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天空昏暗,云层好似一片黑雾,在群山和锦绣坊诸多建筑的顶上织成厚厚的、阴暗大网。
明云山脉深处的一处山谷中,愁云惨淡,特殊的风水场域配合阵法阵旗,构成屯积得很厚的云雾,像乱蓬蓬的卷毛羊皮将整个山谷封锁,透发着一股浓重的死亡气息,神秘奇诡。
但见山谷内,是一片地狱修罗场一般的地带,遍地皆是包裹在蛛丝中的死尸与白骨,一股股液体从蛛丝茧中流出,汇聚地势低洼之处,形成了一个粘稠的深潭。
深潭内部,血光气涌动,隐约有一道散发赤色红芒的人影坐于潭中,全身透发出一道道怪异的邪光。
这处山谷非常广阔,巨石林立,但却寸草不生。
每一寸地面上,铺满白骨与尸体,尤其靠近深潭方位的,是诸多巨大妖兽的遗骨,各类森森白骨相叉在一起,好似对着血潭方位膜拜,形成阴森恐怖的画面和奇诡景象!
“啊!——”
“放过我——”
道道凄厉惨叫划破惨淡夜空,山谷外,接连有一位位修士被一头头蜘蛛妖兽捕获拖曳了进来。
前一刻还在惨叫,下一刻便被蜘蛛妖兽宛如刀剑般的蛛腿当场扎死,或是被更多蛛丝粘液覆盖,包裹成一个巨大的蛛丝茧。
一个个蛛丝茧被妖兽运输到靠近深潭的位置,其中挣扎蠕动的便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深潭内,倏然传出冷冽而嘶哑的声音,语调中充满残酷。
“加快,加快节奏,营养、灵材、资源,本座需要更多优质的资源,突破就在近期了......”
山谷外,静静守候着几名修士,闻言均是毕恭毕敬的施礼,当首的一人回应道。
“老祖,如今整个边陲实力强横的散修,已是不多了,几乎都加入了各大家族。
实力卑微的散修,也都学精了,宁肯被剥削压迫,也少有愿在野外抱团定居的。
我本打算挑起朱家和骆家继续对战,搅乱整个边陲,那时将会有更多散修难以躲在安逸的环境内保存自身,将被我们驱逐的妖兽猎捕,甚至这两家修士也将拖下水,不过暂时,还没到最佳时机......”
山谷内再度传出声音,“加快吧,手段激烈一些也无妨,即便招惹麻烦,待本座真正突破,一切麻烦将迎刃而解。”
“是!”
...
锦绣坊内,傍晚时分。
陈登鸣以炼蛊术的上篇从虎爷手中拿到两门道法。
一门是一阶五级木系道法化枯转荣术。
此术施展可治愈伤势,一定程度化解邪祟诅咒等异力。
一门是一阶六级金系道法游气化金。
此术乃是攻击术法,可操控空气中流动的金系灵气,霎时凝结为无数细密金针或利刃进攻强敌,出其不意,防不胜防。
这两门练气期的中级道法,无论功效威力还是耗费灵气,都比低阶道法要强多了,寻常修士想要练到精通级别做到瞬发也很困难。
不过陈登鸣只需练会,往后每练一次就会增加感悟有所收获,只需努力就能将道法迅速练至精通。
这两门道法都是未曾学过的更高等级的道法,全部学会后,将为他延长许多寿元。
如今陈登鸣高达322年的寿元大限,还有84年好活。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他慢慢修炼到筑基期。
甚至,他还有野心,继续修炼《损命拔苗术》,看能否将灵根提升到更高的层次。
这门对长寿之人堪称神技的道法,虽说连创功之人百损魔道都没有修炼到圆满就已暴毙。
不知继续沿着当初推演实验出的练功路线修炼下去,将会有什么结果。
但传闻中,在修仙界,曾是出过上品灵根之上的天灵根的。
像天道门的初代门主,便是一位天灵根拥有者。
可自从四百多年前开始至今,修仙界便很少再发现新的天灵根拥有者,不知是过早夭折,还是其他缘由。
陈登鸣一个小散修,靠道听途说,也探听不到更多讯息,甚至连现在掌握的消息真假,也无法甄别,但却不妨碍他有此希冀。
上品灵根者,修炼到练气十重后,不靠筑基丹,有半数把握突破筑基,加上筑基丹,则将有八成把握。
而一旦突破失败,这种成功率将大幅缩减。
天品灵根者,传闻是修炼到了瓶颈,即可水满自溢般轻易突破,都无需灵丹相助。
其实,陈登鸣拥有修炼面板,除了从先天突破到练气之时存在风险,平常突破小境界,也是从无瓶颈和凶险,熟练度到了感悟也就到了,自然就突破了。
但练气到筑基,就又是一个大槛,兴许凶险将比先天到练气更大,陈登鸣并未尝试以及接触相关更多讯息,心里也没底。
...
