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餐。
陈默本来打算先写点稿子再出发的，治手伤这种事儿，没必要太着急，又不是发高烧。
但吴予却不太乐意，坐在他对面，下巴枕着双臂，就这样歪着脑袋看着他的脸，嘟着嘴巴，一副‘我就看看你能磨蹭到几时’的表情。
我知道我很帅，但你也不能一直盯着我看呀。
陈默敲键盘之余，眼角余光一瞥，就瞧见对方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他随口调侃了一句，然后继续敲键盘。
本以为小姑娘过会儿就自己跑去做别的事情了，但当他再次抬头的时候，发现对方还坐在那里看着自己，就连姿势都没变过。
当然，也不是哪里都没变。
小姑娘脸上的表情有点儿沮丧，粉嫩的嘴唇被牙齿轻咬着，让陈默的目光有点儿流连忘返，那双幽怨无辜的眼神让他心里发毛，莫名的就有种‘我真该死啊，怎么能把她给渣了呢’的错觉。
算了，没意思，不写了。
陈默用鼠标保存文档，然后关机，俯身凑近了些，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有些无奈的说道：真是怕了你了，明明是给我看病，偏偏比我还着急走吧。
好嘞ヽ?
小姑娘顿时笑了起来，一对小梨涡显得有些娇憨，原本挂在脸上的沮丧失望一扫而光，整个人都变得精神起来。
她主动牵着陈默的手，就朝着门口走去。
一直到坐上专车，她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像是放下了一桩心事似得。
我们真的是去看医生吗？
陈默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古怪：我怎么感觉你像是怕我跑了一样。
就是怕你跑了呀。
小姑娘也不跟他绕弯子，声音里带着点儿无奈：明明是你自己的事儿，你却从来不放在心上，我还是还不上点心的话，这件事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呢。
呃
陈默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笑笑：小予，你真好。
哼哼
尽管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夸赞，但依旧让小姑娘的心情变得有些雀跃，嘴角上扬。
汽车平稳的行驶着，高峰期有点儿堵车，行驶的速度很慢。
车内，后排。
陈默坐在左侧，吴予坐在右侧，两人都没说话，扭头望向各自的窗外，乍一看，像极了吵架的情侣。
嗯？
陈默一直在思索关于‘第一次约会’的事儿，忽然发觉有些不对。
前几天出行的时候，两人也是坐在车上，小姑娘不想让气氛冷下来，就总是主动找他说话，但今天扭头朝着她看去，就瞧见小姑娘正看向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似乎是在发呆。
难怪他觉得，今天好像少了点什么呢。
习惯了两人单独相处时，她依赖和粘人的热闹氛围，忽然没了这种氛围，就觉得有些怪怪的。
小予？
陈默连续喊了她好几声，小姑娘才回过神，先是有些茫然，然后连忙回应：怎么啦？
她是真的在发呆，不是似乎。
你今天好安静啊，是有什么心事吗？
陈默笑了笑，轻声询问。
呃
小姑娘眨眨眼，犹豫了下，点点头：是有一点心事。
哦。
陈默本想好奇问问的，但瞧见她有些犹豫的样子，顿时就猜到她应该是不想告诉自己，于是识趣儿的把好奇心按了下去。
嗯。
小姑娘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她刚刚还在犹豫，如果陈默问起来的话，要不要告诉他呢，结果对方居然一句话都没问。
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失望。
小姑娘也发觉自己内心挺矛盾的，既不想让对方追问，又希望他能对自己多一点关心。
想了想，她还是忍不住询问：你你就不好奇吗？
小姑娘将心比心的想，如果换做是自己的话，看到陈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定会好奇和担心的，会忍不住问问他，看看有没有什么是自己能帮上忙的——虽然她除了有亿点资产外，也没什么本事。
啊？
陈默一怔，思索了下，才明白她问的是什么意思，于是笑着回答：是挺好奇的，不过，我看你刚才好像有些迟疑，想来应该是一件不方便告诉我的事情，所以我就不问了。
顿了顿。
他看向对方的眼睛，斟酌了下，继续说道：我很少会主动过问别人的心事，因为我不想让对方感到为难，在经营社交的时候，掌握分寸感是非常重要的，就像做菜的时候，放盐多少一样重要。
