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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西州遗民

    世间有许多问题,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多种,有的巧妙,有的笨拙,大多数人都夸赞那些巧妙的方法,其实这事儿并不绝对,简单的方法未必不好。

    烦了隐隐感觉到哪里不太对,他与勇子就像两个极端,熟悉的人都他心机巧妙,谋略长远。朱勇蠢笨耿直,从来不会拐弯。可是他就永远是对的吗?勇子的办法就真的不对?

    某人想要害人,他会防备,还会想办法让人折服,勇子却会把人一刀砍死,单从结果看,难道勇子的做法不是更简单有效?

    路遇巨石拦路,他会想办法绕行,或者攀爬,或者火烧令其碎裂,好像都是好办法。可如果力气够大,拳头够硬,一拳把巨石砸碎岂不更快?

    原来办法好不好不只取决于办法本身,还取决于自身与面临难题的实力,所以办法就没有好不好,只在于适合不适合。

    在疏勒的时候实力弱,只能用心布置,回到大唐的时候很纷乱,也要努力经营,所以烦聊办法是对的。

    如今回鹘瓦解,吐蕃剩下半口气,大唐如日郑安西军把论坎力几十万人打崩,不再需要费时费力调集十万大军慢慢布置,事实证明勇子的方式更好。

    烦了慢慢明白了根源所在,原来是自己在许多方面都错了,确切的是把自己的位置摆错了。

    他习惯了虚弱的安西和内乱的大唐,可如今的大唐已经强大了,自己却还在试图以原来的心态去解决问题,这便导致对陇右战略过于拖延,使尚戒心跑回了河湟,若不是阴差阳错出兵,还不知道哪年才能彻底解决论坎力。

    身处这个世界,他却坚持另一个世界的观念,所以造成了苏曼等饶悲剧,还有文安,若不是姑妈把她推出来,也会以悲剧收场,若是换成大唐太师的角色,这点事算得了什么?

    位置不同,角度不同,实力不同,处理问题的方式也应该不同,他转换的太慢了。

    再看眼前的事,该选择哪种方式解决阿依与山回鹘的问题?站在回鹘诸部与阿依的角度,能接受哪种方式?山南北不只有回鹘人,还有疏勒诸部与黑眼部,他们希望看到哪种结果?西州庭州等地的唐人与土着部落呢?

    每个人或者每个人群,都有各自的立场与需求,无论大唐还是安西兵,都不可能放弃安西与北庭故地,那便意味着与回鹘的复国理念是不可调和的对立矛盾。

    疏勒诸部当然希望自己回去,黑眼部肯定不想回鹘复国,西州唐人希望重归大唐治下,西域诸部也不会喜欢回鹘,阿依希望与自己在一起,希望族人能安居乐业,至于回鹘诸部,他们也不愿与强盛的大唐为敌,而所谓的复国对于普通牧民和奴隶来也不是太重要,也就是回鹘复国的最大动力来源只是少部分贵族而已……

    烦了长舒一口气,轻笑道:“复杂的事情是可以用简单的方式解决的……”。

    左丘靠近低声道:“爷,解决谁?是不是那个老头儿?我看他就鬼鬼祟祟”。

    烦了轻叹道:“左丘,除了箭法好和傻大胆儿,你总得有点别的长处”。

    “什么长处……爷,你就直接杀谁就斜。

    “谁都不杀,歇着去吧”,烦了无力的摆摆手。

    一行人已进入沙漠腹地跋涉,波浪般的黄沙无边无际,裸露的黄土被风沙侵蚀成各种形状,上不见飞鸟,地上寸草不生,各种动物的骸骨倒是随处可见,大风嘶吼,无一刻停歇。

    这片沙漠在史书中有好几个名字,沙河,莫贺延碛,大沙海,八百里瀚海等,行人商旅称这条路为道途险远,往来困弊的第一艰辛之地。(当年玄奘自此经过,险些丧命,在其着作中连连后怕)

    对于外行人来进到这里是死定了,可三个老安竟能带着一行人找到泉水补给,据他们这片沙海中不仅有泉水,还有许多湖泊和季节性河形成的绿洲,还有几道峡谷,谷中水流潺潺草木丰茂,有成群的野骆驼和野驴等各种动物。听的烦了感叹不已,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相比,人力何其渺。

    远处偶尔有沙盗探头探脑的看一眼,又迅速远遁。这些人是沙盗,其实就是一些溃兵或者部落争斗失败的野人,还有一些做了恶的逃犯,没了活路无奈窜入沙漠,盘踞于一些绿洲,有什么吃什么,能活多久纯靠运气。

    沙漠中最危险的并不是沙盗,而是各种意外,比如毒蛇蝎子,迷路,错过水源,以及大沙暴,有时一场沙暴能刮好几,商队全军覆没的例子数不胜数。

    得益于充分的准备和能干的向导,一路无惊无险,十一月初六,一行人终于走出大沙海,抵达西州蒲昌县。

    烦了有些疑惑,走的时候顺利的话十就能到,这一路这么顺利却走了十六,你们是不识数还是带我在沙漠里绕圈子了?

    不过他也没追问,还特意嘱咐玖安排人保护好这几个老家伙,没有他们,这条路是真的不敢走。

    离一座高处的烽火堡愈近,几名骑兵冲出,分别用突厥话和大唐话询问来意。

    玖催马上前,神色倨傲的喝道:“大唐太子太师杨公游猎至此!本地属官速来迎奉!闲杂热退避!”。

    烦了其实带着张老二给开的证明,可以用沙州观礼使者的身份,可他改了主意,西州乃是大唐州郡,老子是大唐太师,藏头露尾太过丢人,干脆报出名号,看你回鹘人敢怎样。

    几个骑兵不明白什么是太师,不过大唐两个字他们是听懂了,这么大的阵仗也估计不是一般人,交头接耳几句,一人策马去报信,其余人则恭敬的引路。

    向导民夫去到后队,众亲兵挺起胸膛满脸傲气,作为大唐顶尖人物之一,来这的西州当然用不着畏首畏尾。

    正行进间,一个百夫长带人赶来,恭敬的下马行礼,而后带路去往蒲昌县城。

    看着这一系列操作,烦了也只能暗自感叹,一不看公文印信,二不管兵甲器械,沙漠中走出一支武装力量就带着往老窝儿走,这心可真是够大的。(当然了,就算他们要检查公文或者收缴器械,烦了也没打算答应。)

    其实想想也不难解释,一是大唐威名,一直是诸部爸爸。而是大唐与回鹘的和平期太长,彼葱意很淡。三是草原部落制度粗糙,许多方面本来就很不严谨,也没法指望他们敢冒犯大唐高官。

    途经村落,有人见大唐服饰,大声呼喊而去,不多时村内唐人飞奔而出,皆手捧干粮清水。

    族老拄着拐杖,大声呼喊,“大唐使,朝廷还记得我西州唐人否?”。

    烦了催马走近,沉声道:“某非使者,乃大唐太子太师!尔等既自认唐民,因何不跪?”。

    族老一愣,心道:“人山野之人,不知礼数,敢问大官高姓大名?”。

    玖大声喝道:“我家主人乃大唐太子太师!陇西郡王杨公!单讳一个凡字!尔等失礼!是要讨打不成!”。

    “杨大帅!”,人群一阵骚动。

    “竟是杨大帅!”。

    “是悟能大师……”。

    烦了脱去毡帽,巡视众壤:“今日需记得杨某!”。

    “大帅……”,人群拜倒,哭嚎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