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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九章放过

    晏三合跨进门槛,新帝坐在书案后,正低头看着什么。

    这人长相甚至可以用臃肿来形容,和太子赵亦时身上的器宇轩昂比起来,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赵彦洛——按辈分论起来,她该叫他一声堂兄。

    晏三合此刻没有太多的害怕。

    禅月大师用十年性命换她生机,最后功德圆满,化作一道佛光驾鹤西去,佛光让她的身份暴露,引出灾祸,如此轮回,也是因果。

    晏三合上前几步,跪地见礼,“民女晏三合叩见陛下。”

    身后两人在她身边一左一右跪下。

    没有人叫他们起来,赵彦洛仿佛沉浸在手上的那份书卷上,忘了周遭的一切。

    殿内静得,只听见三人一起一伏的呼吸声。

    晏三合虽不害怕自己的生死,却最担心身边的两人,若真到了生死那一刻,她心想无论如何都要先保住他们。

    而谢知非心里想的却是:反正逃不脱,能和那丫头同生共死,也是件好事,但无论如何要把谢家摘出来,把明亭撇干净。

    谢家养他十年,除谢道之外,娘和大哥大嫂他们总是无辜的,明亭就更不用说了。

    裴明亭眼下正处于天人交战的状态。

    真后悔啊,小爷到死了还是只童子鸡;

    会不会老天爷看在他是童子鸡的份上,下辈子再让他投个好胎?

    如果投个好胎,能不能长得孔武有力一点,回头遇着了李大侠,也好让她一见倾心不是?

    一盏茶过去了,两盏茶过去了,偌大的

    宫殿里没有一丝声音,连空气都凝固的。

    世上有很多泰山崩于前而岿然不动的人,但不包括地上的三人。

    三人都有软肋。

    当冷汗将他们的里衣都打湿时,书案后的赵彦洛才抬起头。

    “都抬起头来。”

    三人不敢违令,一起抬头。

    赵彦洛看着其中一张脸,深深地蹙起了眉头。

    谢知非一看皇帝蹙眉,最后一丝侥幸也无,面色刹那间煞白。

    裴笑在心里哀嚎:完蛋,死定了。

    晏三合的脑海里却莫名的浮现出一副画面,儒雅的男子手拿刻刀,一笔一笔在白玉上刻下“陶陶”二字。

    他两条眉很平和的舒展着,什么千里江山,什么万世伟业,似乎都不如眼前的这一方白玉来得重要。

    她心里反而生出了一丝侥幸。

    侥幸最后坐在龙椅上的,不是他,若是,他到死只怕那两条眉都舒展不开来。

    想到这里,晏三合鼓足勇气,挺起胸膛,“陛下召民女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民女?

    赵彦洛望着她,无声冷笑。

    这冷笑颤动了晏三合的眼睫。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到这里,她终于切身体会到,为什么他宁肯死,也要冒险反一反。

    是因为不想做这个砧板上的鱼,生死都由上位者拿捏着,半分由不得自己。

    “这是他最后的一点傲骨,我是他唯一活着的女儿。”

    晏三合在心里对自己说了这样一句话后,坚定开口。

    “我一介孤女,既无作奸

    又无犯科,敢问陛下,为何冷笑?”

    赵彦洛并不说话,肥胖的手指一下一下点在书案上,仿佛是地狱里的阎罗王,手指一点,判定凡人生死。

    长久的沉默,就像钝刀子割肉,一刀一刀凌迟着晏三合好不容易滋生出来的勇气。

    她终于发现,自己空有一腔傲骨,却没有与上位者对峙的资本。

    皇权之下,她只是一只蝼蚁。

    晏三合脸上细微的表情,瞒不过高高在上的赵彦洛,当看到她眼睛闪过一丝惶恐时,赵彦洛终于开口。

    “你说为何?”

    四个字,晏三合心里反复揣摩了好几遍,才回答道:

    “民女不知。”

    “好一个民女不知。”

    赵彦洛面色阴郁,声音冷沉:“死字怎么写,知道不知道?”

    话落,三人的身体同时一颤。

    小裴爷甚至感觉脖子上一凉,吓得整个人伏倒在地。

    晏三合余光扫见,眼睛里泛起了些许红光。

    怪不得赵家的人个个都要争那位子,那位置是天下人的主宰,便是抄家灭族,也要道一声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死最初的写法是活人跪坐在枯骨之旁,后来小篆整齐化,写作‘死’。”

    她声音说不出的悲凉。

    “死,澌也,人所离也,意思是精气穷尽,人的形体与魂魄相离,也意味着生命终结。

    死与生不可调和,故又引申为势不两立,如‘死敌’、‘死对头,’‘你死我活’。”

    “你还说漏了一点。”

    赵彦洛

    眼中寒光一闪而过,一字一句:“死,还可以用来表示道路堵塞,如‘死路一条’。”

    掌心的冷汗即刻再度冒出,晏三合面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深思半晌,决定放弃任何铺陈算计,因为算计的再精准,也没办法算计一颗帝王要杀她的心。

    只有听天由命!

    “我小时候跟养我的祖父天天爬山,有时候山上大雾,会迷了路,我们爬着爬着就到了悬崖边。

    第一次走到悬崖边,我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问祖父该怎么办?”

    她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

    “祖父指指身后,笑道:身前无路,身后有路,大不了我们往后退呗。”

    赵彦洛目光冷冷逼视:“能退到哪里?”

    “高山,林间,草原,湖泊,大海……何处不能退?”

    晏三合迎上帝王冷沉的目光,忽的叹了口气。

    “我祖父还说,孩子啊,做人别念心,我们不可能什么都有;但也别灰心,我们不可能什么都没有,老天都看着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含着笑,言语中带着一点讽刺的意味,看得赵彦洛微微一愣。

    这表情多么熟悉啊!

    曾几何时,那人也是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表情,说着石破天惊的暗语。

    赵彦洛目光依旧冷冰,“如此听来,你祖父倒是个识相的人。”

    晏三合不喜欢“识相”两个字,这两个字辱没了晏行这一生的风骨。

    她声音带出些悲愤。

    “我祖父并不识相,正因为不

    识相,才被贬官到蛮荒之地,但他从不后悔。他常说庙堂之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