这话听着似乎没什么问题，但吴予却忍不住皱起眉头。
交朋友是需要分寸感的，但是
她犹豫了下，扭头看向陈默，小声问道：我们这种关系，也需要分寸感吗？
在她看来，两个人如果是奔着谈恋爱甚至去搞暧昧的话，应该相互信任相互依赖才对，不应该像朋友关系一样保持分寸感和距离感。
这个问题似乎是触及到了陈默的知识盲区，他思考了许久，才说道：我觉得，当一个人成熟和独立后，成为了完整的个体，那么，他跟任何人相处，都应该保持分寸感才对，即便是好朋友夫妻甚至父母
因为有了分寸感，才能够更好的理清双方之间的关系和联系，才能在保证关系友好的前提下又互不侵犯，这样可以避免掉90以上的矛盾。
这种说法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呢。
小姑娘低头嘟囔了句，然后看向窗外，不说话了。
陈默没能瞧见她的表情，也猜不透她的想法，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今天在车上的气氛，远没有前两次这么好了。
小予，伱生气了？
陈默犹豫了下，侧着身子朝着她看去。
小姑娘轻哼一声，看都不看他。
这幅态度让陈默有些心里没底，从两人进入暧昧关系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对方这种态度。
陈默迟疑了下，伸手去牵对方放在腿上的左手。
但就在他刚碰到那只小手的时候，对方却直接用力挣脱开，随后双臂交叉置于胸前，摆明了不给他牵手的机会。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陈默，顿时被吓了一跳，皱着眉头苦思冥想，却还是搞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啊，虽然她有心事，但两人还是能聊几句的，怎么突然就
另一边。
小姑娘在挣脱他的手后，心里有点气愤的同时，又有些后悔。
她故意装出一副‘懒得理你’的样子，眼角余光却偷偷瞥向对方，瞧见陈默苦思冥想却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的模样，心里顿时更来气了。
犹豫了下，她还是决定给对方一点提示。
陈默，你刚刚不是说不管是什么关系，都应该保持一点分寸感吗？
小姑娘扭头看向他，故意板着脸，有些赌气的说道：既然你这么想保持你的分寸感，那你还一直跟我拉拉扯扯的干什么？我们又不是恋人，照理说，男女之间应该授受不亲才对，你天天牵我的手，还你觉得合适吗？这跟你的‘分寸感’是不是有些相悖啊？
她越说越生气，最后忍不住又轻哼了一声，表达自己对他这种态度的不满。
这姑娘在生气的时候，真是一点儿社交恐惧社交障碍的影子都看不到，伶牙俐齿的模样，就连前面正在开车的司机老王，都忍不住频频看向后视镜。
他给小领导当了这么多年的司机，还是头一次见到对方这么伶牙俐齿的样子呢，大开眼界了可以说是。
啊？你是因为这個生气的啊？
陈默愣了愣，实在是有些措不及防了。
小姑娘板着脸不吭声，就等着他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嗯可能是我刚才说的话不太好听，让你觉得有种疏离感，我跟你道歉但我觉得，你可能有点儿误会我的意思了。
陈默思考许久，扭头看向她，缓缓说道：我之所以说要保持分寸感，是因为我不愿意因为一些小事，影响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之所以保持分寸，不是为了疏远谁，而是因为更珍惜与对方的关系。
顿了顿。
他继续说道：就比如说我们刚才聊到的事情吧，你有心事，但又不想告诉我，如果我因为自己的好奇心追问的话，势必会让你感到为难，所以我选择不问所以，我并不是不关心你，也没有想要和你保持距离，更没有疏远你的意思，我只是不希望你在我这里为难而已。
那你呢？
小姑娘听到这里，忍不住问了：你就从来不考虑自己的心情吗？你明明好奇在意，偏偏要保持沉默，以这样的心态与人相处，长期下来，你就不觉得难受吗？
刚开始可能会有点儿不那么高兴吧，但习惯之后，就没什么了。
陈默耸耸肩，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
小姑娘沉默了许久，抬头看向他，认真说道：我不认同你所谓的分寸感。
啊？
陈默一怔，没想到这个一向乖巧可爱的甜妹，居然会这么直接的否定自己。
他下意识想说一句‘不认同就不认同呗，大家求同存异就好’，但看着对方认真的表情，他又觉得，自己这种有些无所谓的回应，实在是有些不尊重人了，于是保持沉默。
在经营普通关系的时候，熟练掌握分寸感是很厉害的，可以在他人心里塑造一个近乎完美的形象，例如普通朋友啊同学啊同事啊等一些不会交心的朋友。
