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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守不住也要守

    山往南直到竺,河陇巴蜀向西直至葱岭以西,这些全部都是大吐蕃疆域,大的人让人头晕,但在左上角有块地方却飘扬着大唐的王旗,这是一根刺,一根扎了一百多年的刺。

    只要安西还在,赞普就没办法安心睡觉,安西兵的凶悍让所有人忌惮,他们会出现在任何地方,然后直直冲过去,杀死所有人。

    安西地盘越,这个威胁就越大,所有人都在担心,安西兵会在某一突然冲出来,做出无比疯狂的事,为了防备他们,只能在西州伊州,在勃律,于阗,甚至在播仙镇(且末)布下重兵,要供养这些兵马每年都消耗大量粮草,代价实在太大。

    尚恐热攻下焉耆,在轮台堡打了一场,让他认识了那个红头发的子,击败回鹘保义可汗后,又在离爵关打了一场,又认识了姓郭的子,两次都没能占到便宜,但透露出很多信息。

    离爵关的堡墙上死了许多辅兵和民夫,他知道,郭子在刻意保存正兵,最后的反击虽然凶狠,但明显后劲不足,这一切都表明,安西已经非常虚弱。

    那个红头发的子在疏勒干的不错,甚至已经收复了疏勒全境,姓郭的子干的也不错,勇猛刚毅,用兵沉稳。

    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等到新一代安西兵成长起来,让安西缓过这口气,还要费很多力气。

    要一举拔掉这颗钉子,靠西州一个方向是不行的,要同时从两个方向下手,让安西首尾不能相顾。也枝这个废物根本不是那子的对手。

    尚恐热本来就是名将,近两年先收焉耆后败回鹘,在吐蕃朝堂话分量不轻,赞普很重视,朝堂虽然党争激烈,但对于安西的态度是一致的,论坎力率军赴任于阗的旨意迅速通过。

    陆远皱眉道:“消息可靠吗?也枝不会骗咱们吧?”。

    烦晾:“鲁卡就是布啤如,跟也枝是表兄弟,那串佛珠是也枝年轻时送给他的,再这个消息也不值钱,只勉强算还个人情罢了”。

    于阗将军换人和大军行动瞒不住人,事实上也没有瞒的必要,吐蕃就是要两面夹击安西,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只有赤裸裸的实力碾压。

    陆远闷声道:“麻烦了”。

    确实麻烦了,论坎力出身吐蕃老牌贵族,家族在吐蕃一直担任高官,他曾驻守青海湖,统吐谷浑,这些年战功赫赫,可以称一声名将。

    他用兵与尚恐热完全不一样,尚恐热用兵风格更接近大唐将领,严密防守疲惫敌军,伺机反攻取胜。而论坎力用兵则是传统的吐蕃风格,喜欢摆开阵势正面硬刚,以军法严酷着称,他最出名的一件事是把整整一个千人队全部处死,一个没留,杀伐之重堪称铁石心肠。这么一位人物来于阗,让所有人压力山大。

    烦了笑道:“咱们还琢磨于阗呢,现在于阗琢磨咱们了”。

    陆远苦笑道:“亏你还能笑得出来”。

    “笑不出又能怎样?难道我哭几声他们就不来了?”,嘴上着笑话,心中却一点不轻松,看着沙盘久久不语。

    疏勒镇太大了,却没有一夫当关的险关,南部一些丘陵山,根本没有防守价值,野狐渡以北就更不用了,几乎都是平地,吐蕃人可以兵分几路,从任何地方冲过来。

    疏勒满打满算三千人马,敌人超过十倍,还会有不知道多少的仆从以及于阗部落。

    脑子一团乱麻,毫无头绪,当初他曾腹诽过鲁阳将军的战法,现在面临同样的问题,发现还不如鲁阳将军,他当初好歹兵马还多一些。

    论坎力的人全部到齐,估计要到夏,于阗镇养不了那么多人,所以他一定会选择尽快出兵,最快今年秋,最晚明年夏,不可能再晚了。

    兵力差距太过悬殊,没有可以利用的地形,思虑再三,只能先做些准备。

    “给都护府上文,明变故,告诉王爷,北州的粮食不能送了”。

    “给南州下令,随时注意紫霞关动向,绞杀斥候,如果吐蕃人出兵,不许恋战,迅速后撤”。

    只要吐蕃出兵,南州无论如何都要放弃,疏勒根本没有拒敌于境外的实力。

    “东州兵马携带全部军械调往野狐州,北州调一半,胡子去野狐州主持军务,朱勇为副”。

    野狐州富庶,人口密集,有存粮粮仓,而且离疏勒城只有两百里,重要性不言而喻,这场仗无论怎么打,那里都得作为大本营存在。

    “先这样吧,我再想想”。

    刚要走,却被陆远叫住,他眼中竟含着泪,“师弟……能守住吗……”。

    烦了面色沉静的道:“不知道,守不住也要守!”。

    沿着大街向西,熙熙攘攘的行人,嬉戏的孩童,店铺还在卖力的吆喝,他却觉得胸口好像压着重物。

    他知道陆远为什么哭,四年多以前,这里只有残垣断壁和尸体,他至今还记得尸体焚烧的味道,那是种一辈子都不想再闻到的味道,如今这里已经看不到战火的痕迹。

    疏勒城是他们的心血,就像孩子,在废墟中一长大。疏勒人起早贪黑的干活儿,清理废墟,修筑房子,挖水渠,种粮食……

    这里是他们的家,是所有饶家,可烦了不知道这个家还能存在多久?

    “烦了!”,米拉一把拽住他,他差点撞到一头骆驼的屁股上。

    “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烦了握住她的手,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在米拉也没继续追问,两个人就这么慢慢的向前走。

    街南学堂里是朗朗读书声,孩子们在大声诵读:溥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在街上驻足片刻他却没进去,而是扭头走进街北的普济寺。

    高大明亮的正殿与低矮丑陋的偏殿厢房差距很大,当初为了给诸部分地盘,派工匠民夫修的正殿,之后就卸磨杀驴再也没理,偏殿厢房都是明远带着和尚们一砖一瓦自己盖的,毕竟不是专业人士,修的粗糙了些。

    “拜见师叔”,明远郑重行礼。

    明远和尚在野外混了一阵子,又来到疏勒城几年,明显变得沉稳许多,举手投足间隐隐有了些高僧的派头,和尚们这几年过得还行,没什么大油水但也吃穿不愁。

    “我没事,路过看看”。

    明远拨弄着念珠缓缓道:“我看师叔心中有事,不如给菩萨上柱香吧”。

    烦了犹豫了一下,他还真没给菩萨上过香,要不就来上一柱也行,灵不灵的求个心安。

    明远陪着他走向正殿,边走边道:“师叔,你我虽是叔侄,但规矩不能坏,本寺上香分为三种,最上等的高香也最灵验,需香火钱九十九文,中等次之,需香火钱……

    师叔?师叔你去哪?能商量的,可以商量啊……”。

    烦了走的头也不回,米拉追上他捂嘴笑道:“你这师侄不该做和尚,该去做买卖”。

    “他做个屁的买卖!”,烦了怒道:“一炷香敢要九十九文,去哪找这种冤大头?上香这事儿要细水长流,走的是量,靠的是口碑,要先笼络妇人,让她们传话,等名号打出去再编几个故事,比如某人烧香后捡到金银之类的,再……”。

    米拉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