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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苏过的风格

    离开瀛洲后,使团没有再耽搁,直接回了京城。

    张耒和苏过第一时间被招入了宫中,赵煦急着想知道他们此行的情况。

    正使张耒做了汇报,十分详尽,沿途见闻和中京城里发生的事,包括苏过殿上的表现和与女真人打交道的事,一样也没落下。

    赵煦一边翻阅上呈的文书,一边听张耒叙述,不时点点头,没有打断。

    苏过在一旁听他人讲述自己的事,感觉有些奇怪。

    待张耒完,赵煦了几句“一路辛苦”的话,就让他下去了。

    苏过自觉地上前两步,先问道:“官家龙体可安好,皇子可安好?”

    “数月不见,还学会溜须了。”赵煦笑着答道:“朕与皇子都好,冬日里是有些不妥,幸亏御医和安乐坊的神医照料得当,如今已然无恙了。”

    苏过开心道:“如此便好,臣也知道冬日难耐,所以在北朝一直悬着心。”

    只要赵煦和皇子没事,不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再来一遍翻地覆,苏过就谢谢地了。

    赵煦年长后,叛逆劲了不少,可促狭劲却丝毫不减,笑道:“从适才张学士的描述,朕可没听出来卿哪里担心了,不是还在契丹饶殿上即兴作词,在东京城可没见卿有这雅兴。”

    “都是为了朝廷颜面,”苏过厚着脸皮道:“官家理应嘉奖才是。”

    两人玩笑过后,进入正题,赵煦问道:“契丹人情况如何?”

    “辽主年迈,如今野心全无,在政事上十分倦怠。”苏过回奏道:“皇储好玩乐,御下乏术,迟早是祸乱之源。”

    赵煦点点头,他相信苏过的判断,又问道:“沿途布防情况如何?”

    “边境一带还算严密,内部则十分松散,城池简陋,士卒懈怠。”苏过答道:“只要能打开缺口,契丹人势必左支右绌,难以支撑。”

    赵煦振奋精神道:“卿觉得时机到了吗?”

    苏过点头道:“人员调动和兵力部署都需要不少时日,从现在开始准备,等北朝内部出现问题,就是进攻的时机。”

    “卿的问题是指女直人?”赵煦问道。

    “不全是,有消息称鞑靼诸部近来也在闹事,”苏过笑道:“契丹人自己管理松散,对他族却极为严苛,只要有个火星子,便有引爆的可能性。”

    赵煦明白了,就像大宋的西北、西南边境一样,人员复杂,所以统治困难,不过汉人讲的是羁縻和怀柔,游牧民族则是靠杀人立威。

    这两种做法只能各有利弊,没什么本质上的高下之分。

    汉人可没少养狼,游牧民族则总有没杀干净的时候。

    “卿先回去休息几日,”赵煦道:“朕要与两府的宰执们先商议下,人员调动和兵力调整可不是事。”

    “是,”苏过提醒道:“不可过度抽调西军,党项人可一直在虎视眈眈。”

    赵煦点头道:“朕不会再给他们机会了。”

    对于只剩下几座城的党项人来,宋辽开战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历史上也是如此,若不是赵煦英年早逝,紧接着又是金人崛起,给了他浑水摸鱼的机会,西夏就早灭国了,哪里能坚持到铁木真过来。

    回家的苏过,还没来得及回院看妻子和女儿,就被苏轼拉到了接风宴上。

    在座的都是苏轼的门生故旧,外加苏辙,大家刚听张耒讲完苏过在辽人大殿上的表现,也想听听正主自己的法。

    苏过求饶道:“已经讲了几遍,真没什么可的了。”

    秦观打趣道:“叔党可不能不公,黄山谷和张文潜跟着你南下北上,回来好一通吹嘘,我这可是一直翘首以盼。”

    苏门四学士在文坛确实响当当,但混官场则和苏轼一样,有点边缘化。

    眼下几人基本都在馆阁任职,诸如着作佐郎和国史院编修之类的,得好听是清贵衙门,其实品秩很低,养家都费劲,晁补之就因为俸禄太少而申请外放过。

    这几年因为苏家的照顾,大家日子还算过得去,但在官场上,都属于混得差的。

    虽然秦观是开玩笑,可苏过不敢答应,忙道:“都是凑巧的事,不是我有意安排的。”

    苏轼也替儿子解围道:“叔党实诚,少游不可开如此玩笑,他会当真的。”

    这边搞定了,那边黄庭坚又道:“叔党还是偏心,大理可比不上契丹,这是觉得我不如肥仙吗?”

    张耒身材魁梧,大腹便便,黄庭坚曾写诗笑他“六月火云蒸肉山”,苏门六君子的陈师道也写影张侯便然腹如鼓,雷为饥声汗为雨”来戏谑张耒。

    从这个角度看,苏轼和他的这些门生仕途不顺也是正常,嘴实在太欠了,这些玩笑,换了一般人根本接受不了,只有他们这个圈子自得其乐。

    苏过苦笑道:“下次再有这种机会,一定考虑诸位。”

    苏辙来帮侄子话,笑道:“别听山谷瞎,他根本不敢去北朝。”

    几人轮流拿苏过调侃了一回,李格非笑道:“平日只见叔党在朝中作为,此次出使北朝的这首《蝶恋花》,让大家想起你还是苏子瞻家的五郎。”

    苏轼得意道:“皆是从教育之功也。”

    “不然,”黄庭坚反对道:“我看叔党这词,可不像子瞻的风格。”

    秦观笑道:“不错不错,我看倒有几分我的风采。”

    还是张耒老实,道:“我看不是,更像南唐后主的。”

    几人为此争论不休,苏过可怜兮兮地看向苏轼。

    可苏轼也很好奇,问道:“你到底是学的谁?”

    苏过哪有什么风格,全看需求,只得道:“不曾学谁,文章本成,妙手偶得之。”

    这句陆游的诗一出,众人一起又愣了。

    苏过趁机拱手道:“我先回去收拾下,一会再过来。”

    完忙不急地跑回了自己的院。

    苏轼轻抚长须,再次感慨道:“叔党不愿专注于学问一途,真是可惜了。”

    “这个问题我在北朝就问过了,”张耒道:“他这条道上人太多,不差他一个。”

    这个回答张耒刚听到时,觉得没什么,眼下环视一圈众人,突然有些理解苏过了。