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宽用的是戟,可打小学的“金虎十八式”却是槊法,对槊法多少还是有些心得。
槊不仅是一种造价昂贵的兵器,更非寻常之人靠气力,便可窥得门径的兵器。将门之家通常都有家传的槊法,代代相传。
这贼头挺有意思,槊法刚猛霸道,似有盘蟒吐息之势。如此考究的槊法,不可能没出处。所以,他才说看看。
看,可以,乔轨没有意见,但山头上的仗可不能任意发展。当即命李文暕、高伯英各率五百兵,上山增援。与此同时,令秦怀玉做好应对之策。
看了一会儿,瞧着二人的气力拼的差不多了,李宽谓身边的李恪道:“老三,我听说你弓马娴熟,射得一手好箭?”
低头瞧了一眼马上的大弓,李恪笑着回道:“小弟这点微末的本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别啊!什么叫不值一提。在李宽回归皇室之前,李恪一直执诸皇子武力之牛首。在北苑,那也是鼎鼎有名的神射手。
大战即将到来,李恪不露一手,谁敢让他上阵啊!李宽的手下,不留少爷兵,要是李恪这点都做不到,那他趁早回中军养着去。
“哦,如此,小弟便只能恭领将令了!”
话毕,李恪便抄起黄杨大弓,挽弓搭箭,嗖!箭矢应弦而出,正中那贼首的左肩!程处弼也趁着这个机会,挺槊直抵贼首的喉咙。
呸!“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
“有种出来,老子跟你斗上一百回合!”
对李恪摇了摇头,李宽单手擎戟甩了出去,直插地面,激起一团灰,分开了程处弼和贼首。
随即策马上前,冷声道:“战场尔虞我诈,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缺少提防之心,只能说你经验不足,怨不得别人!”
按照李宽的一贯习惯,凡是不服王化的匪类,一律插木桩立在道旁,既杀人也诛心。
但李宽见他功夫不错,又正值国家用人之际,愿意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放下兵器,跪地投降,否则他的那些喽啰,都要跟他一起殒命!
混江湖的,以义为先,他能聚齐这么多喽啰,定然是重信讲信之辈!不会看着手下,因其一人的颜面,白白搭上了性命。
哈哈......,贼首仰天大笑:“老子天生天养,弟兄们跟着我,也是吃到哪天算哪天,小命早就不在乎了。”
话间,右手持槊,狂傲道:“你要是真有本事,就胜了老子的槊,别逞口舌之快。”
都这样了,还这么叫嚣,这不是狂妄,这是求死呢!
行了,都这么叫了,那李宽除了成全他,还怎么办!拔起大戟,李宽也不欺负他,单手抡起,以戟当刀,来了招力劈华山。
贼首当然双手持槊横挡,可他左肩中了箭,扛不住这么大的力道,当即摔下马来!
收戟扛在肩上,李宽淡淡道:“老话说穷死不当娼,饿死不当贼。你这么执拗,想落草到底的,倒是少见!”
贼首躺在地上,眯着眼睛,懒洋洋的回道:“父子同命,合该我们都亡于玄甲军之手!此乃天亡我也,非你之功!”
呦!这地方距离长安这么远,还能碰上冤家,不容易啊!李宽来了兴趣,按着马鞍问道:“你父子为何人啊?”
贼首也是坐了起来,梗着脖子回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家父乃是郑国大将军单雄信,曾挺槊追秦王。”
“你爷爷我,正是其子-单道真!怎么样,不比你这毛孩子差吧!”
哦,这就说通了,难怪明知道是玄甲军,还敢上前以命相搏呢,这是世仇啊!
可单雄信的家眷,不是被李勣送回乡里了么,怎么跑到这落草了?
也是,这地界是唐与西突厥的边境缓冲区,属于三不管的地段,在这里落草,倒是可以在两国之间随意闪转腾挪。
李宽勒了一下马,笑道:“你爹单雄信就是死在我父皇手中。今日你就要死在我手里了,还真是宿命!”
贼首一听“父皇”这个称谓,当即精神了,大声质问道:“伱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问的好,李宽微微笑道:“本王是当今圣人的次子,李宽,官拜百骑卫大将军,玄甲军统领。”
“当然,在这西北,我还有个名字,凉州军游击将军-杜璟!”
玄甲军是唐皇的亲军,由皇子领兵并不奇怪,而让单道真更惊诧的是,李宽竟然是杜璟。
单道真皱起眉头,惊诧道:“你,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灰鲸,凉州五虎!”
凉州五虎!好久没听到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称谓了。李宽也是頟首点头,随即便问单道真想怎么死!
是想跟他爹一样,还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父子两代,老交情了,这点方便还是应该给的。
单道真倒是光棍,他原本在西域为匪,生生死死早就见惯了。他不怕死,李宽可以砍掉他的脑袋,但请饶过他的老母及手下兄弟。
“好!念是你個小子,本王应了!”,话毕,便招来亲卫,把他压下去了,斩立决!
可这人还没拉下去,眼见山顶战事已定的乔轨,出声制止了亲卫,并上前将李宽拉到了一旁!
“殿下,这个单道真,不能杀啊!”
恩?“为什么?”
乔轨斩钉截铁的说了个名字:“李勣!”
混江湖的人常说,宁羡桃园三结义,莫羡瓦岗一炉香。
为什么这么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混江湖的大多数都是“开口言大义,临难必变节”的货色。
大唐吸纳了那么多瓦岗寨的降将,可单雄信被擒的时候,只有程知节、秦琼、牛进达少数几人,跪在时为秦王的圣人面前求情。
都是同生共死的弟兄,插香头的时候说的誓言,那都一股脑的忘了,有多少人能抛去功名利禄,换兄弟的性命。
而与单雄信私交最厚的李勣,劝不降单雄信,也没法为他求得免死,便割掉了股肉,喂给单雄信。单雄信死后,家眷也由李勣送回了老家济阴。
按律法,单道真截杀官军,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程、牛等大将,即便心里不舒服,也不会埋怨殿下。
可李勣就不一样了,他不仅仅掌握北境重兵的大将军,更是个心眼不大的人。虽说李宽不怕得罪他,但若杀了单道真,那就是跟他结了死仇。
当年,定襄大战后,萧瑀等人弹劾李靖、李勣拥兵自重,陛下干脆利落的拿下了李靖,而却给同样嫌疑的李勣升了官。
李宽皱眉问道:“为什么?”
这不对啊!老爷子对军队看的不是一般的严,就算是他这个亲儿子,也是留上了不止一手。
乔轨頟首:“正是因为陛下看重军队,才不能动李勣!”
阴山之战后,圣人敢拿掉李靖的兵权,是因为圣人知道李靖不会谋反,即便拿错了,回头抚慰一下也就是了。
可李勣不一样,他少从翟让,上瓦岗为匪,纵然反正成了官军,在天子眼中他也依然摆脱不了匪性,什么时候都得防着点。
也正是因为拿不住,所以圣人选择升迁他,离间其与李靖的师徒关系,从而确保军权的稳定。
与拥兵自重,意图谋反相比,单道真这截杀官军的小罪名,算得了什么啊!
草原十八部跟匈奴人一样降而不服,圣人还要用李勣。杀了单道真,让李勣闹起来,就算李宽杀的有理,圣人也会只会偏袒李勣,不看别的,就看北疆的大局。
“呵,照你这么说,本王还逮了一个摊手的山芋?”
“那倒不是,把他们交给臣,臣来解决此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