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先生都被她气笑了。
“偷懒要假期还不算,你还学会赌了?”
夏书颜笑嘻嘻地跟老师卖乖。
“这不是您不相信他们招师傅能顺利嘛,我自有我看这件事的角度,怕您不信,用个激将法而已。”
慕容先生没理她,看向自己的小弟子。
“煦儿,你觉得呢?”
八皇子思索了片刻。
“学生知道老师和荆瓯先生的顾虑,自来这种手艺都是匠人们赖以生存的看家本领。
民间有云,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说的就是大家对倾囊相授手艺的真实想法。
不过书颜姐姐敢跟您打赌,可见她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的。
姐姐不是……”
八皇子说着,还偷偷看了夏书颜一眼。
“姐姐不是会拿要假期开玩笑的人,她这般说,必是胜券在握。”
夏书颜不乐意了。
“哎!小八!你什么都说了,老师就不肯跟我打赌了!我要来了假期对你也没坏处不是!”
八皇子点点头,然后看向慕容先生。
“老师,若是我说了,您还会给姐姐假期吗?”
慕容先生被两个小徒弟气得哭笑不得。
“两个顽童!算了,你说,我听听看,反正也是要验证的,若是真的一切顺利,我就给你们五天假期!”
八皇子回头朝夏书颜粲然一笑。
“老师,擎州与大晟别处不同,擎州的价值观是云驰表哥、书颜姐姐、贺大人和将军府的掌柜们重塑过的。
您看,离了擎州,别处也并不会把女子读书、做工这些事视作如此平常。
而且刚刚我说师傅们担心的无非是自己的生活失去保障。
那辛苑先生和温师兄只要有针对性地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就是了。
这点擎州的管事们本来就很擅长。
他们不仅会给来教学的师傅们优厚的待遇,甚至还会提升他们的社会地位,让他们从普普通通的匠人,成为受人尊重的先生。
这是真正的光宗耀祖,名利双收,谁又会拒绝呢?”
夏书颜看着侃侃而谈的八皇子,微微扬了扬嘴角。
慕容先生也轻笑出声。
“煦儿说的有道理。不过到底是不是如此,我们就等着看看结果吧。”
事实证明,八皇子说的没错,擎州技术学校老师的招聘不仅没有受阻,甚至还出现了同一个岗位好多人报名的情况。
辛苑和温月泽正在商量如何进行竞聘上岗。
自从上次辛苑去探望过温月泽,两人之间便产生了一种默契,都对那一天的事绝口不提。
但好像又有什么东西悄然发生了改变。
也许是辛苑把长久以来独自背负的秘密与人分享了,所以觉得与温月泽之间多了一份旁人没有的信任。
而温月泽,再也不在辛苑面前扮演完美追求者的形象,反而是放下了贵公子的身段,虚心地向辛苑请教工作中的很多问题。
一来二去,这二人的关系反而比之前亲近许多。
学校里其他专业的老师都算好请,有的是人来报名,唯有刺绣这一项,擎州地面上确实没有太优秀的绣娘。
不过他们倒是得到了一些线索,之前有一位十分出名的绣娘,上一任擎州刺史的夫人就十分喜欢她,连女儿出嫁的婚服都是指定她来绣的。
只不过这位绣娘现在已经嫁到了外州府好多年了,不知道还愿不愿意回来任教。
辛苑是不愿放弃吸纳人才的机会的,坚决要亲自跑一趟,温月泽自然不放心她孤身前往,所以也决定陪她同行。
好在这位绣娘的家也不算太远,两人乘马车大半天也就到了。
这是一个百十来人的小村子,那位绣娘就是嫁到了这里,现在的夫家姓徐。
两人让车夫在村口等着,温月泽扶辛苑下了马车,自己走到村口聊天的老人那里打听消息。
“大爷,您知道这村子里有一户姓徐的人家吗?他家的大嫂子应该三十多岁,很会绣花的。”
捧着大茶碗的大爷抬头打量了他们两人一番,慢吞吞地开了口。
“你们是徐嫂子的娘家人吗?可是家里有事来接她的?”
温月泽闻言一愣,斟酌了一下开口解释道:
“我们不是她的娘家人,是请她来做绣活的。”
大爷这才点点头。
“啊,找她做活啊,行,你们沿着这条路走,门口有大柳树那家就是。”
辛苑也朝大爷点点头,道了声谢。
两人离开了村口,辛苑有些疑惑。
“温公子为何不直接说我们的目的?这其中可是有什么顾虑?”
温月泽到底行遍天下,处理这种事的经验比只见过京都和擎州的辛苑还是要丰富一些。
他笑着给辛苑解释。
“阿苑久居擎州,已经习惯了此处民风。
但其实在大晟很多地方,是见不得女子出门做工的。”
这个确实是辛苑的知识盲区,京都和擎州女子的地位都极高,尤其是京都的高门大院,谁家没给女儿请过女先生。
辛苑虚心地向温月泽请教。
“为何女子不能出门做工?家中多一个人创造价值,多一些进项不好吗?”
温月泽侧头看向她,笑得温柔儒雅。
“因为男子无能。”
辛苑一愣,没想到他说出这个答案。
温月泽目光扫向整个稍显破败的村落,语气中是淡淡的冷漠。
“大晟很多地方,越是穷苦,便越是无知,越是无知,男子便越将女子视为私产。
因为这些男人愚蠢、贪婪、懒惰、自私,所以他们希望能绑住一个良善勤劳的女子,一辈子给他当牛做马、生儿育女。
他们自己甘心躺在污泥之中,便不想让别人看见干净的世间。
他们的妻子若是出门务工,他们会担心这个人再也不回来了。”
说到此处,温月泽冷笑了两声。
“他们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只要稍有余力,谁不想挣扎出泥潭深渊呢,谁又愿意守着一个或者一家子蠢货过一辈子呢?
而且被妻子抛弃的男人,是没有能力活下去的。
莫说家里的活计,他们很多人连地里的活计都不会做。
除了生孩子和打老婆,就剩下浪费粮食了。”
辛苑此刻对温月泽有些刮目相看。
他明明皎如天上月,却并不脱凡尘,他看得见这世间疾苦,尤其是对于女性,他有着很多男子所不及的理解和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