此时,拿到两门道法,陈登鸣本打算夜里琢磨琢磨,却始终感到心神不宁,难以静下心来研修。
数日前,徐宁死前的提醒,宛如芒刺在背,始终萦绕在他脑海。
甚至这数日偶有歇息之时,也会突然被一阵心悸惊醒。
陈登鸣隐隐感觉徐宁所言,只怕未必是虚言。
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加上这阵子又是谋划吃鱼,又是高强度修炼,可能过于精神紧张,导致疑神疑鬼。
但出于本能谨慎小心,既已有多种线索和征兆在显露苗头,就不应罔顾不闻了。
思来想去,陈登鸣决定还是不再拖延,今夜就动身离开。
如今他已是练气六重的实力,还有得自徐宁的诸多法器。
连那件破损的高阶法袍,也被他咬牙加了两块中品灵石后换了件新的金系法袍穿在身上,从一介穷苦散修摇身一变成了散修中的大佬级别配置,算是完成了鸟枪换弹炮的过程。
除此之外,蒋强也准备好了足够足够多的灵米以及地图,万事俱备,随时即可动身。
陈登鸣是雷厉风行的行动派,当即找到蒋强,提出离去的建议。
蒋强这阵子尽管早已是从陈登鸣的行迹中猜出意图,但这么急迫就要走,还是令他感到意外。
“陈哥,不再多准备几天?咱们和虎爷合作的这一批蛊物,还有几天就有分红了.”
陈登鸣摇头,“虎爷已经将分红提前结算给我了,我是准备今夜就动身,无论徐宁死前说的是真是假,宁可信其有。
而且我本也是要离开边陲了,如今的修炼道法已是拖累修行,在这里想要弄到好的道法,就唯有加入这几大修仙家族。
但这几大修仙家族目前看来,都不靠谱,随时可能打起来,你也不想加入进去后就立即为人拼命吧?”
蒋强心里想说,林家看起来还是很靠谱的。
至少假丹大修的传闻没有被戳破之前,另外几家都不敢捋其虎须。
不过陈登鸣已决定,他也不再迟疑,郑重颔首,“那就走,陈哥,我听你的。”
陈登鸣颔首,拍了一下蒋强的肩膀,“你考虑好了?不留在这边?也许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如果伱留在这边,可能会更安稳,我也可以给你一笔灵石。”
蒋强咧嘴一笑,“陈哥,你都走了,我不跟着你,留在这边也混不出头,难道指望虎爷那市侩精明的人会待我多好?”
他不傻,知道如今有这般成就,日子过得舒坦,都是有赖陈登鸣,尽管内心是想求个平静安稳。
可陈登鸣一走,他想要在锦绣坊站稳跟脚立足,短期没问题,长期那还是非常困难的。
也许过不了多少年,就得不得不离开锦绣坊,再次颠沛流离。
既如此,还不如跟着陈登鸣走南闯北,至少心里安稳,有陈哥作靠山就感到踏实。
“好!走!”
陈登鸣不再废话,二人带好行囊,熟练戴上人皮面具,混入出城的散修人群中,赶在征收过夜费之前出城。
城外,不少开阔而安全的地带,已被一个个三五成群的散修小团伙占据,或燃起了篝火,或搭起了简易帐篷,有人还架起烧烤架烤着什么食物,生活气息浓烈。
若非有人时而施法一个水球术砸入锅内,或是火球术点燃柴火,还以为这乌泱泱住在城外‘锦漂’讨生活的都是一群凡人。
陈登鸣和蒋强出城来,看到此种情况,也是不由驻足摇头,“尘埃扑面汗沾衣,三尸除灭六贼飞。纵是道心无住处,更向灵台此中归”
蒋强本来还有些感慨的心绪,当初他就和这群人一样乌泱泱群居一起混底层的,结果现在有些懵,没料到陈哥还撂出了这一句诗,这叫他怎么接话茬?
只能以不多的文化勉强听出,陈登鸣这是感慨,这些道友虽生活潦倒,但都是道心坚定,不惧三尸与六贼,哪怕居无定所,随时也可将心住于坚定求道的灵台当中。
“陈哥,厉害。”蒋强竖起大拇指,钦佩道,“那我们现在四处奔波,又怎么说?再来几句。”
陈登鸣斜兜一眼,没理会,拿出地图看了看,研究去往东域的路线,继续往前行。
蒋强亦步亦趋,搓手嘿然笑道,“陈哥你就简单说说,咱们今后的打算呗?”