但是在经营一些比较亲密的关系时，是不能靠分寸感来经营的，应该用真诚坦诚才对。
小姑娘说出自己的看法：就比如我们这种暧昧期的关系，如果我们都像你说的那样保持分寸感，那么，长期相处下来，我们就不可能完全了解彼此，一旦因为某件小事产生误会的话，这个误会就会让我们彻底失去对彼此的信任，而无法建立信任的暧昧关系你觉得能走得远吗？
这也是她会对‘分寸感’这个观点感到气愤的原因。
她一点都不想跟陈默保持什么分寸感，她也不想让对方跟自己保持分寸感，她就想两个人可以毫无保留的信任彼此，不管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及时沟通，免得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她只想两个人一起毫无顾虑的享受恋爱关系，而不是心里装着很多事情不跟对方沟通，表面上还要强颜欢笑那不是她想要的恋爱。
你说的这个道理我明白的。
陈默沉默了许久，抬头看向她，缓缓说道：我只是觉得，我们现在还不是太熟悉，如果贸然打破‘分寸感’这个平衡的话，很可能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我们很可能会因为许多事情发生争执甚至大吵一架这也是我比较谨慎的原因。
嗯我不是很理解。
小姑娘皱眉思考了很久，询问道：你能举个例子吗？
那我随便假设一下吧。
陈默想了想，说道：比如说，我们现在处于暧昧期的关系，然后我忽然发现，你跟某个男棋手的关系特别好，像是男闺蜜一样，有超出友谊的关系我不太高兴了，就跟你说，让你跟他疏远一点，但你觉得自己只是正常交朋友而已，觉得我的要求太霸道了，让你感到不自在嗯，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唔
小姑娘想了想，反问：那如果是我发现你跟某个女生的关系太好，让你跟她疏远一点，你会怎么想？
我这个人比较专情，不可能同时跟两个女生搞暧昧。
陈默不假思索的说道：事实上，在遇到你之前，我甚至都没考虑过谈恋爱或者结婚的，嗯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遇到你之前，我其实是个单身主义者。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小姑娘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在遇到你之前，我其实也是个单身主义者。
陈默：
吴予：
陈默，我不想在我们之间，有‘分寸感’这么个东西。
小姑娘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不希望在暧昧期甚至恋爱期里面，享受这段关系的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不想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
陈默轻轻点头，沉默了几秒钟，他冷不丁转移了话题：所以你到底有什么心事啊？是什么不开心的烦心事吗？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吴予：？？？
噗哈哈哈哈，这是什么鬼啊？
她的笑点似乎低得可怜，这么一句抖机灵的话，就让她笑个不停。
你快别笑了，赶紧说说嘛，我是真挺好奇的。
陈默假装不耐烦的催促着，同时‘顺手’去牵她的小手。
——醉翁之意不在酒！
牵手成功！
再一次抓住这只柔弱无骨的纤细小手，那温热柔软顺滑的细腻触感，让陈默有些爱不释手。
欸？
小姑娘低头瞥了一眼被抓住的手，嘴角上扬，但随后她就假装没意识到，任由他肆意揉捏把玩着自己的手，抬头看向他，想了想，问道：如果你有一个关系还不错的朋友，在你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以‘为你好’的名义替你做了决定你会不会讨厌她啊？
问出这个问题时，她是有点儿紧张的。
那就要看看，对方的这个‘为你好’的名义，是不是真的为你好了。
陈默想了想，给出答案：如果真是对我有益的事情，那不论这是否是我的需求，都是要好好感谢的但如果是以‘为我好’的名义，去做一些满足他自己利益和私欲的事情那就会讨厌了。
哦。
小姑娘轻轻点头，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则松了口气。
这么说的话——
就算这家伙知道了自己花上万块钱自作主张的给他预约了王景阳医生应该也不会讨厌自己的吧？
毕竟
他自己可是说的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