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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四章造化

    他求师父,再给他一次机会,师父点头同意了,可没过几日,他老毛病又犯。

    这回,师父一不打,二不骂,丢下十两银子,直接把他推了出去。

    十两银子,能买好多头羊呢,回家给爹娘买羊,羊生小羊,小羊再生小小羊,家里也能吃上白米饭。

    他兴冲冲地扭头就走,可走着走着,心里不知为何慌起来,越走越慌,好像心口突然开了个洞,忽忽的往外漏风。

    他一咬牙,就又跑了回去。

    跑到门口时,听到一阵琴音,他唰的一下,眼泪就流了出来。

    “晏三合,你知道这世上有种琴音,悲得能把你的五脏六腑都揪成一团,你的眼泪会不自觉的就流出来。

    甚至觉得这世间已没有什么东西可留恋的了……万念俱灰。”

    董承风闭了闭眼。

    他从这琴声里,听到了师父的苦、师父的难;也听到了师父漆黑漫漫的人生路上,无人可诉说的伤和痛。

    那一刻,他忽然想好好学琴了。

    不光是为了那白花花的大米饭,而是想将来有一天,他能从师父的琴声里,听到一点开心。

    “我师父出生在一个世家,在他出生前,家道早八百年就不行了,可家里还摆着世家贵族的谱儿,规矩贼多。

    他父母很早就死了,他是长子长孙,为了养家糊口才做了琴师。可家里人一边花着他赚来的银子,一边又嫌弃他做琴师给家里人丢脸。”

    晏三合忍不住插话:“琴师靠什么为生?”

    “靠给贵人弹琴,说白了和琴伎也没什么区别,就是卖艺挣钱,看着挺高雅的,实际上也是贵人手中的玩物。”

    董承风挑了一下眉,表情有些轻佻道:“偶尔被贵人看上,也只能卖卖身。”

    晏三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师父年轻的时候长得好,细皮嫩肉的,贵人都很喜欢他。其中有个有权有势的,待他很好,金山银山都舍得捧到他面前来,我师父就跟了他。”

    董承风冷笑:“跟了几年,贵人玩腻了,就把我师父给一脚给踹了,回到家中,正碰上他最小的妹子嫁人。

    按理该是他这个做亲哥哥的,把妹子背出门,可他妹子怕婆家有什么想法,硬是没让他背,连送亲都没让他送。

    可笑不可笑啊?

    这家里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睡,都是他在供着;他妹子所有的嫁妆,都是他掏的银子,临了倒还嫌弃他丢人。

    我师父万念惧灰,拍拍屁股就走了,什么都没拿,身上就背了一把七弦琴。”

    晏三合也冷笑:“这应了一句老话:狗不能喂太饱,人不能对太好。”

    “如今回头再看,也是好事,正因为有了这一出,我遇到了他,我还得谢谢他一家。”

    董承风无所谓的笑笑。

    “算命的说我师父一生有三劫,一劫为家,一劫为情,一劫为徒,都他妈的算准了。”

    他跪了三天三夜,才跪得师父心软。

    从那以后,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每天屁股都不挪开板凳,十指弹出了血。

    师父打他的次数越来越少,脸上的笑越来越多,每天夜时,还端来一盆热水,让他把手泡到热水里。

    泡手的时候,师父有时候会给他讲些琴理,有时候就说些人生经验。

    他总是听得昏昏欲睡,心道:这些经验都是你老人家的,又不是我的,我听个屁啊!

    师父这时候就一记毛栗子敲上来,骂他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一辈子能少走多少弯路呢!

    晏三合:“你师父把你当亲儿子待。”

    董承风闭上眼睛,低低一声喟叹,“可不是吗,得靠我养老送终呢!”

    晏三合:“你送了吗?”

    “送了!”

    师徒二人在深山里,三间石屋,安安静静的过了十几年后,他长大了,师父也老了。

    “后来我师父生了病,吃了两年的药也没见好,有一天午后,他说想弹琴,我就把他扶到院里。”

    董承风眼神忽地暗了下来。

    “他弹了半首曲,琴弦突然断了,他笑笑,和我交待后事,夜里痛痛快快地走了。”

    晏三合:“然后你就去了金陵?”

    “先回了趟家,看看父母兄弟,本来想上前认一认的,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远远地看几眼后,就走了。

    “怎么没意思?”

    “从前的事情都忘了,就记得在草原上撒了风的玩,爹长什么样,娘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