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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贵人相助

    尴尬归尴尬,高希的县学考试终究没有耽误。

    他提着考篮、拿着准考证,还扛着桌凳,进了县衙大门。

    “站住!”一个兵士厉声喝住了他,继而命令道:“放下东西,解衣,入场搜身。”

    高希这才注意到前面有好几个考生,正在被搜身。

    这大冬天的清晨,考生们需要解开每一层衣裳,坦胸露乳,然后搜子(搜身的兵士)就对考生上下其手瞎摸一通,连敏感部位都不放过。反正,毫无尊严可言。

    这可不是瞎说!

    明末散文家艾南英,也是一位八股文大家。他一共参加了七次乡试均落榜,他对入场“搜检”环节的描述是,“上穷发际,下至膝踵,果腹赤踝。”

    清代还有一位叫缪艮的文人,也是久历科场,受尽考生过堂搜检的“羞辱”。他后来写了一首诗《浙江乡闱诗》,其中对“搜检”环节有生动的描写,摘两句:

    “负凳提篮浑似丐,过堂唱号直如囚。袜穿帽破全身旧,襟衣怀开遍体搜。未遇难题先忐忑,频呼掌管敢迟留!”

    好几个考生被冻得浑身发抖,搜子们却还在慢条斯理地检查。

    高希一看这情形,还有啥不懂的!

    高希只装模作样地解了几个扣,趁着灯火晦暗,快速地将一钱碎银子塞到了搜子的手里,然后轻身说道:“后面的小兄弟和我一起来的,麻烦兄台动作快一些,莫冻着了他”。

    那搜子面不改色,熟练地将银子往自已怀里一塞,然后胡乱在高希两腋上下作势拍了几下,又胡乱地翻看了一下他的考篮,挥挥手示意高希可以了。

    身后的小金鸿,吃力地放下桌凳,正想解衣扣,那搜子只是看了看他的考篮,便说道:“快着点,后面还有这么多人,还磨蹭什么!”

    这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高希转身过去帮着小金鸿杠起桌凳,小金鸿则拿起两人的考篮,哥俩儿衣扣也没完全系好,就赶着到前面去领卷子了。

    原本在他们前面入场的几个考生,还在搜身呢,冻得发抖,面孔发紫,清鼻涕拉得老长。

    小鬼难缠,不是一句空话。

    高希领了试卷,但没有题目。试卷上有编号,却无需对号入座。自己找个空地,放上考桌考凳就是了。

    金山卫学子点名入场较晚,待高希他们入场时,场内已经坐满了考生。

    此时天尚未亮,虽然场内有灯笼和蜡烛,仍旧乌漆抹黑的一片。高希只觉得场子里到处都是人,一时难以找到空位。

    正摇头晃脑地找空位呢,高希忽然听到有人叫他。走近一看,原来是黄翰、柳如斌他们。【1】

    【6】

    【6】

    【小】

    【说】

    黄翰他们入场早,就近给高希他们几个占了位置。

    高希几个赶紧安放桌凳,大冬天的,生生倒忙出一身汗来。

    这一个唱名认保、搜身入场,就折腾了近两个时辰,总算消停了下来。

    高希定下心来看一看考场:泥地,临时搭起来的考棚、四面透风。

    不过,王知县有心,四周用围幔挡了起来,总算不用让考生直接被冷风吹了。

    天色渐渐放亮,考场里也亮堂起来。

    少顷,有人举着写着题目的灯牌,开始在场内巡回,灯牌上写着两道考题。

    一道是:“彻者”。

    这出自《孟子·滕文公上》。不过,这道题的灯牌上标着“已冠”两个字。也就是说,年满二十岁的考生才做这道题。

    年龄最大的高罕也只是虚龄二十,都不用做这道题。

    另一道题是:“大学之道”。

    这道题当然就不用想出处了,《大学》的第一句中的最前面的四分之一句。

    按照现代人写作文的思路,肯定要将全句写出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然后,提出自己的观点,再一、二、三、四加以论证,最后结论。

    用这个思路写八股文,立即就会成为落卷。

    八股文的要义是,题目中没有的内容,写文章时也不能直白地说出来。你写了,就是“犯上”或“犯下”。

    以高希现代人的思维和写作习惯,写八股文真的不是他的强项。

    好在经过沈度最后一段时间的题海、刷题战术,他已经基本掌握了八股文的写作方法。不能说写得有多好,至少还看得过去。

    在胡老秀才和沈度看来,虽然高希目前的八股文写得差强人意,但以他十八岁开蒙,只一年的时间,就能达到这个程度,已经是非常惊人了。

    高希在草稿纸上写了好几句破题,都不满意。反复读“大学之道”四个字,又不能写《大学》中的内容,看来只有在“大、学、道”三个字上做文章了。

    他在草稿纸上写了好几个破题,都不满意。前后折腾了半个时辰,依旧啥也没写出来。

    他只能搜肠刮肚,想想前世看过的书里,是不是有这个题目。

    还真有!

    高鹗所著的《兰墅制艺》中,就有这么一篇题为“大学之道”的八股文。高希想起来了。

    这个高鹗,就是《红楼梦》后四十回的续写作者。他也是清朝乾隆六十年的进士,当然也是八股文的行家里手。

    高希想了想,高鹗的破题写的是,“圣经以大学教人,而特揭其有道焉”。

    承题是,“夫学必规夫其大,而大者端有其道,经故特揭之云。尝思天之所以责于人矣哉......”

    毕竟是前世的记忆,高希记不得太清了,后面的几股,只能凭记忆,再加上自己这一年的努力,东拼西凑写了出来。

    好在,练字的功夫没有白费,馆阁体得沈度亲传,有模有样。

    他先是写在草稿上,然后小心冀冀地誊抄到试卷上,文不加点,一气呵成,卷面整洁分肯定是有了。

    他看着自己的卷子,倒自鸣得意起来。

    忽然,一阵“哗哗哗”的不雅水声,然后尿骚气扑面而来。什么情况?

    高希向四周看了看,老天,原来是前面不远处,一个考生,正在座位上面不改色地小解。

    高希这才发现,这临时的县试考棚,就是一个纯粹的考棚,根本就没有厕所,也不让考生上厕所。

    我们现代的考试,有些允许考生在监考老师的陪同下去方便,但大多数考试也不允许考生上厕所,考完后出了考场再解决。

    问题是,现代考试一场顶多2至3小时。而科举考试,一场就是一天,还不能提前交卷。

    高希从早上寅初(3点多)起床,到现在大约巳正时分(早上10点),快七个小时过去了,他还没上过厕所呢!

    前面因为紧张、做题、思考,他也没顾及到上厕所这件事,现在才发现自己也有些尿急了。

    这怎么办,胡老秀才和沈度都没给自己“培训”过啊?

    也像前面那个考生一样,大庭广众之下宽衣解带、坦然解手?

    高希又忍了好一会儿,周围撒尿的人越来越多,还好这是四面透风临时搭起来的考棚,否则这越来越浓烈的尿骚味,就能将高希熏倒。

    高希感觉膀胱就要炸了。在尊严和尿急之间,尊严只能靠后。

    他低着头、红着脸,用长衫遮挡,然后伸手解开了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