人帮我收起来，这几天我日日在外会朋友，就没多问，今日是真的没有带在身上，我回去马上命人寻出来。说着，小心翼翼的看着我，一付谦谦君子的模样。
他今日没带在身边，我也不好再强逼他，只好借坡下驴，此物是我一位义兄，在南粤送我的临别礼物，此生此世都不一定能再见，所以我会比较珍惜。我轻轻说着，后面想起赵鹄，李云齐的脸又浮现在眼睛，竟然真的有点动容。他一直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下一次我们再见是何年何月。
见我真的黯然伤心，赵鸾有点不好意思，夏侯小姐，什么银子，礼物，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真的并不是那个意思。今日是我不对，不应该不找回小玉猴。赵鸾还是君子，见我不开心，解下腰间的玉佩，要不这个给你抵押，这个玉佩是我中了举人，我母亲给我，是当初我母亲最姑娘的时候，皇太后赏赐的御用玉佩。你别伤心啊，我一定把小玉猴找出来，这个玉佩是我的珍惜之物，先押给你。
我虽然恼他，但是他也算帮了忙，就是今日，也是借着他的幌子，出来和刘杨相会。好吧，那你回去仔细找找。收了玉佩，赵鸾这个人，奸商之后，我还是收好抵押物比较好。
我开始吃菜吃饭，老板有上了汾酒，但是，我不饮酒，很快就吃饱了。赵鸾也没喝酒，看我闷头吃饭，夏侯小姐，你可是明日去书院？
是，我今日就是出来买文具和书本。
你也读鸿鹏书院吧？
是，哦，你也是鸿鹏书院的。
不错，如果有什么课业问题，你若需要，赵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赵鸾有点得意。
我知道他是才子，精通科举考试的经史子集，正好可以问问他选课。我不太知道书院的规矩，我二姐只是派丫鬟来说，我要学诗三百和论语，其他没有提及。我也不知道，这些科目上午就能学完，那下午我还要在书院吗？
赵鸾满脸兴趣的看着我，我看你一点读书的兴趣都没有啊，去书院是什么苦差事吗?我听闻夏侯侍郎府的小姐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到书院不就是一展才华，一战成名吗？你为何不喜欢，而且，女孩儿家成日呆在府里不闷吗？有书院的其他小姐一起读书，也不错啊。难道夏侯小姐擅长女红，不喜欢读书？
我是真的愁眉苦脸，看着赵鸾，也没抑制住我的不喜欢，当然不喜欢女红了，那东西，我做了又买不了钱，还把眼睛弄坏了，我可不喜欢。这个东西，有人天生不喜欢，有人天生又天赋，我就是没有天赋也不喜欢的。至于读书，我好好读了，也不能考科举，中状元，当官，混个工作，有什么可读的，我反正基本上识字了，没有必要背那些乱七八糟的诗词歌赋。
赵鸾似乎被我的奇谈怪论吓到，虽然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过，夏侯小姐那么直接说出来的，赵某倒是第一次听见。不过，看你年幼，这种话，最好不要再说，尤其是书院，说了会被认为没有志向，影响声誉，以后影响嫁人。说到嫁人，赵鸾忽然笑了，也是，如雨小姐才不过，十三岁，这个有点早。
那倒也不是，官家女子被送去书院，不就是个积累名誉，找个好人家，尤其书香门第啥的。不过，读书这个事情，其实也不是不好，增长见识，学习道理，以后日常中，能更有利的去考虑问题，解决问题。但是，我也没想着嫁人这个事情，毕竟，有父母做主，由不得自己的事情，没有必要多想。不出色，就不会有人有期望，不期望，就不会被作为工具，也是好的。比如成器，要雕琢你成器，必然是琢磨锤炼各种折腾，成了器又如何呢？还是一件趁手的工具而已。只不过，有人厉害，就变成杀人的兵器，有人没那么厉害，就成了砍柴的柴刀，还有人完全无用的一块废铁，被随意的搁置。总归会活着，好好吃饭睡觉就行了，我是没有太多想法，并不想出类拔萃。我们夏侯府，有做王妃的大姐，琴棋书画都好的二姐，就足够了，我就普普通通的过一生，只要将来不要嫁给个吃喝嫖赌的夫君，就行了。不对，吃喝嫖都问题不大，不要赌博，不要家暴我就行了。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对赵鸾会说这些，可能是他实在是与我无关，我又憋得慌没人说话吧。
赵鸾饶有兴致的听我说话，如雨，想不到你个小小孩童，还啥都想。
也是无聊，之前数年一直缠绵病榻，每日不过就是躺着胡思乱想。
原来如此，现在身体可好了？
总算是在南粤遇到神医，治好了。不过，也荒废了学业，粗粗识几个字，其他通通不会。
无妨，你在书院有什么学问上的疑问，可以来问我，我也经常去找若竹玩儿，我们可以在你府上见面的。
好，那多谢了。
你给我的书信，那个是用什么书写的？我看着很奇怪，而且，有几个字似乎，不怎么对。赵鸾说完摸了摸鼻子，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指出我写错字。
我笑了，我就是经常会写错字，不过，是不是认得出？以后有错字，麻烦赵公子帮我改正。我记性不好，以前被山贼打伤了头，脑子不怎么好，很多东西都会忘记。至于那个书信，我不喜欢用毛笔，平时用木炭切成细条，用东西包住，然后再用刀子削尖了，就成为笔，比较坚硬，我写字就快。
赵鸾看着我，眼神似乎温和了很多，你一定受过很多苦，好在现在回到京都，一切都会好的。说完，居然摸摸我的头，他丝毫没觉得有问题。估计是把我当小孩子了。书院除了上午的主要课程，下午都是六艺课程，琴棋书画骑射武艺，一般女子都是选琴棋书画中的两门。我见你不擅长书法，估计绘画也没耐心，不如琴棋，这是到书院后自己选的，我是选的琴棋。我们做同窗，也可以有个照应。
那挺好，琴，我之前学了一点点，应该凑合识谱。我正好要身体康复，可以报名骑马，射箭武艺就算了。
如雨你会骑马？
对啊，我的小马，是西域名驹，日行千里那种。我得意的提起我的齐齐。
赵鸾眼睛发亮，那改日要见识一下。还有，如雨，以后也不用与我客气，我与你兄长若竹是好兄弟，你也可以叫我名字的。
好，那就不和赵鸾哥客气了。
我和赵鸾似乎成了朋友，他和我讲了书院的先生和各种有趣的事情，并约好明日相见。
午饭吃的很开心，我叫了掌柜的来结账，并要打包一些菜品和主食，说是要带回家。
掌柜看见我手中刘杨给我的玉佩，面色一变，马上恢复如常，收了凤鸣的银子，送我和赵鸾到门口。我和赵鸾道别，看他骑马先走，不着急上车，凤鸣正在数找的零钱。掌柜的拿了打包的菜肴。低声说，还请小姐到奉贤茶庄买一斤橘普。
刘杨现在搞得见面象特务接头一样，还不时更换地点，我也是没想到，不过，有点好玩。
我上车前，特意大声和尹健羽说，哎呀，我刚才忘记买橘普了，我们去前面的茶庄。上了马车，从窗帘往外看，还真的看见了街对面，有个闲汉蹲着，眼睛盯着我们的马车。我顿时头大，这是谁派来的呢，为什么要盯着我，还是之前我就一直那么被盯梢。我是啥都没干啊，以后出门就有人盯着可是个麻烦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