陈登鸣一指地图上的东域之地,道,“东域人杰地灵,为四域之最,但不少厉害宗门都在灵脉聚集之地,与凡俗隔绝,我们要学厉害道法,将来出人头地,就得去这片区域……”
蒋强够着脖子去看,只感不明觉厉,心里则想,那些个高高在上的仙宗道门,看得上他们这种散修吗?
陈登鸣一看其神色,便知其所想,心内暗叹,散修出身还是太过自卑了,志向不够远大。
要说这次求道之旅,正是仙家自有蓬莱境,只在人间与世分。欲得神功参造化,便须驾鹤上青云。
出身寒微,唯有不改凌云之志,不随波逐流,方可求得大道。
蒋强眼看陈登鸣已是走远,立即跟上。
心里决定,回头也得学陈哥平日里多读书,诗书兵书什么书都来一套,对敌用兵书,装杯用诗书。
不读书,修仙都没人家厉害。
在野外夜间赶路,颇为危险,但相较于陈登鸣曾经和蒋强初到锦绣坊时,二人如今的处境却就要好多了。
毕竟陈登鸣的实力已经变强了太多。
练气六重的实力,再加上徐宁的一身法器以及蛊虫,他如今的战斗力纵是面对练气期的高阶妖兽,都有周旋的能力。
而万里边陲这块地儿,资源贫瘠,筑基期的妖兽都不稀罕这种地带,故此出没的最强妖兽,也就差不多是二人初来时遭遇的妖禽那种层次。
只要不是倒霉遇到那种妖禽,二人就没有太大危险。
陈登鸣也早已观察清楚妖禽的作息时间,几乎与正常鸟类无异,日起捕食,日落归巢,夜里根本不会出没。
二人互相扶持,理应并无太大危险,就能赶到两千里外穿过东域的那条云华山道。
然而二人才如此前行了不过一个时辰,倏然充当移动眼的蛊虫和小阵灵便同时预警。
“有妖兽?”
“什么?”蒋强一惊。
陈登鸣正皱眉,倏然面色陡然巨变,“四个方位都有妖兽?我们被妖兽围捕了?”
几乎在这同时,远处山林间接连传开凄厉惨叫声和妖兽嘶吼声。
更远处锦绣坊的方位,亦是有大片惊慌怒喝声传开,仿佛那片安全范围也遭遇了大片妖兽袭击。
“怎么回事?”
陈登鸣心头狂跳,只觉多日来的心神不宁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四下山野黑暗中的危机在恐慌中被持续放大。
嗖!——
他迅速施法,一道金枪飙射而出,直接刺中黑暗中一头蹿来的兽影。
“嗷呜——”
是一头寻常练气三重的鬣狗妖兽。
但近乎同时,四下地面巨震,两侧山林树枝古藤乱颤,数头浑身充满煞气的妖兽嘶吼冲出。
“绿背水蛛!这两种妖兽怎么混到了一起?”
蒋强惊呼一声,立即激射出法器。
“情况不妙,别恋战!”
陈登鸣眉头一皱,蓦地一步踏出,双目威棱四射,两鬓白发飞舞,驭出冰灵刀,刀意狂飙,意如天刀!
嗡!——
冰灵刀刀锋散发一抹疯狂光芒,仿佛因刀意而多出光彩,炫耀邪异威力。
陈登鸣双目精芒四射,掐诀一展,冰灵刀霎时走出道道刀气之形,环绕周身排列,宛如一轮圆月之形,刀意结合道法撬动周遭灵气,幻化成万千凌厉刀劲,如千重雪崩,凌厉澎湃冲袭向其中一头蜘蛛妖兽。
雪压千重山上树,刀倾万里月中天!
刀技刀倾千重雪!
“矗轰矗轰”的炸响伴随强烈灵威传开,宛如雷声激烈,震动山川,剧烈气劲震得脚下地面像翻了个身。
一头灵威近五重的蜘蛛妖兽直接被刀气轰开,体表甲壳破裂开道道狰狞豁口,血还未溅出,体表就已开满了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霜花,直接被冰霜刀劲斩杀当场!
另几头妖兽受慑冲袭之势也不由一缓。
“走!——”
陈登鸣一声低喝,衣袍猎猎狂舞前冲,冰灵刀化作刀气,将他身儿一裹,人刀合一,宛若夭矫雷光急骤驰过,电射突围而去。
蒋强近乎同时默契驭器紧随,一颗心噗通狂跳,险些从嗓子眼跳出来。
太可怕了,这才决定和陈哥一同去追求仙宗道门之缘呢,结果途中竟就遭遇妖兽伏击?难道陈哥不妙的预感是真的灵验了?
这可真是福祸由来天自定,人生四处有危机。谁能道出争仙路,只向空中看落棋孰为棋手,孰为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